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吧，孩他爹》晓悲

4、李狗儿，你怀孕了

　　李狗儿走出医院，感到肚子巨饿无比，顺手在妇幼保健院的小商铺里买了一瓶安慕希和一袋旺仔小馒头。
　　在付款的时候，李狗儿就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纸，吃了起来，吃相颇为狼狈。
　　店主是一位胖大婶，看见李狗儿的囧样儿，打趣道：“小姑娘，你是没拿掉孩子吧？”
　　李狗儿猛地点点头：“伯母，你怎么知道？”
　　胖大婶慈祥地笑道：“孕妇吃东西，我看得不少了。一个个，都是饿得猴急猴急的，你也是这样。拿掉孩子的人，连走路都没力气，哪有力气吃东西。”
　　这一说，又勾起李狗儿的烦心事——她到底要不要拿掉孩子呢？
　　一件小事让李狗儿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在返程的大巴车上，天色擦黑，光线暧昧，大巴里一片黑暗。
　　李狗儿坐在倒数第二排，后座是一位年轻的妈妈，她带着自己的孩子，那孩子看起来只有几岁大小，正因为饥饿而哭闹不止。
　　“喔喔喔，我的宝宝乖乖哟，妈妈给你吃牛奶喔。”年轻妈妈抱着孩子，耐心地哄着。
　　李狗儿也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对小孩子特别上心，转头把自己吃剩的半袋旺仔小馒头递给小娃娃，温柔地说道：“宝宝，这个给你吃，吃了就不饿了。”
　　小宝宝看见好吃的，眼睛亮晶晶的，伸手去拿那包旺仔小馒头，年轻妈妈连忙道谢：“小妹妹，谢谢你的零食，这怎么好意思呢？”
　　李狗儿知道她的意思，掏出一颗小馒头，咀嚼了起来：“你看，我吃了，没问题的，这馒头没毒。”
　　年轻妈妈顿时羞愧难当，为了缓解尴尬，她也掏出一颗小馒头，咬了起来。
　　小宝宝把一瓶纯牛奶递给李狗儿，奶里奶气地说道：“姐姐，这个牛奶给你喝！”
　　李狗儿不好意思收，挥挥手，仍旧打盹去了。
　　她听到后座传来哭闹声：“呜呜呜，姐姐不要我的牛奶！”
　　年轻妈妈连忙哄着：“宝宝，姐姐不是不要，她吃饱了。宝宝的牛奶，自己喝呀。”
　　为了不让那位小孩伤心，李狗儿马上转身，接住了那瓶纯牛奶，温柔一笑：“谢谢弟弟！”
　　李狗儿顿时悟了，小孩子也是一条小生命，他们有自己的尊严，不能因为大人的一个鲁莽决定而放弃掉他们。
　　她李狗儿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即使这个孩子的爹林昱要多有欠就有多欠。
　　她要对自己和孩子负责。

　　话说起来，李狗儿发现最近和林昱越来越疏远了。
　　林昱当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似火，只是李狗儿下定决心要与他撇清关系。
　　这天，十月初冬的傍晚，李狗儿在回家路上，遇见了林昱，她才留意到，他瘦了不少，仿佛又高了一些。
　　林昱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李狗儿，你怀孕了。”
　　李狗儿拿眼睛横他：“神经病！”绕道走开了。
　　林昱长腿一拔，快步跟上李狗儿，迫近李狗儿说道：“我做的事，我能没有把握吗？”
　　李狗儿慌了：“你，你有什么证据？”
　　林昱一把拉住李狗儿，哈哈大笑：“哈哈哈，看来这件事有望。如果你没怀孕的话，你反应干嘛这么大？”
　　李狗儿气得歪嘴斜眼：“我，我，我心里才没鬼。”
　　林昱饶有意味地盯着她：“谁说你心里有鬼了？我看是确有其事吧。”
　　李狗儿四顾无人，靠近林昱，缓缓说道：“你瞎说什么？我们九月份开学发生的那件意外，九月和十月的月事，我都来了。不可能怀孕了。”
　　李狗儿心里就有些酸楚，明明两个月没有来月经，明明验孕棒告诉她是怀孕了，她还非要在孩他爹面前瞎说一通。
　　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啊。
　　林昱看李狗儿凑得这么近，索性亲了她一口，两双泛白的唇瞬间散发出蜜桃色，就像涂了唇膏似的。
　　李狗儿抹了抹嘴巴上的口水，愣了，为什么，她心里感到非常甜蜜？
　　林昱想加深这个吻，她也不想拒绝，两人站在半人高的芦苇丛边，光天化日地接起吻来。
　　林昱接吻全凭本能，他喜欢她，只想加深这个吻，于是就越吻越深，最后差点连舌头都伸到李狗儿嘴巴里去了，还好李狗儿踩住了刹车。
　　李狗儿气喘吁吁：“好了！可以停了！我们又不是彼此喜欢，干嘛装得这么像？”
　　林昱的长刘海遮住了了他毓秀的眉宇，他想说点什么，可是李狗儿已经一溜烟跑得没影儿了。

　　李狗儿回家后，发现奶奶有些异样。
　　她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反正李寡婆全程盯着她，吃饭盯，洗漱盯，睡觉也盯。
　　李狗儿很惶恐：“奶奶，你想干什么，怎么一直在看着我？”
　　李寡婆左瞄瞄，右瞄瞄，确定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才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李狗儿，我问你，九月一号那天，你跟你那个男同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黑暗中，李狗儿的眼神开始变得飘忽：“没事。”
　　李寡婆不甘心：“那你俩怎么满身伤痕地从芦苇地跑出来了？你说是狐狸咬的，我可不相信。”
　　李狗儿向来很听话，在长辈面前不敢多搅嘴，这下被问住了，一言不发。
　　李寡婆丢了一张纸到她脸上，愠怒道：“都怀孕了，还在给我装什么都没发生！李狗儿！你是想气晕我吗？”
　　李狗儿淡淡地拿了那张化验单，上面的小黄豆让她的心跳了跳。
　　那是她去妇幼保健院的检查单。
　　奶奶虽然不识字，但是再蠢的人也看得清楚那张检查图什么意思。
　　李狗儿矢口否认：“没有，不是跟他。”
　　李寡婆看见事情有些转机，瞬间变得安心了：“哦？是吗？那是跟谁？哎，我在说什么！跟谁发生那种事都不行！”
　　李狗儿忽然穿上鞋，站起来，只留给奶奶一个背影：“孩子是陈耳子的。”
　　李寡婆瞬间放松了，摇摇头，又点点头：“汪汪，你和陈耳子一起长大，他也是从小无父无母，你俩是一对，我也就放心了。”
　　李狗儿穿上校服外套，推门出去，淡淡说道：“奶奶，我上学去了。”
　　李寡婆大声吆喝：“汪汪！你去这么早干甚？外面危险啊！”
　　李狗儿转头一笑：“奶奶，我去村西头的仁康孤儿院找陈耳子，跟他一起吃完早餐后上学。我会好好的，你就别管我了。“
　　说完，李狗儿推门走出去了。
　　剩下李寡婆一个人辗转反侧，大半夜的，她想到很多旧时的事，从他家老倌好赌输掉了祖宅，到狗儿的爸出轨失掉了家庭，种种不幸，烦扰着她。
　　最后，她还是担心，李狗儿小小年纪，就有了身孕，以后的路肯定会很难走。
　　而她，这个耳顺之年的老人家，又能照顾她多久呢？孙女终归是要自己走完自己选择的路。
　　也许真的是不久于人世，老伴来找她了，李寡婆半夜于睡眠中安详离世，终年六十五岁。
　　李狗儿对于从小陪她长大的奶奶的死去，自然会悲痛不已，但这是后话了。

　　那日清晨，李狗儿走路来到了村西头的仁康孤儿院，一到就碰见陈耳子站在水泥地上刷牙。
　　陈耳子满口泡沫：“汪汪，今天怎么这么早？”
　　李狗儿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硬币，搭住陈耳子的肩膀：“走，我请你吃早餐，姐难得大方一回，小陈听不听命？”
　　陈耳子懒洋洋地笑道：“我怎么不听命？有得吃还不好吗？我跟你走。”
　　这时，陈耳子的孤儿兄弟们都从窗里探出头来，纷纷打趣道：“老大，要美人不要兄弟啊，说好了跟兄弟们吃常德米粉的呢？”
　　陈耳子嫌弃地挥挥拳头：“走走走，把衣服穿好再来说话，管好自己！没看到这里还有一位美女吗？”
　　孤儿兄弟们悻悻地缩回窗内，纷纷喝倒彩。

　　在小笼包早餐店里，李狗儿亲眼看见陈耳子吃掉了五笼包子，她的嘴巴惊讶得可以塞得下一枚鸡蛋。
　　李狗儿打趣他：“本来以为我最近已经很能吃了，没想到跟你一比，那简直是九牛一毛。”
　　陈耳子放下筷子，挠了挠满是头皮屑的平头，慢吞吞说道：“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在村口请我吃早餐？我们的学校离这里很远，等下走过去恐怕来不及了。”
　　李狗儿紧紧闭上眼睛，两滴泪从眼角滚落，闷声道：“陈耳子，我们离开这里吧。”
　　陈耳子扯了一张餐巾纸，递给李狗儿，温声劝解道：“你别哭啊，走就走，我跟你走，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知道的，我最不会安慰人了，所以你先别哭。”
　　李狗儿接过餐巾纸，破涕为笑：“还说你不会安慰人，我现在就觉得好多了。”
　　陈耳子叹了一口气：“狗子，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李狗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解释了一通，然后，陷入了沉默。
　　陈耳子邪魅一笑，但是笑得很真诚：“好啊，你既然跟你奶奶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那我就将错就错咯。咳咳，开玩笑。我永远是你的好朋友，以后可以当你孩子的义父吗？”
　　李狗儿把头点得像筛糠米。
　　李狗儿上午回到她家的破屋子，发现奶奶已经去世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耳子拍拍李狗儿的肩膀，呆呆地说道：“狗子，别哭啊。你不是说你有娃娃了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样正好冲喜了。”
　　李狗儿抱着李寡婆，抽噎道：“我们去城里，去打工，我们离开这儿。我再也不想呆在子衿村了。”
　　陈耳子找来兄弟几个，把李寡婆埋了，立了个木碑，他俩与兄弟们话别之后，俩人就踏上了去潜阳城的路程。

　　潜阳是H省最大的城市，机会遍地都是，所以两人迅速地找到了工作，李狗儿在面包店当理货员，陈耳子做不来文的活儿，便去洞庭湖码头上卖苦力，当搬运工。虽然工作档次不高，但是李狗儿和陈耳子都满足了，一切梦想，要等站稳脚跟再说。
　　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李狗儿还没来得及和陈耳子培养出男女之情，他与林昱的意外产生的孩子便诞生了。
　　那是李狗儿来到潜阳的第二年，六月初夏，她在普通的医院迎来了自己千辛万苦努力得来的孩子。
　　那是一个6斤半重的男孩，非常健康，有着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非常像林昱。
　　李狗儿不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不对，但是，她还记得奶奶说的话，只要努力，奶奶就会支持。
　　她一直是努力着的，不是吗？
　　奶奶，您的重孙子降生了，愿您在天之灵安息。李狗儿看着孩子皱巴巴的脸蛋，在心里默默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