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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所谓宫斗 ...


  •   天子一言九鼎。
      自那以后,嘉启帝果然再未踏入我的栖凤宫一步。
      加上朝中都关注着北边的军情,他也忙,整整三个月,他都没有踏入后宫一步。

      倒是听水月说郑宸妃常常带着补品与点心探望他,慢慢的也成了后宫里唯一一个被允准出入乾安殿的妃子。
      两人一派情深意切的模范夫妻样子,也就使得前朝后宫没一个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的。

      我这个皇后在后宫的威信,这些时日又降了不少,栖凤宫前便更加门可罗雀。

      他不来,我自然也不会主动找他。

      就连昭慈太后那,我都很少再去了。

      一个人在栖凤宫悠闲自在,除了每日清晨,各宫嫔妃来晨参暮礼须得早起外,其余时候倒也清净,又因为我小产的事,我干脆就免去了两个月的晨参。

      不过倒也奇怪,这么多日来,郑宸妃一次都没来我栖凤宫请过安,我还没见过这位“准贤后”,后宫都说她美貌,却偏偏只有我不知她到底长得何等美貌。

      她入宫也有两年了,却得了嘉启帝的特旨,不必特意来我宫里请安,甚至前几日嘉启帝又追加了一道特旨——若非要事,我不得与郑宸妃见面。

      这圣旨真是无厘头,怎么听都像我是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恶毒正室,一见那貌美妾室便要下狠手弄死她似的。
      可嘉启帝越是把她当心肝宠着,我就越是好奇,也越是心痒。

      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位美人,能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如此一枝独秀,也不知郑叔延怎么就偏偏挑中了她,又到底把她教成了怎样的性子,竟然如此讨向来不近女色的嘉启帝喜欢。

      至于心痒,是因为心痒着怎么把她弄死。

      前几日闲来无事,我终于厘清楚了一些事情。
      首先,根据德泰去太医院打听回来的消息来看,那做假诊妄图诓我杀了自己孩子的太医那一日在值时,郑宸妃的宫女特意去太医院问了安神药。
      平白无故怎么都不会是巧合,也就是说,我丧子这件事,郑宸妃也“与有荣焉”呢。

      既然他们整个郑家都与我过不去,她义父想要弄死我孩子,她偏偏也插了手,加上嘉启九年的新仇旧恨一起算,那我怎么都要弄死郑家满门,包括郑宸妃。

      思及此,我终于恍然大悟为何嘉启帝要追加那道圣旨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还真是后宫谁都及不上的宠爱呢。

      至于嘉启帝,但凡我当年没读那么多孔孟之道,没知晓那么多君臣之道,也许今天,就把他也算上了吧?

      毕竟,我与郑家是私仇,报就报了 ,怎么杀都不影响国运,更不会害了百姓。
      毕竟天下能臣,多的是。
      但涉及帝王,便不是家事不能私仇,这是国事。

      南萧不能没有帝王。

      无论我是不是南萧的明懿皇后,都不想看见百姓流离失所,这大概是我的底线。

      郑家这仇肯定是要报的,但不是现在,北边战事吃紧,朝廷人心惶惶,郑叔延又是这几年得势的权臣,我暂时不能动他,也确实动不了。

      于是只能忍着。

      寂寞的宫廷,越发没劲。

      我忽然想起,似乎已经很久没去过那面北邙墙看看了,于是一时兴起,便让水月扶着去了。

      却发现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砌高了,高得我再也不能轻松地翻上墙头,高得我再也看不到本就渺小的镜花楼飞檐。

      水月扶着我,语气里听出些忧虑:“娘娘,您是冷吗?怎的身子抖得这般厉害?脸色也这般差?奴央人去给您取个汤婆子来否?”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回去吧。”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来过这北邙墙,它已经不再特别,它已经变得和这皇宫里其他的宫墙别无二致。

      /

      短短三个月,南萧的北伐军连夺北祈城池十五座,其中有五处都是军事要塞。

      木季暄少年将军的名头在北边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响亮称号。

      近日宫里都在议论这事儿。

      我却在关心另一件事,那就是援玉生产的事情。
      听说她因为担心木季暄在前线的战况,孕时就忧思过重,孩子生下来,月子比寻常妇人还多坐了一月,身子也没见大好,连带着木小公子从生下来都体弱多病。

      我放心不下她,想着出宫去瞧瞧她,但是萧楚珩在皇宫下了死命令——北伐期间,宫内任何贵眷不得私自出宫。

      这点我着实没法怪他,毕竟前线战事吃紧,潜伏在南萧京城的北祈细作更是在经年累月之中根深蒂固,隐藏极深,还未拔除干净,他们一个个都虎视眈眈盯着南萧皇室,万一能捉到个妃嫔或是皇室贵胄什么的,就算威胁不了南萧皇室,也能拎去前线祭旗,鼓舞本国士气,同时搓杀对方锐气。

      这种时候,出宫是抗旨,也是找死。

      故只能作罢,等着援玉什么时候身子好些了,再召她和小公子进宫聚聚。

      只是这样一来,我越发无聊了,但即是如此,我也并不想管后宫那些子深闺纠葛。

      亏得了我那草包皇后的名声在外,后宫大小事务,那些个叽叽歪歪的冤假官司,那些妃子倒也不会来搅扰我,都拿去烦珍妃了。

      郑宸妃虽得宠,但嘉启帝却没有给她协理六宫之权。
      这可真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心尖尖上疼呐。

      而珍妃的事情多了,多少也心生了些许不满,就时常来我宫里念叨,我真是怕了她了,时常讨饶:“好姐姐你可放过我吧,我是个痴傻的,这些个三宫六院的琐事,剪不断,理还乱,扰人清梦的腌臜事,要我应付,只怕阖宫都要人仰马翻呢。”

      珍妃听得多了,也就不当回事,只时时和我这个没用的皇后念叨着那些个杂七杂八的事情,听说这个月又新进宫了个能歌善舞的美人,生得那叫一个水灵,深得圣心呢。

      我递了珍妃一把瓜子,两人枕着太阳吹着小风,那叫一个惬意。

      “这几日身子可有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好些了好些了。”

      珍妃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妹妹还年轻,孩子想要总归还是有的。”

      珍妃比我虚长一岁,我第一次见她时,觉着她是个憨厚的,便心生欢喜,于是想着客气便喊她一声姐姐。
      自那后,每逢后宫有人不拿我这个皇后当回事拿话呛我或是给我下套,都是她帮我不动声色挡回去,省去我不少口水与脑筋。

      此时,听她宽慰我的话,我磕着瓜子只是笑笑,并不答话,远远听见远处有皇帝的仪仗声,约摸着是下朝回来。
      我慢悠悠拍了拍手,从宫门前的躺椅上坐起来,拎着小裙子就慢吞吞回了宫,远处的仪仗声渐近,我在宫里遥遥喊着珍妃:“姐姐,你再不进来我可把你关外面了?”

      仪仗越来越近之时,栖凤宫的宫门却“砰”一声扣上。

      那个近日里深得圣心的美人姓李,母族既不是昭慈太后一党,亦不是皇帝一党,只是一介寻常歌姬,是这宫里第一位非党争出身的美人。

      但她为人所津津乐道的,还是因为分了郑宸妃的宠爱。

      毕竟,自北伐始,嘉启帝三月不曾踏入后宫半步,除了郑宸妃能去乾安殿见上皇帝一面外,就只有这位李美人,大概是因为歌喉,唱起歌来像只黄鹂似的,能给皇帝唱走各色烦心心事,故有幸被嘉启帝召见过一两回。

      能在郑宸妃眼皮子底下分一份宠爱,这么说来,这李美人也算是后宫一介传奇了。

      我嗑着瓜子,悠哉哉地想。

      若是能为我所用,报我杀子之仇……

      我又嗑了一粒瓜子,好不香甜。

      人人都想见一见这位“传奇”,隔日的栖凤宫请安便是个好时机。

      我的身子终于大好,栖凤宫便又恢复了每日清晨各宫的请安,烦得很。

      往日里,每到这种时候,都有宫妃迟到早退,哪怕按时来的也要各种冷嘲热讽、明争暗斗,太后党的自成一派拿腔拿调,皇帝党的也自成一派鼻孔看人,天天斗来斗去也不嫌累。

      我都怀疑她们一整天没事干竟想着哪些腌臜话够恶心人,好第二日清晨去打还前一日未赢的丈,前一日赢的呢又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在第二日不落下风守住自己的胜利。
      如此你来我往、推来送去,偏偏还乐此不疲的。
      真真是我一个旁观的都看得累极了,以至于天天绞尽脑汁想着用什么合适的理由提前散会,我好安享晚年……不是,是好睡大觉。

      不过今日有些不同。

      今日是我小产后,嫔妃第一回来给我请安。

      不知是不是我与嘉启帝决裂的事情传遍了后宫,除了平日里与我交好的后宫中立派外,都已经过了时辰了,太后党和帝王党的妃嫔们还是一位都没来。

      栖凤宫大殿空空荡荡,静如鸦雀。

      一向淳厚的珍妃都不干了,猛得拍了桌子就怒骂:“这群贯会察言观色的墙头草!还有没有规矩了!她们、她们还把皇后放眼里嘛?!”

      我闭目养神,手上盘着一串佛珠,摇了摇脑袋,心中默念:她们当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啦!如今这栖凤宫和冷宫又有什么区别?谁会愿意来冷宫坐呢?多不吉利!

      一旁的镜花走过来:“娘娘,她们也太不合规矩了,要不要奴去请陛下?”

      水月叹了口气:“谁不知道陛下忙着战事?怎会管栖凤宫的这等琐事?要我说,请陛下还不如请太后娘娘呢。”

      镜花却嘟囔了一嘴:“也不一定吧,没准陛下就是爱管栖凤宫的闲事,毕竟我们娘娘……”

      “水月。”我睁开眼睛同时打断了镜花,“你带着人去各宫传旨,就说是本宫口谕,除非她们娘娘病得要死了,否则谁不来,本宫就杖毙谁。”

      此言一出,大殿内全都安静了,就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珍妃腿抖着站起来,劝我道:“皇后娘娘,不至如此吧?那些个没来的里面,好一些都是前朝有头有脸的世家贵女,若真要杖毙了,在这节骨眼上,前朝怕是要乱,到时候陛下震怒,皇后娘娘定也会受牵连……”

      “无碍。”我盘着手中佛珠,甚是无所谓道,“一个不从,本宫杀一个,一群不从,本宫杀一群,杀完之后,本宫自会拿着凤印,踏过成河的血流,跪在乾安殿前领死。”

      似乎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从我说完最后一个字开始,整个大殿忽然冷了许多,还看到殿内的几位妃子微不可闻得发抖。

      珍妃更是没有站稳,一个踉跄跌倒在了椅子里。

      我笑了。

      她们这会儿大约也是觉得我疯了,所以觉得自己跟错了主子,到时候我被皇帝杀了埋了,她们中的随便一个都有可能是下一个,因此这会儿啊,都心慌了。

      我偏过头去瞧水月:“还不去?”

      水月吓得一下子就跪下了:“皇后娘娘三思啊!”

      “水月,你是个真心为本宫的,本宫不会杀你,就算本宫真的死了,也定不会牵连于你,你可以放心,令是本宫下的,谁也不会为难你一个办事的。”

      “娘娘!”水月急得快哭出来了,“奴不是这个意思啊!是您这么做,陛下知道了一定会震怒的!”

      那不最好?

      可惜,她是个单纯的,大概是理解不了我这种疯子的想法。

      我只好拉她起来,又给了德泰一个眼神,仍旧坚持:“去,本宫等着你们,再要劝一句,便按忤逆论处。”

      水月抬头又瞧了我一眼,最后还是去了。

      一旁的镜花心急如焚,不断地朝我看来,我笑笑:“镜花,你要觉得他们人手不够,便也去帮着一起喊吧。”

      镜花匆匆欠了欠身,说了一句“是,娘娘”便飞奔而出。

      不一会儿,几个家里无权无势的便逃也似的飞奔而来,发丝乱糟糟的,珠钗都掉了几只。
      一进大殿便不约而同先跪下,朝坐在高位上的我叩拜行大礼。

      理由都不尽相同,开头倒是错落有致,什么“今日起得迟了”、“梳洗久了”、“宫里太监不长眼看岔了时辰”,又或者是“自己的住处离栖凤宫比较远”啦,或者干脆就是“没听到恢复请安的懿旨”等等一听就甚假的托词。

      但到了结尾都是大差不差的“不是故意晚到,还请皇后娘娘恕罪,下次再也不敢了”。

      虽然我一个都不信,但她们好歹还是来了。
      我摆摆手,示意让她们坐下吧。

      她们一个个胆战心惊着就座。

      再迟一些的就是太后党的贵族女子们,个个态度傲慢,行礼时散漫异常,借口找的便更加敷衍了。
      其中尤以张贤妃为最。
      但好歹找了,我也没与她们计较。

      来得最晚的便是帝王党的贵女们,她们是跟着镜花一块进来的,一个个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敷衍的欠了个身,再敷衍的说一句“臣妾来晚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我也让她们坐下,但是每人罚俸三月。

      几人脸上精彩纷呈,却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只齐齐跪地高呼“多谢皇后娘娘开恩”。

      镜花低着头走回我的身旁,我看着她走过来,她只悄悄看我一眼,发现我在看她,便立刻把头低得更低。

      这副模样我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怕是去了乾安殿求了嘉启帝的口谕。
      要不是嘉启帝发了话,怎么可能把帝王党的这几位贵女给服服帖帖请来?

      不过无碍,目的达到就行,嘉启帝终究不能真的让我死,否则不能给高家一个交代……

      等等。

      “宸妃呢?”我稍稍偏过头,看向镜花,看似是在问阖宫嫔妃,实则是在问镜花。

      果然,镜花又看了我一眼,似是很难启齿一般。

      我笑笑:“镜花?本宫记得,宸妃宫里是你去传的旨?”

      呸,我才不记得,我只知道她肯定和她主子汇报情况去了,那定然要问问宸妃的情况,所以她肯定知道郑宸妃的情况。

      她又看了我一眼,似是为难,我只好安抚她:“怕什么,本宫不至于吃了你。”

      镜花两只行礼的手交叉在一起不断揉搓,似要把皮都搓掉一层了,才涨红了脸挤出一句含含糊糊的:“宸妃娘娘在乾安殿,奴、奴、奴没见着宸妃娘娘的面。”

      按说到这里也就结束了,我不该再问下去,但我就是要问,如同自讨苦吃:“哦?为何没见到,如果你没有见到宸妃的面,那你该见到陛下的面了吧?陛下不放人嘛?”

      镜花脸都涨红了,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陛、陛下让奴转告娘娘,陛下说、说宸妃娘娘昨夜累着了、了,睡得、睡得晚了些,这会儿还未醒、醒,陛下有意让宸妃娘娘多睡、睡一会,这几日宸妃的请安都免、免了。”

      随着镜花最后一个字吐出来,整个栖凤宫但大殿都安静了。

      唯独有一个天大的、无声的巴掌狠狠甩在我这个皇后脸上的声音,响亮无比,至于我的脸上,更是红肿得惹人发笑。

      一片寂静中,不知是谁率先嗤笑出声,随后立刻收归安静。

      大殿内仍旧落针可闻得寂静。

      有那么一刻,我是想哭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所谓宫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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