《月色奏鸣曲[校园]》梨子糕

36、第 36 章

　　原本只是话赶话，谁知道第二天一早，郑思南刚起来不久，就听到了楼下江瑜洗漱的声音。
　　——她还真爬起来了。

　　早上五点半。
　　初秋的天连蒙蒙亮都还算不上，泛着一点点鱼肚白的晨曦里，两人在大院门口碰头。

　　江瑜竖着高马尾，一身浅蓝色的运动服，看上去清爽又利落。
　　衣服自然是用她这几天兼职挣来的钱买的，郑思南说什么担心她上当受骗，硬是带着她去商业街那家卖运动用品的店里买了一套。

　　她站在一边，实实在在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会杀价。
　　挂牌两百的东西，他一张口就是八十，江瑜都担心他俩会被店老板拿着羽毛球拍一路撵出来。
　　谁知道还真给他砍下来了，江瑜直到拿上装进袋子里的运动服，都还没能反应过来。

　　就……这么简单？
　　她呆愣，郑思南却意犹未尽：“竟然这么痛快就卖了，早知道再砍五十。”

　　江瑜：……
　　她看出来了，帮她把关是假，想薅老板羊毛才是真。

　　尽管价格比挂牌上便宜了许多，江瑜一度心里都有些打鼓它的质量，然而穿上身之后感觉却意外地服帖。
　　在宽敞的大院里头做完热身，郑思南带着江瑜顺着老街的巷弄慢慢跑了起来。

　　他速度算不上快，照顾江瑜的体力，看她细胳膊细腿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平时压根就不怎么锻炼，一下上强度太陡只会适得其反。
　　但对于江瑜来说，却刚刚好卡在她忍耐的极限。

　　好几次她都要撑不住了，恰好就到了跑走交替的时间，等她刚缓过气来，又是新一轮的慢跑。
　　让她有一种“我好像也行”的感觉。

　　就这样时快时慢跑到终点，江瑜几乎是一停住步伐，就有些脱力地靠在了繁城一中红底白字的门牌上，不住地喘气。
　　“别站住不动，慢慢走一走，放松一下四肢。”郑思南拿了瓶运动饮料过来地给她，“小口喝，别着急。”

　　他呼吸都没乱，还能游刃有余地说话，和江瑜的筋疲力尽呈现鲜明对比。
　　趁她拧开瓶盖小口啜饮饮料，气息慢慢平复，他和门卫大爷打了个招呼，带着江瑜往学校里面走。

　　江瑜看一眼笑呵呵的门卫大爷。
　　她还没忘之前和江母吵架那次，走到一中门口却被拦住的事情。
　　那会儿老大爷可义正词严地说了些什么规章制度的话，没想到郑思南一说他就放行了。

　　这是不是就叫双标？
　　江瑜顿了顿脚步，郑思南疑惑地投过来眼神，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其实有什么。
　　刚刚她在想，没想到她竟然有借郑思南光的一天。
　　但紧跟着她就想起来，这不是第一次，她好像总是在借对方的光。

　　这让自尊心格外强的江瑜有点不好过。
　　她看了郑思南一眼。

　　郑思南：“？”
　　江瑜：“我决定好好督促你复习。”

　　嗯，至少她的成绩比他好一点点。
　　……吧。

　　-

　　尽管是国庆节，但校队的训练却没停，反而是因为即将到来的耐高，整个队伍上下都绷紧了神经。
　　眼见队长到来，身后却跟了个女生，一群青春年少的男生都起哄地吹起了口哨。

　　“南哥，还带女朋友来训练啊？”

　　郑思南笑了笑：“不是女朋友。”
　　他否认，其他人都笑笑，不再说什么，但心里却是不信。

　　郑思南什么性格？除了篮球就没什么东西能让他上心。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对他有好感的女生借想看校队训练的借口靠近，无一例外都被他冷冰冰一句“校队有校队的规矩”挡了回去。

　　今天他却自己带了个女孩子来。
　　嗯，这就不讲规矩了，这还是节假日学校进出管得最严的时候，没校队的人带着，普通学生是不可能进来的。

　　几个队员挤眉弄眼，用嘴型吐槽队长。
　　双标哦~

　　“闲着没事儿做可以先把体能训练做起来。”郑思南一针见血地给几人的好奇心戳了个没影，又看向江瑜，“食堂六点半开，你饿了就先去吃。”
　　“嗯。”

　　江瑜应了一声，却没什么胃口。
　　起得太早，又一路跑步过来，肠胃就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身体新的生物钟，明明从起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却一点提不起食欲。
　　她干脆坐到旁边的长椅上看郑思南他们训练。

　　这一看，江瑜才发现刚刚郑思南刚刚陪她一路跑过来，恐怕连热身训练都算不上。
　　光是体能训练，就有练习冲刺、耐力、爆发力不同方向的项目。

　　急促的脚步在塑胶跑道上就没断绝过，即使没有亲身体验，但看洒落在地面上几乎汇成一片的汗水，不难推测出这训练的强度有多大。
　　就连校队的人都累成这样。

　　而郑思南作为队长和核心，他的训练强度甚至比其他人更大。
　　然而即使在这种强度的训练下，郑思南也没吭声，只是神色多了几分疲倦。

　　江瑜在旁边坐了一会儿，有队员喘着气中止了训练，走到场边喝水。
　　见她眉头轻蹙，抿着嘴唇，他好心解释：“今天训练量算不上大，南哥还是看在放假的份上手下留情了。”

　　江瑜：“……”
　　那队员又说道：“不过南哥也是真的对自己狠，队里就属他练得最多，换我们回家手指头都要抬不起来了，他居然还说要准备月考，晚上还要做卷子背书。”
　　“诶，同学，你知不知道是谁把南哥刺激了啊？”

　　江瑜垂了垂眸。
　　那个人好像是她……？

　　她没说话，不远处郑思南的声音传来：“陈锋，喝水能喝一年？赶紧过来蛙跳。”
　　叫陈锋的队员哪还顾得上闲聊，急急忙忙放下水壶：“来了来了！”

　　江瑜看着他放在场边的水壶若有所思。
　　又训练了好一会儿，众人都已经累得七晕八倒，躺在草坪上不肯起来，这一天的晨练总算是结束。

　　郑思南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长椅，估计江瑜是去食堂吃早饭，也没多想，自顾自去操场后面的校队更衣室里冲了个凉。
　　等他换了一套衣服出来，忽然一瓶运动饮料出现在了眼前。

　　“给你。”

　　他视线往下，江瑜微微渗着汗珠的脸颊映入眼帘，她视线坦然：“礼尚往来。”
　　她买的牌子和他之前递给她的一样。

　　“我还以为是你按捺不住要表白呢。”郑思南随口调侃一句，接过饮料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萦绕全身的疲惫松缓了不少。
　　“叫我喝慢点，你自己还喝那么快。”

　　身上运动服焕然一新，郑思南捞过挂在篮球架上的背包，里面甚至还专门有个袋子装换下来的脏衣服。

　　江瑜开始觉得他之前说的洁癖是真的。
　　全校队那么多人，就他一个这么讲究。

　　她余光看见他往包里丢了个小瓶子：“你感冒还没好？”
　　“什么？”他循着她目光看过去，不动声色遮住了瓶身，“嗯，还没好。”

　　江瑜抿了抿唇，如果说上次还只是有些怀疑，这次不对劲三个字几乎就写在了郑思南脸上。
　　她不挑破，等两人去食堂吃完早餐出来，她忽然开口。

　　“我去和教练说一声，你今天请假吧，感冒的时候不能剧烈运动。”
　　“我又没……”

　　郑思南刚说了几个字，就顿住了话头。
　　他似笑非笑：“长进了啊江瑜，在这儿等着诈我呢？”

　　江瑜憋着气，根本不接他的话：“瓶子里装着什么？”
　　她停住了脚步，大有郑思南不给个答案，今天就没完的架势。

　　郑思南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举白旗投降：“行。”
　　他脚步一转往回走，江瑜跟在他身后，很快两人就来到了教学楼背后的花园里。

　　江瑜还记得这里，她转学来的第一天，郑思南就坐在花园的墙头上。
　　那是两个人久违的重逢。

　　郑思南手从口袋里抽出来，轻巧地从包里拿出那个小巧的瓶子，丢到江瑜摊开的掌心里。
　　江瑜终于看清上面的名字，她捕捉到关键词。

　　“……你什么时候有的哮喘？”
　　江瑜的脑海几乎一片空白，连带着语调也有些艰涩。

　　“小学的时候吧，当时学校办运动会，无意中发现的。”郑思南说道，“那时候你已经搬走了。”
　　——所以你不知道，再正常不过。

　　“那……”江瑜艰难地寻找着词汇，“之前我问你，为什么你要说是感冒药？”
　　“说实话很麻烦。”郑思南平静地说道，“而且这件事和你也没关系。”

　　“……”
　　他说得简单又干脆，江瑜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发现自己对郑思南的确知之甚少。

　　无论是他有哮喘，还是他梦想成为篮球运动员。
　　……对了，篮球。

　　“你的哮喘会影响篮球……”江瑜慢慢地说道，“所以上次班赛的时候，你本来是不该上后面半场的，对吗？”
　　郑思南没说话，也没否认。

　　江瑜深吸口气：“除了我都知道？”
　　“说反了，除了你，只有学校老师和我爸妈。”

　　哮喘。
　　这个词伴随了郑思南许多年。

　　几乎每年去医院复查时，都会碰上医生惋惜遗憾的目光。
　　那种目光，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过。

　　那时候他只是把篮球当做一种乐趣，却无意中被一个中年男人叫住，问他愿不愿意打篮球。
　　后来郑家人才知道，那是某个俱乐部的退役教练。

　　他在对方的指导下，真正爱上了这项运动。

　　全家人都很高兴，一切都万无一失，他有天赋，身体素质条件也足够优秀。
　　偏偏就是签约之前的那一周，学校举办运动会，他忽然晕倒在比赛场上。

　　检查结果，他患有哮喘。
　　“那时候我妈眼睛都哭肿了，一个劲儿问医生是不是误诊。”

　　但没有奇迹。
　　医生解释说，哮喘的成因很复杂，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发作，有些人却一发作就会要命。

　　说穿了，他只是个被命运不小心绊了一跤的倒霉蛋。
　　知道这个消息以后，理所当然地，俱乐部的青训告吹了。

　　那个教练很是歉疚，郑思南却并没有任何怨怼，倒霉的是他。
　　对方花了这么多心力，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说起来也是被他连累的。

　　郑家父母的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要做什么父母都支持你，唯独打篮球，我们无法接受。”

　　江瑜来不及为自己成为知情人而感到特别，她意识到这个故事背后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