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佑生人》一鹗

6、长生梦（1）

　　路曼曼心里咯噔一下，问她：“怎么不对劲？”她自从经历了一回灵境，就陷入怀疑主义，天天吃饭喝水都要怀疑有鬼，难道其实鬼已经附在我身上了？

　　谢澄沉吟：“你的灵体，怎么有点不男不女，既男又女的。”

　　“是个男鬼？”

　　“是个男人。曼曼，原来你是跨性别主义者？”

　　路曼曼翻白眼。她刚想反驳，忽然听见四周传来小孩的哭声，一开始是压抑的哭声，到后面变成一群小孩的哭声，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一开始是在远处，后面哭声越来越近，变成围着他们低声的哭，简直变成一片哭海。

　　李钲点燃照明符，一抹蓝色火焰在他手掌升起，照亮了他们三人站的地方，四周一片昏暗，但能依稀分辨他们在一个偏殿院里，四周是廊道，中间三两步的距离，是一个很小的荷花池。

　　谢澄最讨厌噪音，她用灵力震动婴玉，发出一声剑鸣，刚才吵得像幼儿园的偏殿，立即鸦雀无声。

　　一般来说，这种灵境鱼龙混杂，因为糅合了许多人对于长生的“幻想”，出现一些鬼怪灵异，甚至是神仙帝王的也不奇怪，但在一处偏殿有这么多“小孩鬼”，还是不太正常。

　　谢澄已经朝殿门挥出一剑，木门被砍成两半，随后她一个闪身，殿内立即传来一轮新的哀嚎。

　　路曼曼眼尖地看见，一个小孩冲出屋外，身上穿得却不是古装，而是和他们一样的现代衣服，虽然脸色白了一些，却和普通小孩看着没太大差别。

　　谢澄能分清，这些是人还是鬼吧？然而小孩看着实在无辜，下一秒他抱着路曼曼大腿，沿着脸哭求路曼曼救他的时候，路曼曼还是怀疑了，这真的是鬼吗？我实在是分不清啊！

　　“谢澄！你确定他们真的是鬼吗？”路曼曼紧跟着谢澄就往屋里冲，就差几秒钟的功夫，谢澄一个横扫，屋里又是一声尖啸，接着升腾起无数绿色的光点。

　　“你叫我？”

　　物理超度的效率太高，路曼曼无言以对。

　　谢澄已经在屋里点燃了一张照明符，蓝色的火焰取代了月牙洒下的一点月光，路曼曼这才发现，抱着她的孩子，小腿下面接着的不是一双脚，而是一团白色烟雾。

　　“救命！”

　　李钲这时刚转完八卦盘——路曼曼已经发现了，这位小道长无论干什么都得转完再说，慢吞吞地走了进来，顺手提住小鬼的领子，将他拎了起来。

　　“不要杀我，不要抓我炼丹，我要找妈妈！我要找妈妈！”

　　谢澄用手掌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绝对的力量面前，小孩鬼被吓得不敢哭了。

　　“路小姐，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这个鬼，既然可以交流，我们是不是应该审一审？”

　　他们两人问鬼答，原来这个小男孩也是参观X市影视城的游客，三天前跟父母走丢了，他还有一个龙凤胎的妹妹，醒来就在皇宫里，被一群穿铠甲的侍卫抓走了。地牢里有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说要用他俩炼丹，小男孩只觉身上一痛，但竟然挣脱了束缚，跟着其他小孩一起从地牢里跑了出来。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路曼曼听得义愤填膺，连带着看小孩鬼都觉得怜爱不少。而谢澄正张大嘴，等着绿光自动飞进嘴里，路曼曼都怀疑她有没有听进去。

　　“谢澄，这个山羊胡子，是不是就是我们这次的boss？消灭了他我们就能出去了？”

　　“什么山羊胡子？”果然没在听！

　　“不可行，月圆之夜有进出口。”

　　“那岂不是还要等”，路曼曼想起他们刚才逃命的时候，天空中只有一个白色小月牙，“还要等上半个月？！我们要在这里住半个月？”

　　“李钲说得没错，这个灵境已存在千年以上，最开始是一个小国皇帝的长生执念，后来恐怕每个来参观X城皇陵的人，都为这个执念继续添砖加瓦。反正时间充足，山羊胡子一起杀就杀了。不过还是先找玄铁，李钲你算完，玄铁都在哪？”

　　李钲的八卦盘指针转了又转，最后停在了西北方向。

　　刚才他们在楼顶上跑的时候，看见西北方向红墙黛瓦，不断冒着浓烟，人不断进进出出，还有重兵把手。

　　“是炼丹房！我怕！我要找妈妈！”小孩鬼又嚎哭起来。

　　“动不动就找妈妈，这也太烦人了。”谢澄嘀嘀咕咕一段咒语，在小男孩头顶一拍，男孩的眼神立即发直了。“拍了你的头，听我的话跟我走，跟我念。”

　　“谁是我的妈。”

　　“谁是我的妈。”谢澄顺手一指路曼曼。

　　“谁是我的爸。”

　　“谁是我的爸。”谢澄又一指李钲。

　　最后她双手合十，在小男孩脸前一拍，男孩的眼神又恢复了，抱着路曼曼的腿就喊妈，我可找到你了。

　　“行了，一劳永逸。这两天你俩奶孩子吧。”

　　“谢澄，你竟然还有这种手艺？”

　　“技多不压身，我在一个平行世界，碰巧遇到一个拍花子的，跟她学的。没想到对鬼也好使。”

　　被施展了拍花子之术的小孩鬼，看见路曼曼就想见了亲爹亲妈，缠着他俩再也不哭了。既然玄铁就在炼丹房，炼丹房里做的也是抓童男童女的坏事，没道理不去炼丹房。不过看上去那里重兵把守，也不知道好不好硬闯，三人还没决定，破烂的殿门突然被踹开，冲进来一群戴着头盔，穿着红色铠甲的甲兵。

　　他们手里拿着红缨枪，领头的是一个穿着道士服，宽宽胖胖的年轻人：“胆敢私闯皇宫，打入丹料房，送给国师炼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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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一鬼被护送到丹炉房门口，小孩鬼本来就白的脸更白了，一手一个拉着路曼曼和李钲，抖个不停：“爸爸妈妈我害怕！”

　　“高道长！又去为国师找丹料啦，辛苦辛苦。”

　　“不辛苦，命苦。”

　　高道长已经堆满赘肉的脸上，一双小眼睛上下乱瞄，用拂尘一划拉：“这三人是一家子，投去高等丹料房。这个丫头骨瘦如柴的，送去低等丹料房，砍碎了烧火吧。”

　　路曼曼没想到他们三人一鬼，做丹料都被区别对待，下意识拽了一下谢澄的袖子，谢澄拍了拍她的手：“好的，你看我这么瘦最适合烧火了。”

　　来了一个面黄肌瘦的半大少年，也同样穿着灰色的道袍，领着谢澄向右一拐，不见了身影。剩下的两人一鬼继续向前，在一间偏殿门口停了下来。高道长将门一推，里面本来应该是个宫殿，现在全被打通，只有一张大通铺，里面的人目测有一二十个，大多都是小孩。这些小孩的相貌，两两一对，出奇的相似，应该都是双胞胎。

　　同时看见这么多对双胞胎，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屋子里的人应该都已经睡下了，猛地看屋里进了新人，也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动作也没人说话。

　　高胖子把他们关进去就走了，路曼曼三人，占据了大通铺的一角，眼见四下无人，路曼曼偷偷打开手掌，里面是谢澄刚才趁机塞给她的一枚铜钱。

　　忽然房屋另一角传来“喵”的一声，在小孩堆里藏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难道这群道士还能拿猫炼丹？路曼曼忍不住伸手去摸，小孩鬼赶紧阻止她：“妈妈，别碰。这是高道长养的，谁也不能碰。”

　　路曼曼来不及收手，白猫果然跋扈异常，直接朝着路曼曼手臂就抓，一爪下去，路曼曼的手臂上立即多了三条血道子。

　　“嘶。”

　　伤口倒是不深，就是血红的颜色看着吓人，李钲就地取材，用蜡烛烧了一张黄符，轻轻地给路路曼曼上了药，白猫已经又蹿到了屋子另一边，懒散地趴在地上。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离猫远远的，果然无人敢招惹它。

　　白猫是胖道士高仁的爱猫，只是脾气诡异，所以高仁也管不住它，只好纵容它在院子里到处活动，随地就躺，躺下就睡。这白猫最近喜欢丹料房，路曼曼看见房中一角，摆着给猫专门做的帐篷饭盆。

　　“先休息吧。”

　　三人挤在一块睡觉，虽然小孩鬼一口一个妈，一想到要跟他一起，路曼曼还是觉得吓人。不过屋子里其他人看着更加诡异。临睡之前李钲将剩下的黄符灰，在路曼曼的位置上上撒了一圈。不管能不能防鬼吧，总算是有点安慰作用，路曼曼躺到床上，本来没有在灵境睡觉的经验，以为自己回睡不着，谁知道头一沾枕头，还是困得立即睡着了。

　　夜已经深了，睡到一半的白猫突然醒了过来，它在黑暗里穿行，一会儿撅起身子，对着空气次牙咧嘴，一会儿追着灰尘跑，自己和自己玩得不亦乐乎。一直跑到窗边。

　　月亮已经西沉，在月光照耀下，白猫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圆形影子。突然，影子动了一下，像是一个摊开的手掌，从上到下，将白猫彻底笼罩在了里面。

　　“喵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