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寿长三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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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东都……倒也不能说是死路一条。
如果是他们以为的那个沈玉，其实并没有多少神通，只是云流真仙不备时，才坏了他的性命。
那样其实不过是狐假虎威，过街老鼠一般的小人，自然是死路一条的。
老皇帝金光镜绝不会放过她。
她坏了云流真仙的性命，其实就是坏了老皇帝的仙路。
人人都从玉璧中看到了，云流真仙一死，金光镜几乎是立刻就倒了下去，口吐黑血，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白檀转向金光羽，看着他在宫内深居简出，侍奉先帝，熬得形销骨立之后，终于瘦削下来的眉眼，她说道：“我简直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无论何等隐情，从这里看来，如果不是她，你父皇是绝对不会死的。”
东都人尽皆知。
太子金光羽，是个孝子。
老皇帝缠绵病榻那些年，他时刻在前侍奉，就在病榻旁另睡一张床铺，卧不解衣。
他们四个曾经几乎每天都会在一起玩闹，从红景天前去镇守西域，沈玉杀师离开东都之后，就只剩下白檀和金光羽。
金光羽忙于侍疾，无心理会朝政，几乎就只有白檀能偶尔进宫去与他说几句话。
白檀最清楚不过，老皇帝金光镜对他来说，与亲生父亲无异。
人们常说皇宫之内没有父子亲情，但金光镜是特殊的，这些年来，金光羽是他唯一一个儿子，而他也是金光羽唯一一个父亲。
“但她不仅是那次几乎差点要了先帝的命。”
“昨夜，她强入宫中，提剑杀了先帝，今日，你却迫不及待要为她洗清罪名。”
“难道你对你父亲的尊敬和孝顺，是你一直以来的伪装么？”
“你父皇的性命，不如她的清名？”
一时间全场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丞相胡不为，都悄悄退到一边，不敢掺合这样烈度的修罗场。
金光羽定定看白檀一眼，良久，竟然笑了出来。
“我需要伪装么？什么时候，我父皇的性命和沈玉的清名，竟然成了会要我二选一的东西？白檀，你真的……我才是真的从来都没看透你吧。”
“你这么害怕，害怕沈玉从来都是我们曾经那位朋友，从未变过。”
“难道是你不敢面对，你手上，她的鲜血么！？”
金光羽起初还在笑，越到后来却越发疾言厉色，说到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愤怒至极。
丞相胡不为又退后了几步。
此时的地宫，百官、密卫、仆从……加起来分明几乎有千人在此。
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触金光羽的霉头。
良久，还是金光羽强压住了怒火，他捏紧手指，几乎将手指捏的发白，看向胡丞相，冷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并不认我是个皇帝。”
“这几年我父皇一直缠绵病榻，无心朝政，只能靠宰相专权理政。”
“这朝中百官，又换了好几批，许多都不是我从前认得人了，只怕我现在说话，断然没有你说话管用的。”
丞相胡不为只是低头说：“臣不敢。”
金光羽嗤笑一声，道：“你敢不敢都无所谓，你是丞相，是百官之首，是这文武百官中最聪明的人。”
“我只问你，沈玉离开东都，你觉得她是怕了么？”
胡丞相道：“……我以为，不是。”
“她的雷法神通几臻化境，一人可比千军万马，东都虽然……”
想起玉璧上，透过观心照影之法，他所看到那样种种神异……那如同蛰伏黑兽般的东都……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她若是狠下心来，就召唤劫雷，洗净东都——想来也并非不可行。”
就胡不为看来，沈玉施展神霄雷法之后，仍是保留有许多余力的，那样一片雷云，似乎还远远没有到达她的极限。
她召唤霞云，竟然又在空中坐了那样长的时间……
“她应当不是害怕被先帝通缉。”胡不为闭上眼睛，道：“她只是在避免……她把先帝也杀了。”
云流真仙死后，先帝那般可怖模样……所有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为了长生不死，只怕先帝不知道私底下用了多少邪道法子。
胡不为叹息道：“先帝年少时，也曾是绝代明君，而后大限将至，就如同曾经无数君王一般，开始求仙问道，荒废朝政，直到云流真仙自天空而降……距离先帝即位开始，到现在也有……二百七十年了。”
金光镜并非没有亲生儿子。
也绝不是没有立过太子，他曾经先后立过三任太子。
到最后要从宗室中宝珠王妃那里抱养金光羽为太子，实在是因为，他曾经的太子，太子的儿子，太子的孙子……他的许多儿孙，都炼气无望，在漫长的时光中，化为飞灰啦。
“先帝寿长三百载，长寿到如今，也算是……天命到了。”胡丞相点到为止，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他的态度已经足够鲜明。
先帝金光镜……
凡人寿高八十，死时便是喜丧，人们在丧礼上不仅不能哭泣，还要载歌载舞，为自己祈福，能够拥有这样的寿命。
而金光镜从一个凡人……到雄踞天下二百七十年，寿长三百载……实在也够了。
他所用延寿之法，自云流真仙死后而失效，到最后还有金光羽侍疾多年，在所有人眼里，金光羽实在不能说一句不孝。
金光羽难看的脸色稍微舒展了一些。
“纵无沈玉，先帝也是时候该登仙了。”
而仙界果真存在么？
当云流浪破以真仙之姿，久居东都时，他们都相信仙界是真正存在的。
多年来简直不知有多少人寻仙问道，许多凡夫俗子都深信在痛苦的世俗之外，另有一个祥和安定，人人不老不死，青春永驻的系世界，生活着那样一群不为生老病死，怨憎别离而苦的仙人。
但多年以来，从来没有人真正从那个世界来到红尘俗世，告诉大家，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仙界。
只有云流浪破。
他是人们所见过，最接近仙人那个称号的人。
他传授所有人炼气之法，让人身体轻盈，百病不侵，乃至可手握天雷。
他如果不是真仙，那真仙……又在何处？
金光羽叹道：“我早预料，那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内情，却没有想到，真正的情况，竟如此石破天惊。”
师父他……他到底是什么？
谜团不仅没有解开，反而还越来越执着地钻到他的脑海当中，让他无法安歇。
金光羽认为，哪怕云流浪破其实并非真仙，他也断然不可能是妖邪。
只是其中种种……只怕还要继续从沈玉的记忆中解开。
多年后，她选择回到东都，问他索要多年前的那块碎玉，必定是她又发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决心要做些什么。
她到底准备用那东西做什么？？？随着她的猝然而死，她原本的计划，想来也都已经掩入时光的尘埃之中……除非利用观心照影的神通，一路从她的记忆中走到终点，这个谜题是永远都没办法解开的。
沉思时候，人群中却忽然又有另一道声音响起：“她其实不应该就这样离开东都。”
金光羽拧紧眉头，往声音来处看去。
人群中是个陌生面孔。
身旁的飞鱼密卫知他在深宫多年，不认识前朝百官，上前来低声告诉他此人姓名。
“这是监天司判官周雨楼，三年前那届科举的探花郎。”
周雨楼昂然道：“东都既然已被妖魔占据……她怎么可以一走了之！如果我是她，我定然要召唤神雷，先把这狰狞可怖的妖魔巢穴，全用雷霆劈一遍再走。”
“岂能把东都许多无辜百姓，留在那不明不白的妖兽孽物口中。”
金光羽：“……”
白檀：“……”
胡丞相：“……”
绫罗缓缓道：“周判官，你三年前科举才入京来，四年前那日，其实你不在东都，是吧。”
你那时候不在东都。
所以你就可以坦然说，要她把东都全用雷劈一遍……反正劈不到你头上。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寿长三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