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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湖绿 ...

  •   而慕容焰心情颇佳,他似乎对明家的各处都颇有兴趣,见花园中有一处汉白玉台,便问道:“这台子作何用处?”

      明昭瞧见这处莺台,唇畔浮起淡淡的笑意,道:“此台名为莺台,江南春景烂漫时,常请舞姬歌女进府,随着婉转的轻歌,莺台上便有曼舞,实在是妙极。”

      “莺台—好刁钻的名字”,镇国公主似是随意道,“想必是个促狭鬼起的名字。”

      明昭却分毫不觉,只是闲走在自幼在此长大的庭院,处处景致都有不少回忆,且不说当年赏舞纵酒欢歌,赢得青楼薄姓名,便是一砖一瓦,都似乎映照出幼时之景。

      “殿下又取笑明昭,不过是幼时玩笑而已”,明昭随意指着莲塘旁一块特意修整的大石头道,“臣年幼时闹过许多笑话,譬如这块大石,臣习武时劈砍许久都丝毫不动,等臣力竭不小心摔下莲塘,头磕在石头上,大石竟碎成几块,便起名为试金石。”

      慕容焰忍不住弯唇一笑,仿佛真能在莲塘旁看到小小的明昭滑稽地磕碎石头的傻样,这院中的一草一木也似乎分外地可爱起来。

      但随着明昭讲得越多,越有许许多多男男女女与明昭的往事出现在这个院子的每个角落,或是春日与江南贡院的同窗好友醉饮莺台,或是夏天和她的金姐姐一同划着乌篷船到莲塘深处采莲蓬,或是秋风中捡到受伤的无法南飞的乖宝儿和贴身侍女一同照料,或是在冬雪时围炉夜话直至长夜将尽。

      慕容焰心中莫名有几分不快。

      不过,慕容焰转瞬想到那容氏不曾来过江南明府,不曾如自己这般与明昭回忆旧事,他算是压过那容氏一局,倒也勉强有个安慰。

      廖虎办事倒也麻利,廖府到苏州官府撤了讼状,那苏州按察使本就是看在江浙总督与廖家的关系上,才下令捉拿金氏,既然廖家撤讼,按察使自然也乐得清闲。

      得知金鲤双身在明府,还颇得明家少爷的看重,金家急急忙忙备了厚礼来明府拜见。

      明昭听闻金府来人了,便亲自去见金鲤双,当年金鲤双被金家嫁到廖府时,明昭曾出手阻拦,但最终金鲤双还是因为金家众人的或斥责或哀求,放弃自我,乖顺地出嫁。

      明昭与金鲤双本情同姐弟,明昭实在不解金鲤双为何要背这孝女牌坊,金鲤双也无颜再见明昭,二人多年不曾联系。

      现在金家又找上门来,仿佛多年前情景重演,明昭虽明知金鲤双已不是当年对父母逆来顺受的小姑娘,但还是忍不住来见她。

      “明郎,你来了”,金鲤双温柔一笑,仿佛与多年前的金姐姐重叠,她牵着绮风的手,邀明昭坐在上座,见明昭似有话要说,她唇际含笑,温婉而沉静,对明昭轻轻摇了摇头。

      忽听外面步子纷乱,有女人沙哑地呼喊声:“双儿—我苦命的双儿啊——”

      金鲤双不是第一次见母亲这番作态表演,或许在做闺中女儿时她真心敬爱冷漠自私的父亲,心疼愚蠢疯狂的母亲。

      但正如她与明昭重逢时所说,只有自己有了如珠如宝般疼爱的女儿,方知,自己是不被父母在乎的女儿,是被放弃被出卖的女儿。

      她在听从父母之命嫁给病秧子廖大少爷时,便是当做偿还父母的养育之恩,她无颜再见挚友明郎,亦不愿再见金家之人。可没想到,一朝落难,金家人便落井下石,迫不及待与自己划清界限,在自己身上狠狠踩一脚。

      今日,她愿意与金家人相见,便是要真正与他们断绝关系,更重要的是,言传身教,告诉绮风不要被什么亲情裹挟,如自己当年一般,做出伤害自身之事。

      她冷眼看着面前唱作俱佳的金母,哥嫂,那道貌岸然的父亲果然隐在幕后,令自己的妻子儿女替他冲在前面。

      金鲤双冷声道:“金夫人,明府没有戏台,不必唱戏了。”

      金母闻言微楞,似没料到女儿说这般诛心之语,回过神来,便用帕子拭着眼角,嚎啕道:“作孽啊—你怎么能称呼母亲金夫人呢,我的乖女儿哦,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竟然不认我——”

      金鲤双取出一封信,淡淡笑道:“金夫人早已告知廖府,金鲤双已被逐出金家,此后与金家无半分瓜葛,今日来这里吵闹,不觉脸热吗?”

      金夫人没想到金鲤双竟拿到了那封信,一时心虚,呐呐难言,而旁边身着艳丽的年轻妇人忙道:“妹妹,你不要怨恨父亲母亲,只是当时你出了那样的难堪之事,怎么忍心金家被连累呢,到底是血浓于水,快跟母亲道歉吧,母亲不会同你计较的。”

      “金少奶奶”,金鲤双听到这种颠倒黑白之语已懒得动怒,她神情冷漠,道“我劝你们不要自取其辱,金家的所作所为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今日金家人来见,也不过是打量着来日从我身上再得好处,现在告诉你们,你们最好躲得远远的,不要来恶心我,我时刻盯着你们,等着看金家家破人亡。”

      金家众人被这般冷漠言语一惊,金家大哥面上闪过羞恼之色,见金鲤双身旁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口不择言,骂道:“金鲤双!你也是为人母亲了,竟然这般忤逆不孝,这般言传身教,只怕你的女儿也是一个不孝女!”

      金鲤双见金家人还敢攀扯自己的女儿,方是真正动怒,不过不待她出声,绮风便道:“父母不慈自然儿女不孝,金府德行败坏,还大言不惭,指摘别人,不知羞。”

      金鲤双没料到女儿能有此言,怒火消弭,欣慰地抚着女儿的头发,爱怜道:“我儿聪慧,远胜过娘亲。”

      见金家众人皆是愤恨难平,明昭悠悠道:“真是精彩,本少爷大开眼界,仿佛记得金家贩茶起价,若是阻了金家的茶船,不知你们还有没有心思在明府撒野。”

      金家人实际已有多年不曾见过明昭,但一进花厅,便知上首坐着的姿容俊美的郎君是明昭,一是因为那般出色的容貌,二便是当年狠绝的手段实在难忘。

      只不过看明昭似乎是置身事外,不再掺和金家之事,他们才敢言语逼迫金鲤双,但现在明昭轻描淡写的言语,尽是威胁,令金家众人胆寒,只好认下当时的断绝关系的书信,灰溜溜离开明府。

      送金鲤双和绮风回廖府之后,明昭并不担心,她知道以金姐姐的能力,加上明府的保驾护航,定能重夺掌家之权。

      收拾停当后,明昭便与镇国殿下一同登上三层楼船,沿京杭运河,往扬州而去。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明昭登上甲板,远眺岸上江南杨柳绰约,花蔓柔媚的春日景致,殊不知,她亦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慕容焰披着云锦披风慢慢从二楼下来,他见明昭闲适地凭栏远望,湖绿色细绸长袍似与江水同色,长长的发带与墨色的长发纠缠着,随春风轻轻摆动,他的心也似是被春风轻抚,有片刻的恬静。

      明昭听到动静,回眸看见素手拢着披风,眉目如工笔细细绘就的美人,不禁弯唇一笑,因为船上都是镇国殿下的人,明昭并不避讳,直唤殿下。

      “殿下也来船头吹风?”明昭走过去,许是春日熏风太过醉人,她忘记面前这是高高在上,权倾朝野的镇国公主,只笑着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含笑望着慕容焰。

      慕容焰微楞,垂眸看着面前的玉手,手指修长有力,似是白玉雕琢,他亦递出一只手,手指轻轻搭在明昭手心。

      那只手虽似白玉雕琢,却远胜白玉温暖。

      明昭风雅地牵着镇国殿下走上船头,远远看去,正如一对璧人,墨独墨双在二楼上看着,不禁感叹明昭真是色胆包天。

      “墨二,你就这么瞧着明昭这个有妇之夫这样占殿下的便宜?”墨独愤愤。

      但墨双却白了他一眼,道:“那你去把明昭的手拉开呀,看看殿下会不会奖赏你。”

      见墨独面色微窘,墨双无奈道:“人家郎情妾意,轮得着咱们两个反对。”

      “郎情…妾意?墨二你好大的狗胆,竟敢说殿下是妾!”

      墨双无语,这呆子怎么这么会抓重点,他示意独一自己去看,那船头两人执手相看,含情脉脉,明昭笑意温柔,而自家殿下还真有几分娇羞的意味,的确是郎情妾意。

      两个忠心耿耿的属下皆心生老母亲般的担忧。

      但在船头上的两人却并不是暧昧旖旎的氛围。

      “明郎好计谋,以退为进,诱之以利,只怕连本宫都在明郎的棋盘之中。”

      明昭心知镇国公主本非兴师问罪,笑道:“非也,是臣身在殿下毂中,殿下命明昭随行江南,臣愿做殿下手中最锋利的刀。况且”明昭笑道,“臣在苏州的作为,都得了殿下首肯,明昭不敢擅专。”

      慕容焰睨了言笑晏晏的某人一眼,道:“明郎少年得志,蟾宫折桂,又家资巨万,处事得宜,不知明郎的抱负如何,是位极人臣还是封侯拜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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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湖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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