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太阳[无限]》狂野沙拉

7、雕像与地下室（七）

　　地下室很大，起码大于地面上的部分。顶上有灯向下发出幽幽蓝光，颜色很诡异，但光线比一层的灯光更亮，适应后可以看清里面的东西。

　　放眼望去，这里也存放着许多雕像，不过这些雕像围成一个个圆圈，而且用料、雕刻手法基本一样，给人十分整齐的观感。

　　再加上雕像数量众多，一圈圈排列起来，简直可以用宏伟来形容。

　　“还真被你说中了，这些看起来也是BOSS的叔叔收藏的，咱们这下发达了，BOSS一定会满意的。”童乐语气很是兴奋。

　　闻宵依也笑了一下，不过立马意识到之前她说BOSS可能也不知道地下室的存在，这话其实有个很大的问题，毕竟整个副本都是她设计的，不可能有什么超出她的规划。

　　当然也可能BOSS给自己在游戏中的人设是与叔叔不熟，不了解这个房子的结构，这个地下室也就类似于游戏中的彩蛋。这么看，她们三人难道真误打误撞找到了其他的通关方法？

　　正想着，三人都走下台阶，近距离打量着这些雕像。

　　等闻宵依看清雕像的内容后，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童乐哆嗦着嘴唇，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有出声。

　　王思然面色冷峻，咬着下唇。

　　雕像创作者的水平很高，甚至比一层的水平更高，或者说更用心。从这些雕像的面容和姿态上，可以感受到雕刻家倾注的心血。

　　雕刻家一定对每一个低垂的眼帘、嘴角的弧度、衣裙的褶皱都用心雕琢，也因此不需要很仔细，就能从尽显高贵的头冠服饰看出这些雕像的身份。

　　它们都是神。

　　至高无上的、最尊贵的、唯一的神。

　　跪在地上的神，后背和头顶蒙上积攒了三个月、甚至更久的灰尘的神。

　　虔诚地将头低垂在胸前的神。

　　闻宵依努力深呼吸，试着说服这一幕的合理性。

　　她其实有关于地下室出现神像的心理准备，但是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神像。

　　在她的预期里，地下室很空旷，中间矗立着一尊高大的神像。她们三个玩家应该看不出是哪个神，因为祂跟所有文化中神的形象都不一致，不过她们最后从祂的面容或其它特征上推断出神的身份，然后三个人巡查一圈发现没有别的问题，回到上面清点完雕像，去掉损毁的壁画，再加上地下室的这一尊神像，完美地给BOSS交差，顺利地结束第一个副本……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地下室会有这么多神像？

　　为什么祂们都跪着，呈膜拜的姿势？

　　为什么——神像们围成的那个圈，中间什么东西也没有？

　　恍惚间，闻宵依听到一阵脚步声，她抬头，童乐已经向雕像走去，王思然一手搭上自己的肩膀，无奈地笑了笑：

　　“怎么呆住了？我知道这里的场景跟咱们想象的都不太一样，不过干站着也不是办法。走，到中间去看看雕像的正脸。”

　　三人分散开来，无言地穿行在神像之间。

　　闻宵依边走边想，还是难以从不可思议的震惊中挣脱出来。

　　从她现在的视角，这些神像好像在进行一场秘密而盛大的仪式，而她们三人就是破坏这场仪式的罪人。

　　这样的想法更加大了她内心的不安，闻宵依使劲摇摇头，想把不安从脑袋里甩走。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干脆盯着眼前这尊神像的正脸。神像是个低着头的动作，不过从她站着的角度依然可以看到面部的细节。

　　从上往下看，神像的额头洁白光滑。

　　祂垂眸闭眼，长而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现在这扇窗户紧闭着，想知道更多信息只能再往下看。

　　嘴部的刻画肯定下了一番功夫，神像微微抿唇，两边唇角翘起，浮现出一个恬淡静谧的微笑，创作者很好地赋予了祂生命力和神性。

　　幽蓝的灯光照在神像的身上，配合这姿势，好像祂正接受谁给予的恩赐，或是享受圣光的沐浴。

　　但是不对，不知为什么闻宵依的眼睛有点酸疼，她觉得这一切超出自己接受的范围了。她在现实生活中不相信真的有神的存在，最多是到某个景点的时候，为图新鲜和吉利烧香拜佛国几次。不过根据常识——这些神不应该是站或坐着，看着下面的人做出下跪叩首的动作吗？为什么此刻在地下室里，神从膜拜的对象转变成了膜拜的主体？

　　她边想边把目光移向旁边的几座神像，又想被烫到一样立刻把视线移回面前这尊。

　　不用再看了，通过刚刚那眼她已经确定：

　　这里所有的神像，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的表情。

　　睫毛一样的浓密，嘴角一样的微扬。

　　神态一样的宁静，一样的悲悯，一样的……虔诚。

　　闻宵依这么看着神像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实际上也没有很久，童乐的一声将她拉回现实：

　　“嘶，我乍一看，这些神像其实跟上面的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上面的是人这里的是神，你们可以放心，这些都不会动，也吃不了人。”

　　闻宵依扭头一看，童乐竟快走到神像的最中心了，王思然离她不远，自己反而只走进了两三层。

　　童乐刚刚那话很明显是安慰自己，不知何时，可能是来到地下室之后，童乐竟没有那么害怕了，自己反而神经越来越紧张，下一秒可能就要绷断，现在还要靠童乐安慰自己，看来待会要叫她一声童姐了？

　　这么想着，闻宵依不自觉地想笑，但又立刻想到现在这场合实在不适合笑，立马又恢复凝重的表情。

　　确实，她也大致扫视了这些神像——跪着，不会跑，闭着嘴，咬不了人，看上去是石膏质地，更是不可能动了。这么一想，闻宵依有些放心。

　　她刚想往二人那里走去，却听见王思然冷冷的声音：

　　“哦？乍一看不会动？要不再仔细看看呢？”

　　她闻声转头，发现王思然捏着身边一个神像的脖子，更诡异的是那神像的脸竟与周围的格格不入——祂的脸直直地转过来，正冲着自己。

　　闻宵依倒吸一口凉气，王思然注意到她脸上惊恐的表情，边松手边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咱们站位有偏差，你这个角度看肯定吓到了——”

　　闻宵依在道歉声中退一步——她看得很清楚，随着王思然松手，那神像的头颅骤然坠落，悄无声息，以脖子为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又来回摆动了几下，幅度越来越弱，直至归于平静。

　　王思然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我刚听你们说话，突然发现从后面看，前面那雕像的脖子和身体之间可能有条缝。我想一般雕像直接就一整块石头雕了，这里必有蹊跷，就拿旁边这个做了个实验，随手一掰，没想到这雕像动作也太丝滑了，连个声音都没有。你没事吧？”

　　闻宵依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朝二人走去，终于与她们又站在一起。

　　“你真是的，也不提前说一声，咱们站的也是刁钻，你说怎么这么巧你随手一掰，我看到的就是那神像的整脸。刚刚真是要吓死我了，我现在才好一点。”

　　可能是为了掩饰刚才的惊恐失态，闻宵依现在很想多说话，多干事，最好也能找个机会表现一下。

　　她盯着一尊神像看了几秒，伸出一只手，拇指抵住祂的下巴，剩下四指搭在脸上，用力把下巴往上提。

　　随着她的动作，神像的头抬了起来，原本有些佝偻的腰也挺了起来，垂在身侧的两手向中靠拢，追歼形成双手合十的姿势。
　　其余二人都瞪大双眼，童乐惊讶地开口：“不是吧，上下左右都能转的吗？”

　　闻宵依突然撤回手，没了支撑，那神像又慢慢弯下腰，低下头，回到原来的样子。

　　闻宵依想了想，回头看看神像中心的空地，大致估算了一下，又抬起神像的下巴。

　　这次她一直用力，雕像一直抬头挺腰，到了某一个位置似乎已经到极限不能再动了。

　　闻宵依又把神像的下巴往里按，使祂从含胸低头，目视地面变为挺直身躯，目视神像圈中心地面上大概几尺高的样子。

　　她刚把神像摆成那个姿势，就听到啪嗒一声，闻宵依立马缩手，神像已经固定住了。与此同时祂的眼睛突然睁开，竟是有两行清澈的液体从中滚落，在原本洁白的石膏面颊上留下两道深灰色的痕迹。

　　现在神像看起来更诡异了，下半张脸依然是恬淡静谧的微笑，但上半张脸则眼睛长大，像是在哭泣又像在痛苦地叫喊。

　　不知为何，闻宵依看到这个场景却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样的神像才是正常、符合常理的。

　　“这是不是觉得你在亵渎祂，看人家都哭了。”王思然开了句玩笑。

　　“这可不好说，毕竟从这些神像雕出来的那一刻起，它们的存在就是一种亵渎了。”闻宵依耸耸肩，“我看这些神像都是一个膜拜的动作，对象明显在中间那个地方，联想到为表现一个过程，有可能神像原本体现的是磕完头起身的一个瞬间，我就想着能不能摆成起身后看着膜拜对象的姿势。”

　　王思然点头表示赞同，对身边另一尊神像说句“得罪了”，模仿闻宵依刚刚的动作，将这个点身体也摆成一样的动作。
　　童乐也模仿二人，抬起身边神像的头。

　　她摆完后，中间的地面下方传出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三人对视一眼，继续动手。

　　等到把最中间的那圈神像都摆完后，又是一阵颤动，随后神像圈中间的地面打开，升起来一口黑色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