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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步步紧逼 ...

  •   一夜的疾风驱逐骤雨,云层压着轻雷。

      娇养的几盆鸢萝早已凋零,而无人在意的墙角绽开数朵野花,雨打风吹,岿然不动。

      鸡鸣报晓,高天映日,红云淡雾,哑娘的枕簟早已凉初透。

      阿月的兄长周福早早去了山中砍完柴,哑娘熬了锅荠菜粥和一笼蒸饼,一家子围在院儿中吃饭。

      周母坐在一方草席上,手摇蒲扇,眉心拧了一个川字,似在沉思。

      阿月支着头,一口接一口漫不经心地吃。

      周母忽开口:“哑娘,昨日那官老爷没难为你吧?”

      哑娘放了筷,轻轻摇头。

      想起昨夜一把火烧了太守府厨房,她哪里还敢说太守为难她。

      “那便好”周母点头松下神情,继续摇蒲扇。

      “看来这个新上任的太守有肚量,是个好的。你们昨日实在冒失,怎能惹了这等的官老爷,我听了吓得不轻,一夜没睡好。常言说,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们给我牢记着,不许在外惹事生非,惹了祸,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

      周母说完,复又叹息:“这世道好容易太平了几年,又乱了。”

      哑娘默默听着,心中黯然。

      天下乱而贼匪起,以后的日子不太平,她该为自己多做打算。

      忽然“嗒”一声脆响,周福丢下碗,实在气不忿地驳道,“阿娘,那种狗官,有何肚量!我们昨日并未招惹他,不过是得他相救一场,有甚大不了的,他就算不出手,我也是能敌得过那几个山匪的。”

      “过后,我与哑娘好生向他道谢,他不领情就算,还将哑娘掳走,这样的人,不是个狗官是什么?”

      哑娘还未来得及阻止,周母早已不满,顺势将蒲扇一把扔出,砸在周福胸口。

      “住口!这话也是你可以说的?小心外头的人听见,告你一嘴,太守老爷发了怒,拿你下狱,为娘我可没本事救你!”

      “我就不!”周福心中气焰还是未消,却也不敢高声语。

      哑娘使了眼色与阿月,阿月心领神会,笑着钻进周母怀中,劝她消气,保证日后谨言慎行,不给周家惹祸。

      周福背对着众人,脊梁起起伏伏喘粗气。

      哑娘素手柔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微侧过身看去,见哑娘面容姣好,目光柔和,嘴角带笑,一时什么气都消了。

      僵直的身体复转了回去,低声喃喃向周母服软。

      一家子又恢复其乐融融。

      吃过饭,哑娘起身收拾碗筷,乍然间,见案上的锅碗瓢盆全在颤动,耳边传来阵阵“隆隆”的马蹄声。

      “呀!出什么事儿了?”

      阿月吓了一跳,躲在周母身后,探出一只眼朝远处林中望去:“不会是昨日的山贼来报仇了吧?”

      周母回神,扯了阿月往屋中走,到了门口,忽又想起了哑娘,疾走了几步,捎上了哑娘,一气推回了屋内。

      “快四处找个地儿藏起来,你们两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可不能出事。”

      哑娘的心悬在了嗓子眼,忐忑不安到处找能躲藏的地儿。

      屋内简陋,只几张半旧的席子和木桌是断然藏不了人的。

      忽然想起什么,她快速扯了阿月的手,来到周母屋中,东角处放了一只世远年陈的大木箱子。

      哑娘掀起盖,里头装着故去周父当年杂技卖艺时用的一些玩意儿,她几下扒拉到木箱的另一边,腾出一人的空位,看向了怔愣在前的阿月,示意她进去。

      “那……你呢?”

      哑娘扶了阿月进去,来不及回她,急着把她按在箱中盖上,后又将破席拢在了上头遮掩。

      自己则找了根粗实棒子防身,躲在门后。

      其实贼匪要真闯进来了,藏哪都是徒劳,她这身板儿也敌不过,但即便是以卵击石也总得击一击,总比等死强。

      她听到外头的马蹄声越近,几个粗犷的男声吼叫:“是这一家,没错!”

      间歇后,马蹄声停了,窸窸窣窣的刀剑脚步声响起。

      “喂!你们两个见过这个姑娘没有?”

      姑娘?什么姑娘?哑娘心中疑惑。

      过不久,听外头周母的声音传来:“哎呦,这姑娘长的俊,我们不过是个穷种地的,哪里见过这么美的姑娘,若是见过,哪还能忘?众位官爷,你们绝对是找错地儿了。”

      一人扬了调子,喝道:“老四,你他娘的昨夜不会是把人给跟丢了,不敢说,随意找了家村户糊弄我?”

      “回李捕头!”那老四不认,语气铿锵,“太守昨夜吩咐我跟着那女子,我可是尽心尽力,一刻都不带跟丢的,就是进了这家,没错!”

      哑娘的心咯噔一声,原来是他。

      果然,她就知道那人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放她离开。欠的债,他不从她身上讨回来,怕是不甘心。

      外头还在吵嚷,几名差役一个劲儿的威胁把人交出,周母和周福硬声说没有,没见过。差役没了耐心,提刀想威胁。

      掩着的柴扉从内被人“吱呀”一声推开,哑娘挺着脊背从里头走出,面色淡淡瞧这阵仗。

      “哑娘!谁让你出来的?”周福粗红着脸斥她,周母亦是皱眉瞧她。

      哑娘摇了摇头,一人做事一人当,事儿是她惹下的,那太守既然不依不饶,那就她去承担好了。

      周家待她不薄,她不能恩将仇报,让周家遭了祸。

      “是她,太守让我跟的就是她,错不了。”喽喽指着她,向一歪眉斜眼的李捕头道。

      李捕头拿着画像比对一番,确认是她,挥了挥手找两人来押着她离开:“抓到了,走,回去领赏。”

      哑娘没反抗,顺着他们离开。

      阿月在箱内藏了许久,隔着箱子,隐约听到一点儿动静,间歇后,随着马蹄声远去,她才敢开了箱走出。

      跑到了院内,只剩母亲和兄长两人,沉默无言。

      “阿娘,大哥,哑娘去哪了?”

      周母的神情不甚好看:“哑娘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要被带走?难不成这段时间太守要捉的就是哑娘?”

      “不……不会的,哑娘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了,她怎么会犯事儿,定是那狗官看上了哑娘,想强抢民女!”周福气极,拿了镰刀就走,“谁都不能欺负哑娘,我与那狗官拼了!”

      “回来!”周母想拦住他,不曾想周福跑的快,拦不住,她急着看向阿月,“快去,把你大哥给我拽回来,这个不省心的,他要气死我!”

      阿月连连应声,提了裙去追。

      *

      隔了一夜的功夫,哑娘又踏进了太守府门。

      正值酷暑,艳阳高照,她却冷到打了个寒颤。

      谢九霄下了衙,还未换衣,一身绯色官服,腰间束着蹀躞带,长身玉立,宽肩窄腰。正悠闲坐在厅前,专心研究一卷案卷。

      哑娘静静立在一旁,等他发话。自她来,他就未看她一眼,将她晾在一旁。

      一刻钟、两刻钟……

      日头斜着照进来,斑驳的树影婆娑,洒在哑娘娇柔的面庞上。

      她快站到睡着了。

      谢九拿着手中案卷看了许久,终于搁置下来,起身舒展腰身,余光瞥见下方倦眼乜斜的哑娘,故作惊讶,轻飘飘“啊”了一声。

      “哑姑娘,你找本官有事?”

      哑娘被他一句幽幽飘来的话惊醒,灵台霎时清明。

      她摇摇头,清亮的眸子直盯着他瞧,不明就里。

      她找他?

      青天白日的,他是喝了几斤酒,醉成这样。她巴不得给他丢在海角,她住天涯。

      谢九混迹朝堂多年,忖度人心最是拿手,这等毫无城府,不懂遮掩情绪的小姑娘自然不是对手。他只一眼,就看透她心中所想。

      他好意道:“既无事,那便回去吧,本官还有事要忙。”

      哑娘被他几句话绕的晕乎乎,捉她来的人是他,现下叫她走的也是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好歹给她来个痛快。

      哑娘挪了步子,疾步走出,生怕身后的男人反悔,将她拦下。

      穿过堂前,绕过了一个花鸟大屏风,走出大门时却被看守的差役拿刀拦下,不许她离去。

      哑娘蹙紧了眉,听见身后响动,回头看去。

      那谢九霄早已负手立在一旁,看她如无头苍蝇般乱转,煞有介事道:“本官忘了,今早似乎是我将你请来的,还未叙旧,怎就要走?姑娘可真有些无情了。”

      哑娘算是明白了,他就是在耍着她玩,报她昨夜烧了府内厨房的事情。她已经给他赔了银子,还要如何?

      她实在恼自己为何不能说话,无法质问他。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落到眼下,有些涩然。

      忽一阵凉风习习,府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唤她。

      “哑娘——”

      哑娘回头看,见周福正被几个衙役按倒在一侧的石狮子下,动弹不得,头朝着她的方向,声嘶力竭的叫喊。

      哑娘唬了一跳,心下急躁。周福这是要做什么,她顺着那些差役来见谢九霄,就是想摘开周家,不可让周家无辜受了她的连累。他倒好,大喇喇来找她,她心中虽流淌过一丝暖意,但更多是担心。

      太守此人的脾气秉性她不知道,总归不是个好说话的,在他的府门前大吵大闹,她真怕那人给周福拿进了狱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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