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月老回眸》林炎意

18、朋友

　　谢尧臣跟安意一前一后走进餐厅，大堂经理迎上来，满脸微笑的恭敬问：“是谢先生吗？何总已经在等着您了，这边请。”

　　他们转过大堂，绕过一扇门，经过曲径通幽的回廊，便来到了格外安静的一个典型的北方小四合院。天井正中摆了张四方的老式红木桌子，有一个男人正背对着他们给William教授夫妇斟茶。

　　倪之影洗完手从屋子里出来，看见谢尧臣和安意一块进来，心里就不开心。她对着安意道：“怎么这么慢。”

　　男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只见他三十岁上下的样子，国字脸，寸头，长相十分磊落硬朗，看见谢尧臣便大笑道：“哎哟喂少爷，可见着您了！”

　　他大步朝他们走过来，一把抱住谢尧臣，亲昵的使劲拍了拍他的后背。分开后又低下头看安意，伸着胳臂虚拢着她，转头问谢尧臣：“能抱吗？”

　　谢尧臣拂开他的手臂，道：“不能。”

　　男人便大笑道：“这谁呀，小嫂子？”

　　“滚吧。”谢尧臣笑着骂了他一句，给俩人互相介绍道：“小安是李锐的表妹。这是何川。”

　　安意恍然大悟，“啊”了一声说：“何川哥哥，是你啊。”

　　何川愣了一下，然后满是惊喜的大叫：“小美？真是小美！你可真是，怎么就好看成这样了，我都认不出来啦！”

　　谢尧臣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噙着三分意味不明的笑意问：“怎么认识的？”

　　何川道：“我俩？青梅竹马呗。”

　　谢尧臣冷笑：“那青梅得多将就啊。”

　　何川给了他一拳，骂道：“就你嘴贱，什么意思啊，孙子。”

　　两个男人跟初中生似的互损了半天，谢尧臣道：“开饭吧，大家转了一上午，都饿了。”

　　“等会儿，还有人没来呢。”

　　“你还叫了谁？”

　　“还能有谁，咱徐大美人呗。”

　　正说着话，大堂经理又带了个人进来，那人踩着双银色的高跟鞋，穿了一身粉色西装，头发刚到肩膀，带着一副金色的像是莫比乌斯环造型的耳环，容色潋滟、粉腻生香。

　　何川道：“哟呵，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徐眉对着谢尧臣笑了一下，转过他走到William教授夫妇身边，跟他俩挨个亲昵的抱了一下。“威廉，朱莉，又见面了。”

　　教授夫妇见到她也是开心的紧。

　　人都齐了，何川便叫服务员上菜。饭菜本来就是提前备好的，此刻冷热搭配着一样样端了上来。

　　安意搭眼一看，都是些非常地道的安城菜，因为掌勺师傅的精心烹饪，看起来比平常添了几分好颜色，让人胃口大动。

　　徐眉就跟个女主人似的，用流利的英语向威廉他们介绍着每一道菜的风味特色，举手投足间展示着高知职业女性的优雅风度。

　　何川粗中有细，害怕怠慢了倪之影和安意，一直忙着给她们俩布菜。“美女，别客气，多吃点啊。小美，你吃呀。”

　　徐眉像是这时候才看见安意似的，她掀了下眼皮，微笑着说：“小安，好久不见呀。”

　　安意放下正要夹菜的筷子，也笑着说：“徐眉姐，好久不见。”

　　徐眉心想，不错嘛，到底是长了岁数，人也沉得住气了。不像四年前，小白花似的任人揉捏。表面看起来，这姑娘跟谢尧臣之间倒是客气生疏的很，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刚一回国又有了交集。

　　倪之影看着这满桌子的人，心里怪没趣的，在座的除了自己一个孤家寡人，合着他们全认识。这样看来，安意就算是自己的熟人了。于是她悄悄问：“除了教授他们，你都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安意只好硬着头皮，按照座次顺序，从近到远给她介绍：“何川哥哥是我哥小学同学，小时候每年寒暑假我来大姨家住，经常在一起玩。后来功课忙起来我一直在平城读书，联系的就少了。”

　　她的眼睛看向谢尧臣，正好他也在注视着她。安意顿了顿，收回目光看着倪之影说：“谢师兄是我哥的大学同学，高三时见过几面。”

　　她的眼神跳过他，又看向徐眉，说：“徐眉姐姐也是我哥的大学同学。”

　　倪之影道：“原来都是你哥的朋友啊。怪不得这称呼都是一水儿的哥哥姐姐。”

　　何川想起什么，突然笑个不停。“小美小时候舌头不够长，叫哥哥都是‘der der’，狗锐——哦，也就是他表哥，嫌弃她偏偏咬舌子还爱告状，我给大家学一下啊，‘姥姥，说说哥哥’，她一说，六个字里错上三对——‘脑脑索索derder’。”

　　一句话说完，一桌人都哈哈大笑，连谢尧臣这个平时不怎么喜欢嘲笑人的人都在看着她笑。

　　安意闹个大红脸，坦荡得自我解嘲道：“我确实普通话不太标准。”

　　徐眉替她解了个围，她说：“平城人是那样的，女孩子从小说方言习惯了，有些发音是不标准。但撒起娇来是好听的。”

　　倪之影便问：“姐姐，你是哪的人啊？”

　　徐眉道：“跟小安一样，我也是平城的。”

　　“真的啊？可是你发音很标准的。”

　　徐眉笑一笑，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朱莉也夸奖徐眉：“何止标准，英文说的也溜。女孩子就是语言天赋高，Ethan跟她一起读书，说的就没她地道。对了，你现在在忙什么？”

　　“暂时去了安城一家财经杂志社，”她故作可怜的看着谢尧臣道：“希望人家飞黄腾达后，也能给我个沾光的机会。”

　　William教授很骄傲的说：“You should swear by Ethan who's a good businessman。”

　　饭后William教授和朱莉他们自由组合在一起喝茶聊天，何川那张嘴，只要他开了口就没有旁人插话的机会，他绘声绘色说起他跟谢尧臣和徐眉彼此相处间的一些趣事，引得大家笑声不断。

　　安意困得睁不开眼，趁着大家不注意便自己走出了院门。

　　春末夏初的午后，微风和顺，熏人欲醉。她顺着回廊走了几步，望着远处的花木发了会呆。院子的围栏边蔷薇花种了一墙，那层层迭迭弯弯卷卷的花朵娇柔妖艳中又带着昳丽端方，风一吹，送来了满鼻的幽净香气。

　　安意踏着阳光走近，拿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拍完又慢慢踱回去，坐在抄手游廊的横凳上，看见院子里两只猫咪你追我赶玩的正欢。

　　社交软件上有很多未读信息，安意打开，见张丽娟给她发了条信息：“囡囡，你忙吗？不忙给我打个电话呀。”

　　时间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前了，安意赶忙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姆妈……”

　　“小美，你在忙什么嘛？”

　　安意打了个哈欠，杂七杂八的跟她聊了一会，后来她妈妈问她胸围腰围臀围的尺寸是多少，安意问要这个干什么？张丽娟说，过几天就入职了，要量体裁衣啊还要买化妆品。

　　谢尧臣出来的时候，听见她拖着懒懒又软软的腔调说：“姆妈，你勿要再问了。一会我把尺码发给你好不好撒？怪羞人的。”

　　谢尧臣想起徐眉的话，说着平城方言的安意撒起娇来确实赏心悦目。

　　只听安意又说：“姆妈，我今朝见着何川哥哥了。小时候总一起玩的，你还记得他吗？”

　　“何川？当然晓得啦，可不就是那个胖乎乎黑黢黢的小囝仔？”

　　安意开心的笑出了声，“人家现在一点都不胖，也不黑啦。”

　　谢尧臣站了一会，目之所及春景无限，眼前的女孩明净愉快惹人喜爱。他觉得再偷听下去失礼，便轻轻咳了一声。

　　安意猛然回头，觑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谢尧臣。她有点吃惊他怎么会出来，又担心是不是大家都要走了，便赶忙结束了电话说：“妈妈，我朋友来了，我再打给你。”

　　谢尧臣走到她身边，安意赶忙站起来，问：“怎么了？”

　　“见你丢了，出来看看。你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安意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困得要死所以才偷溜出来醒神，便找借口说：“我，我来看两只猫打架。”

　　安意指了指院子里的两只猫，谢尧臣顺着她的手去看。只见一只撅高了身体，而另一只正骑在它身上动作，情到浓时，上面那只叼住了下面那只的脖子，母猫则喵呜喵呜尖叫个不停。

　　要死了！安意的脸都绿了，她想自己这双眼睛啊，要瞎要瞎！

　　谢尧臣哭笑不得的说：“你喜欢看这个？”

　　“不许说！”安意憋红了一张脸，大声制止他，“别理我！别理我！”

　　她觉得自己再也没脸面对他，匆忙转过身就跑了，一边跑一边在心里狂喊，啊啊啊，这也太丢人了！我真是太太太丢人了！

　　谢尧臣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那双带笑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芒。

　　William教授夫妇上了年纪，耗了这大半天有点累，便让学校的司机将他们送回酒店休息。

　　何川意犹未尽，非要带着谢尧臣和几位美女出去玩，晚上还要叫着李锐一起吃饭。

　　安意不想去，何川急了：“小美你啥意思？长大了就瞧不起哥哥了是不？这么多年不见，你就这么对我？”

　　倪之影也不想这么早就散伙，好歹安意在这里，她还能有个留下的理由，便极力拉着她不让走。

　　安意无法，只得尴尬跟着。只是，下午那半程路，她一直离着谢尧臣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