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会》洲州

17、偏爱

　　四个人站在楼下面面相觑，李途年拉着宋帝的胳膊朝自己身边带。

　　“我们先回公司，你俩好好聊。”

　　姜之一只手拽住宋帝，另一只手被季泓棠攥住。

　　“没什么好聊的，我跟你们一起去公司。”

　　姜之想挣脱季泓棠的手，奈何两人力量实在悬殊，失败了。

　　“我送你去上班。”季泓棠的语气不可置否。

　　“我不用你送，我坐宋宋的车。”
　　“那你就试试，你上谁的车，谁的车今天一定追尾。”

　　姜之怔在原地，不再挣扎，她知道季泓棠言出必行，追尾这事季泓棠做得出。

　　“正好我最近想换车，缺个合适的机会，季二少再给我添一笔赞助费，我乐意之至。”

　　宋帝站在原地，声音平静，眼神却强硬地与季泓棠对视。
　　她，最讨厌被人这样威胁。

　　短暂的交锋，季泓棠突然理解李途年的恋爱脑，宋帝身上这股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倔劲，跟辣椒是一个理儿，又痛又过瘾。

　　李途年这辈子都逃不脱她的手心儿了。

　　姜之最终还是妥协了，上了季泓棠的车。

　　她不能真的让季泓棠去撞宋帝的车。

　　气氛安静得诡异。

　　季二少大概第一次在这种路边小店吃早餐，甚至不习惯坐没他膝盖高的小板凳，就那么直愣愣地立在小矮桌旁，眉心始终蹙着，眼底的戾气较之前又多了些怒气。

　　本来那一身高定黑皮就已经够扎眼了，现在这么高的个子又站在这，像跟她不是一个次元的纸片人。

　　“你要是不吃就赶紧滚，站在这让别人也没法安心吃饭。”

　　姜之是故意的，让他滚，季泓棠这眼高于顶的性格一定气死。她就是想把他气走，既然不做她男朋友了，那就别管她的事。她花多少钱养男人，那是她的自由。

　　“你也不是小孩了，别总是使小性子想一出是一出让干爸操心。”季泓棠看一眼吃包子的姜之，她手上动作停了一下，又立刻开始往嘴里塞剩下半个包子，毫无吃相可言。

　　“至于人，你二十几岁了，还想玩就再留一阵儿。钱什么的都是次要，主要还是你自己别吃亏。那小子不是什么善茬儿，从你这拿了钱，马上就花给别人，你小心点别吃亏。”

　　听到这句姜之的眉头总算动了动，很快又展开。

　　“吃什么亏？”

　　姜之抬眼看他，冷笑一声，接着说：“怕我跟他睡？怎么？你看不上我，还不许别人跟我睡。”

　　“姜之。”

　　几天不见，自轻自贱的功夫倒是见长，好的也没见她学会，季泓棠压着火，瞪着她。

　　但凡现在是个背人的地方，这会儿姜之绝对已经被季泓棠制裁，他手劲儿很大，一个脑瓜蹦儿姜之疼得冒眼泪。

　　季泓棠也算看出来了现下姜之油盐不进，他越急着劝她分手，她越要跟他作对，铁了心跟那小白脸长长久久。

　　“行，那随便你。”

　　姜之他没辙，他还不能动那小子了？他有的是办法让那小子滚出邺宁，何况那人现在就在他们公司。

　　撂下后面那句话，季泓棠转身就走。

　　他一走姜之嘴里的包子索然无味。

　　他就不能多哄她一会，再同她说两句话，她马上就要动摇了，然后一定乖乖跟他回家。

　　——

　　新品上市试推行阶段，暂定了以邺宁为中心的周围二十城先推广。

　　此次新品主要针对人群是20-35岁女性群体，线上的投放是必不可少的，这个年龄段的人群更习惯于线上购买。

　　线上先有公众号发出通稿吐槽现在包装做铺垫，等到产品上市，再由流量账号通过产品故事宣传推广新品包装的方便，阐述产品价值，一切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使用户形成新品包装避免尴尬的意识。

　　只要线上渠道打通，之后线下也会容易些。针对代理、零售渠道的推广计划，前期还需要保证线下物料提前送达。

　　前期关于线上直播以及线下代理的宣传培训耗费大量时间，宋帝为了盯进度连着跑了好几个城市，心力交瘁。佳佳和方邹一直在她身边跟着，她却一心铺在工作上没注意，直到今天第一场直播前才发现这两个人不太对劲。

　　宋帝在镜头前最后一遍确认产品摆放，“右边稍微侧一点，现在最后一个出画了。”

　　“对，再来一点点。好，就这样。”

　　一回头发现佳佳和方邹两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不好意思地笑了，尤其是佳佳还羞红了一张脸。

　　宋帝这才忽然回忆起来，中午的下午茶只有佳佳多一个圣代。很多次她们在一起吃饭，方邹会帮佳佳她们洗餐具，她还以为这小子现在这么有眼力劲儿，原来都是她沾了佳佳的光。

　　她向来不是爱凑热闹的，只当没看见，收回视线，注意力继续放在直播上。

　　第一场直播，主播是带货扛把子，姜之狠狠砸了一笔才抢到这个合作位置。晚间黄金时间段，主播保证一场全部清空。

　　来之前，元气大伤的姜之气若游丝对宋帝说：“她要是卖不完，你得当场帮我砸了她们直播间。”

　　脚本是妍舒这边提前写好的，整个过程提前预演了几十遍，期间艰辛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好在最后结果是好的，十万单全部清空。

　　宋帝高兴地跳脚，跳了一半余光瞥到直播间围着一圈工作人员，悄悄将用力的后脚跟儿放下。她现在代表品牌方，是妍舒的脸面，要端庄，要方正。

　　只不过她在前面努力维持的脸面都被后面两个小年轻丢光了，佳佳兴奋地几乎跳到方邹怀里，两个人拉着彼此的手臂大叫，被控场工作人员赶出了直播间。

　　宋帝朝她们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们下去等，但他们俩好像会错了意。

　　“姐，是让我们先走吗？”佳佳悄悄看了一眼方邹，在他也看向自己的时候慌慌张张收回了视线。很奇怪，她现在一和他对视就想对他笑，还不自觉地脸红。

　　“嗯，应该是，咱俩在那有点太激动了，影响人家工作。”方邹看向佳佳，只觉得她面若小桃花，眉眼含韵丝丝缕缕牵着他。

　　“这里交通不太方便，我送你回家吧。”方邹晃悠着手中车钥匙，他现在迫切想表现自己，迫切想和她呆在一处。

　　佳佳点点头，鼻音浅浅发出一声“嗯”。

　　夜色浓重，不见一丝星光，所有的一切都在黑暗里失去了原本的轮廓，夜雨的前奏仿若巫师展开自己迷雾般的袍子将一起都拢进迷朦里。还未见雨的形状，便有点点凉意落在宋帝额头上。

　　她大概是第一个被下属丢下的上司，出门便看不见人，现下更是电话也不接。连轴转了几天，宋帝体力不支才叫来方邹开车的，路上她也好在车上眯一会。这可倒好，人直接把车都开走了。

　　宋帝在打车软件上把所有车型点了个遍儿，拜佛似的祈祷有好心司机来救救她。正想着，一道强光打过来，白色车灯光扫过宋帝，车子停在她身边。

　　车窗降下，李途年可以凹了个单手开车的造型，微微侧头眉眼含笑问她：“回家吗？”

　　他刚从酒会出来，整齐的三七分，因为着急额前散着几根头发，身上的深色西装还没来得及换衬得人也深沉矜贵。

　　李途年这人天生自带光环，连出场都这么恰如其分。

　　有总比没有强，宋帝没回答，伸手去拉后坐车门，没拉开。

　　她知道他什么意思，重重出了一口气，认命一般走到前面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她今天实在太累了，实在没有精力再同他，用自己别扭的内心斗了。她像一只失去骨架的风筝面一样贴在副驾驶上，眼神空洞没有焦点。

　　“累就睡会，到了我叫你。”

　　宋帝看着车窗外一排排向后消失的树木突然问了句：“扈华比邺宁好吗？”

　　李途年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迟疑了一会说：“各有各的好吧。”

　　宋帝没接话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李途年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点失望。

　　他永远那么滴水不漏，永远那么一碗水端平，但宋帝最讨厌他一碗水端平。她需要坚定的选择，明显的偏爱，她需要他的天平永远无条件倒向她这一边，她需要很多很多的被爱着的证据。

　　——

　　车子逐渐开进市区，雨势也变大，豆大的雨点落在车窗上，劈里啪啦。雨刮器在前挡风玻璃上不停地工作，刮下去车窗干净那么一瞬间，下一刻又被雨点铺满，再一次刮回去。周而复始，直到车窗前出现那个小小的模糊的红色人影儿。

　　那件红色裙子姜之很满意，穿去酒会之前特意跟宋帝打了视频电话炫耀。

　　“宋宋，有没有很好看，这个颜色绝了。我上次在综艺看见那个女明星燚贝穿就喜欢的不得了，没想到季泓棠就搞到了。”

　　“哇，我真的太喜欢了。”姜之在电话那边开心地转圈圈。

　　“我们之之这么好哄，一条裙子就不生气了。”

　　姜之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也不是啦，就是他跑了好多店，找了好几个造型师才搞到的。我纯粹看衣服的面子。”

　　“好好好，都是衣服的功劳。”

　　她这么喜欢这条裙子，她那么开心，现在却穿着这条裙子在这场大雨里形同死物一般游荡着，任凭大雨将她淋湿。

　　“停车。”

　　宋帝直接冲了过去，抓住了姜之的胳膊，将她拉在怀里。

　　“之之，是我，怎么了？怎么搞成这样？”

　　姜之这才回过神来，惨白着一张脸看着宋帝，委屈地嚎啕大哭“宋宋，别人不要的，他才给我。”

　　“为什么？别人不要的……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