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修仙三千年》银蹄白踏烟

12、空山秘境（三）

　　楚锦鸾心中苦笑，她不是非那个镯子不得，可为何要在她与宝物近在咫尺时将它送到另一个人手上。

　　就好像、好像这天道厌弃她，要她眼睁睁看着到手的东西飞走，飞向她未来的宿敌。

　　楚锦鸾思忖，或许手镯是程鸢的一次机缘，如果那个女童也算是程鸢的机缘，两者之间有什么差异，为何她能抢来女童，却得不到手镯。

　　她现在还想不明白。呼出胸中郁气，楚锦鸾决定去寻林青青。

　　五日后，水边。

　　一道冰刺击穿水中妖兽，它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冰霜爬满全身，直挺挺地摔落在地。

　　楚锦鸾站在岸边，五天时间，她边走边历练，施展起最简单的冰刺已经得心应手，而她也已行至秘境中心地带。

　　“表姐！”山坡上传来林青青惊喜的呼唤。

　　楚锦鸾看去，来的正是林青青三人，两方正巧遇见。

　　林青青从山坡上滑下来，声音带着惊喜，“表姐被传送去了哪里？我们三人可是第一天就碰面了。”

　　“我落在了一处森林，可能有些偏僻，路上花了几日。”

　　四人相叙没一会，不远处传来一声野兽嘶吼。伴着纷繁声音，林中跑出四人，皆一袭黑袍，持剑在手，身后跟着条巨蟒，四人且战且退。

　　楚锦鸾心中厌烦，真是冤家路窄，又是程鸢，还是带着麻烦来的。

　　蟒身有水缸粗，银色鳞片映着七彩光泽，蟒首隐隐有凸起，就快生角化龙。它鳞甲极厚，又不露七寸，因此一路下来四人都做了无用功。

　　几人看到前方有人，都停住步伐，转身围攻巨蟒：“道友，帮帮忙！”

　　程鸢与巨蟒相斗，银霜剑在她手中闪烁着凛凛寒光。衣袖翻飞，露出一节手腕，上面带着个不起眼的镯子，毫无光华，是个最普通不过的镯子。楚锦鸾却识得它，看来程鸢已经和手镯结契了。

　　冰霜蔓延，短暂拖住巨蛇。楚锦鸾上前，蟒蛇中了幻术，停滞中露了破绽。四个剑修趁机合力斩向巨蟒七寸，黑血喷洒而出，巨蟒在一声嘶鸣后没有生息。

　　“多谢。”程鸢客客气气道谢。她能感受到楚锦鸾若有似无的敌意，但她仍出手相助了。

　　楚锦鸾看也没看程鸢，见蟒蛇已死，转身就要带另外三人离开。

　　程鸢不觉尴尬，因着镯子那事，虽不是她有意，但楚锦鸾讨厌她也情有可原。

　　她已与手镯缔结契约，器灵活泼，在识海里活蹦乱跳，它看向楚锦鸾：“主人，你们拿着的那把剑上有她的气息。”

　　程鸢笑容收敛：“你确定？”

　　小女孩在识海中俏皮点头，“千真万确，她的气息我很熟悉。”

　　程鸢压下眼眸，这样看来楚锦鸾应该是知晓一些内情，至少李师姐死前两人一定见过。

　　“楚道友留步。”

　　楚锦鸾终于舍得分给程鸢一个眼神，她又有什么事？

　　程鸢心急之下出声留人，但一时还没想好理由，犹豫片刻：“秘境越接近中心越危险，我们不如同行？”

　　程鸢眼中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楚锦鸾心下了然，程鸢有事找她。

　　整个秘境突然震动，中心一座山峰爆发出冲天光柱，几息后又消失。

　　突发异象，极大几率有至宝现世。

　　程鸢提议：“正巧，我们可以一同去看看。”

　　“可以。”她倒要看看程鸢接下来还有什么机缘。

　　程鸢与楚锦鸾发话，其她几人自然不会有异议。众人往高山方向赶去，刚刚的光柱整个秘境都可以看到，怕是会有不少人，去晚了就没有机会了。

　　众人行至山脚下，楚锦鸾敏锐地察觉不对。此处又是个借天地之势布置的阵法，她只想一块巨石“那里。”程鸢不疑有她，拔剑击破。

　　石块崩裂，露出黑黝黝的洞口，有阴风吹来。程鸢率先进洞，众人紧随。

　　起初通道还算宽敞，而后越来越狭窄，到最后仅供一人侧身通过。挤过最窄的地方，又走了几十步，前方豁然开朗。

　　众人走到一处宽敞空地，阴湿之气铺面。“谁！”黑暗中有人厉声质问，回音悠远，以见洞窟之幽深。

　　几个被火把映照，明灭不定的脸围了上来，楚锦鸾竟看见了不少熟悉面孔：宁盛光和蒙圳，谭风和另一个同门。

　　借着光亮，楚锦鸾打量着这个洞窟，洞窟空旷穹顶高阔，数个火把也只能照亮洞窟一角。

　　与自己来时的通道相同的还有另外八个漆黑洞口，围绕着现在这座石窟排布。

　　石窟前方有一寒潭，九条锁链伸入水中，潭水漆黑，似有千尺深，阴湿的气息充斥整个洞窟。

　　谭风热心解释道：“算上你们，八条路都有人走了进来，还剩这一条没有人来。”说着，指向了其中一个洞口。

　　楚锦鸾心中生疑，九条路，全部通向此处洞窟，引人聚集一起，是何用意？

　　第九处洞口传来声响，有人走出，秦沐头发凌乱，衣衫也磨破了不少地方，被所有人注视，她有些尴尬：“呃我……”

　　随着秦沐后脚踏在空地上，九块巨石轰然落下，堵住洞口。其中一块巨石几乎是擦着秦沐衣角砸下，她大惊：“这……”

　　有人担忧，用法术击向巨石，没在其上留下一丝痕迹，这下没有退路了。

　　一人的声音与楚锦鸾心中所猜答案同时发出：“是阵法。”

　　楚锦鸾闻声看去，是孟悠，那位擅长阵法的三清天修士。

　　“我们刚刚分别从九条路进入，就已经将阵法破坏了。”

　　“你既说阵法，那这阵法内护着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

　　其实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这阵法封印着什么东西，但是她们不敢想不敢猜……

　　谭风出言：“方才我们已经探查过一圈了，那深潭很广，除了深潭，还有两座凶兽雕像。至于石窟深处，我们还没去，但应该是有路的。”

　　“你怎么知道？”

　　“有风。”谭风伸出手，“我感受得到。”

　　楚锦鸾瞥向火把，火苗摇曳，说明洞内有气流流通。

　　众人聚在一起，以宁盛光，谭风，孟悠，程鸢等人为首，商议着再探查一次深潭，就深入石窟。

　　人群三三两两散开，黑暗中忽然传来一人惊叫。

　　“怎么回事！”蒙圳喝道。众人迅速戒备，手皆搭在武器上，准备战斗。

　　“我…我不小心被绊倒了。”一个弟子嗫嚅出声。火把齐齐照向她，她或许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看着，有些紧张，揉着作痛的手腕，上面有一道血痕。

　　刚刚不知为何好像有人推了她一下，回头又什么都没看到。

　　原来是虚惊一场，众人略略放松，楚锦鸾却看到那弟子身后雕像的一双眼睛突然冒出寒光。有火把照着，没人发现那对亮起的双眼。

　　楚锦鸾出声：“那雕像不对劲。”

　　程鸢闻声看去，果然注意到闪光的兽眸。

　　整个山洞剧烈抖动，碎石滚落，潭水泛起涟漪，像煮沸的水一样逐渐加剧，在潭中掀起滔天巨浪——巨大身影从水中探出，它一声嘶吼，山洞震颤。

　　“怎么回事！？”

　　孟悠的声音适时响起，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却不可置信，幽幽道：“……兽首见血，封印破。”

　　楚锦鸾联想道那弟子手上血痕，和她身后的雕像，难道是撞在雕像上，恰好被獠牙划破了手？

　　一双巨大的黄金兽瞳在黑暗的半空亮起，众人顿觉毛骨悚然。那巨兽头颅有一人高，有隐隐龙形；身躯庞大，似合抱之树般粗大；它身布漆黑鳞片，下有四只龙爪。

　　谭风音量极小，恐惊黑蛟：“麻烦了。是条蛟。”

　　黑蛟被火光吸引，兽瞳紧紧盯着举着火把的人。

　　“把火把慢慢放下，逐渐后退，动作慢一些。”宁盛光声音虽轻但不容置喙。

　　黑蛟被铁链锁着，仅能探出半个身子。铁链击打水面，啪啪作响。

　　施杨双腿打着颤，就差抱上师姐大腿，女人拧了施杨一把，小声骂道：“看你的废物样子！”

　　不是说空山秘境内最强大的妖兽也才金丹前期吗？这黑蛟绝对不止了！

　　众人纷纷后退，远离寒潭，偏偏有人直直飞奔过去，一头撞在另一座雕像上，身体倒下，软塌塌地堆在地上，只剩人皮。

　　妖兽雕像快速吸收鲜血，双眼亮起。

　　山洞随之摇晃，比第一波震动还要剧烈。

　　众人没空管突发异常的弟子，束缚着黑蛟的铁链寸寸崩断，黑蛟就快突破封印了，

　　有什么东西从人皮里飞出，炸开。

　　谭风大惊：“是魔气！”

　　爆炸释放出强烈魔气。黑蛟受魔气刺激，更加狂躁，蛟尾不停拍打水面，掀起巨浪。

　　山洞也在剧烈摇晃，穹顶上巨大石块纷纷滚落。

　　“这里要塌了！！”

　　有人联合起来施法轰击巨石，却徒劳无功，“路都被堵死了，出不去！”

　　“洞窟深处还有路！”谭风焦急道，。

　　蛟首猛然俯冲下来，竖长锐利的瞳孔凝视着众人。

　　一道剑气斩向黑蛟，宁盛光站了出来，“你们快走！”鳞片坚硬如铁，黑蛟毫发无损，被宁盛光吸引了注意力，视线锁住宁盛光。

　　蒙圳拔刀挥出，分散开黑蛟注意，打断宁盛光讲说出口的话：“你出了事，我对盟主不好交代。”

　　谭风趁机远去，不少人紧紧相随。

　　怕李继也跟着留下，宁盛光忙对她道：“李姐姐，你带大家走。”

　　李继没有多说，运转步法随谭风而去。

　　程鸢挥剑加入两人：“能拖住一刻是一刻，我修为高，理应留下。”

　　她们的身后站着她们的同门，她们与黑蛟多周旋一刻，同门逃生的机会就多一分。

　　三人手持火把轮流分散黑蛟注意，为众人拖延时间。

　　三人闪避间，不知为何黑蛟陡然暴起，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最近的宁盛光。

　　面对阵阵腥风，宁盛光无望躲开，她将剑竖起，直指蛟首。心中酸涩，自己怕是要丧命这野兽口中了，只盼她的死能为另两位博得一线生机。

　　长剑将刺向黑蛟嘴中，她却突然被人一把推开，飞了出去。

　　程鸢推开宁盛光，自己已是闪躲不及，被黑蛟一口咬住大腿，吊在半空又像折翼之鸟般狠狠掼向地面。

　　程鸢砸在地上，喷出一口血来，腿以诡异的姿势搭在身侧，大腿一圈齐齐渗出鲜血，将黑袍染得更黑。

　　黑蛟甩下程鸢又狂啸着向人群冲来，那里只站了一个人，林青青。

　　楚锦鸾心脏狂跳，她本不该对这里的一切产生什么感情，却在此刻感受到无边的绝望。

　　时间似乎变得很慢，楚锦鸾的意识被拉回遥远的过去，进入那梦中的记忆。

　　“时间法术是禁术！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有人情绪激动，在她耳边大喊，像极了林青青的声音。

　　“不这样做，我如何大仇得报。”心中郁结着，感觉分外古怪，她苦笑，“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楚锦鸾的意识还留在回忆里，她眼神涣散望向茫茫虚空，嘴唇不自觉翕张，法诀随心而动，全身灵力倾泻，楚锦鸾的左眼冒出灼灼青光。

　　术成。

　　石窟被光芒照亮，凡青光所及之处，袭来的黑蛟与掉落的碎石，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很慢，时间被无限拉长。

　　震惊过后，宁盛光与程鸢率先反应过来，冲着人群大喝：“跑！”

　　李继留在人群末尾大喊“不要慌张！跟紧队伍！”

　　谭风跑在最前面，她感受着风的方向，为众人引路。

　　林青青劫后余生，却不远远去，她望向楚锦鸾，几欲落泪，她想带表姐一起走。

　　楚锦鸾左眼留下汩汩鲜血，剧痛让她的心跳都停滞一瞬，她强撑着对凝云宫另两人喊道：“带她走！！”

　　两人记着师尊嘱托，在原地犹豫不决，楚锦鸾惨白着一张脸，态度坚决：“这是少宫主的命令。”

　　两人眼中也泛起泪花，急忙拉起林青青，跟随众人向洞窟深处跑去。

　　程鸢唯恐另两人不离去，“我走不得，你们先走，若是能找人来救，我们说不定还有救。”随着嘴唇一张一合，鲜血从嘴角流出。

　　程鸢重伤，还拖着一条断腿，走不出去，而楚锦鸾维持着法术动弹不得。

　　宁盛光郑重点头，与蒙圳飞身远去。

　　看着凝云宫几人远去，楚锦鸾表情异常平静，她或许就要死在这昏暗石窟了。

　　她甚至有时间在心里调侃起程鸢“小瘸子走不动路了”，想着，嘴角情不自禁勾起，她无论怎么笑都像在讥讽，此刻也不例外。

　　直到看不清人影，楚锦鸾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光芒消散，黑蛟俯冲下来，巨石极速落下。

　　程鸢撑着一条腿飞身扑向楚锦鸾，两个人借势在地上翻滚作一团，黑蛟一头撞在石壁上，被巨石砸中。

　　程鸢撑在地上，查看楚锦鸾的情况，却发现她已经失去意识，唯有左眼不停渗出血来。

　　继而山石滚落、洞窟塌陷，程鸢在最后一刻将楚锦鸾护在怀里，被落石砸中，不省人事。

　　顷刻间石窟就坍塌成一片废墟。

　　两人与黑蛟被密匝匝山石压住，留在了死寂与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