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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欲滴 ...

  •   澜水这地方不大不小,遇见一个人和错过一个人的概率几乎相等。但书也记得外婆说过,地球是圆的,那么以此类推,澜水也是圆的,所以错过的人会再次遇见。

      这句话里说的那个人不是周凛,是他的好朋友,也是高中时书也的同班同学程朗。

      是在医院遇到的。

      书也突发急性阑尾炎,而给她手术的医生就是程朗。打的是局麻,所以书也能清醒地看着程朗给自己主刀手术。当年她把周凛甩了的时候程朗也曾一通电话打到国外追问,现在书也就是俎上鱼肉,她其实挺害怕周凛公报私仇在她肚子里留什么东西的。但还好程朗有医德,手术很成功,后续也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手术之后书也在病房老老实实躺着,都要睡着的时候病房的门开了,她以为是医生来查房,睁开眼却看到是周凛。

      “你怎么来了?”

      周凛抬起手,上面缠着一圈纱布,“店里有客人闹事,打了一架。”

      病房里就她跟一个阿姨,阿姨刚办完出院手续,家人来接她提着东西往外走。

      “程朗说他不太想过来。”周凛走近了,把声音压得更低,“他托我问你一声——”

      门口的人还没走,周凛凑到她耳畔,在别人看来是爱人之间的亲密耳语,但只有书也听到了他在说什么,问得那样正经严肃,可他唇角的笑压不住:“排气了吗?”

      书也真想给程朗送个锦旗,上面就写悬壶济世,为人方正这四个字。他明明可以让自己交代在手术台上再也开不了口,但偏偏仁慈非常地留下她,还让她前男友来查她的房,就到底排没排气这件事展开深入讨论。

      书也耳朵烧红着,窘迫得不行。

      偏那人还逗她,笑着,又问一次,声音撩人:“嗯?排气了吗?我得给程朗个交代。”

      书也觉得她现在连牙缝都红了,咬紧牙关,闭眼翻身背对他:“没。”

      “排气了叫我。”他不逗人了,“随叫随到。”

      比奥利奥还傲的书也败阵,“噢。”

      等到周凛那个混球走了之后,她尝试性地给他发条消息。

      发出去了。

      想撤回,结果那头很快地回复一条。

      ——想吃饭了还是想找我。

      书也看了好半天,觉得这话里话外都带点问她排没排气的意思,然后戳着屏幕恶狠狠地回

      ——想屁!

      书也是在一周后出的院,住院期间周凛来的次数挺频繁,他天天来看她,程朗每次都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完事还得把人拉到门口思想教育一顿。

      无非就是那些话,你还想被她抛弃一回是不是,要么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你。

      书也当他是在放屁。

      出院那天井凡先来,拿了一束艳红的玫瑰,说是要接她出院,帮她办出院手续,书也刚要说有人来接他,就看程朗站门口,于是到了嘴边的话改成了:“好。”

      她跟井凡一起去办出院手续,两个人离得特别近,书也往旁边挪,井凡就跟着凑过来。单看背影会觉得这俩人是不是在拍偶像剧,还是青春校园风格的,两个人的手若有若无地碰到一起,似乎下一秒就会心照不宣地牵起来。

      但实际情况是,书也在他们的手第三次擦到一起的时候撤开,直接把手揣进口袋,还挺没诚意地解释:“有点冷。”

      井凡还搭茬:“对,像是空调开太大了。”

      周凛到医院楼下的时候收到了程朗的微信,一张图,还没点开就能认出那个单薄的身影,点开看,她身边站着个略微有点熟悉的男人。两个人肩膀要贴到一起,男人侧头跟书也说话,书也也偏头看过去,手上还不老实地追着人家姑娘的手。

      程朗这脑子不正常的,还加了个粉色滤镜。

      下一条消息闪进来。

      ——那男的还说什么对象的,你趁早死心吧。

      他垂眸看了眼手上拿的花,觉得选的还挺应景的。

      书也办完手续收拾东西的时候周凛来了,病房里就他们两个,他还得问一句:“来接你的人呢?”

      “井凡啊。”书也往包里装手机,下巴指了指外面:“他临时有事先走了。”

      周凛目光停留在床边那束玫瑰花上,蹙眉道:“你男朋友不仅不靠谱,审美也不成啊。”

      下一秒蹙眉的就变成书也,“什么男朋友?”

      还不承认,周凛跟她掰扯:“就送你花,来看你,跟你一起办手续那个。”

      “井凡?”书也难以置信,怎么三言两语她就成了别人的女朋友了,“谁说我们谈了?”

      周凛被直视的时候有点心虚,“就,就程朗说的。”

      “他还说他是你爸爸呢,你是吗?”书也瞪他,不知道为什么连程朗的话他也信,“再说,我跟你谈的时候走一起不牵手吗?我单身跟他牵什么手?”

      牵。周凛心里想。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却偏偏要嘴硬:“那不好意思,戳到你伤心事了。”

      书也直接揭穿他:“不好意思你还笑得跟二百五似的,花给我看看。”

      他还蛮讲究,带了一束花,雪梨纸包着鲜妍花束,接过来看一眼花的外圈几层花瓣都是鲜亮的绿色,内里圈着白色的花芯。

      书也头一次见这种花,八成是这两天躺病床歇脑子把自己养傻了,脱口而出:“这什么?大白菜?”

      周凛无奈,“祖宗,这叫绿玫瑰。”

      在书也的认知里玫瑰是送给爱人的,但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那一步,她多嘴问一句:“那这花什么寓意?”

      周凛一愣,反应的挺快,“寓意人身体健康,应今天你出院的景。”

      书也不信:“说实话。”

      “我只为你钟情。”

      坐着周凛的车回家的时候书也接到了井凡的电话,他显得挺兴奋的,“书也,我这边结束了,我去找你啊。”

      “不用了。”书也另只手拨弄着怀里的花,“我朋友已经带我出院了。”
      电话挂断,书也听到驾驶座的人拖腔拽调的,“早知他要来,那我就不该来。”

      书也被他这林妹妹的做派逗笑,没忍住说:“周凛,你好酸啊。”

      那人还酸溜溜的,“书也,你好牛啊。”

      绿灯,两人对视而笑。

      那一刻书也突然觉得在外面孤身走马的那段时间也不是那么难过了。

      我走过没有你的一年四季,才知道与你对望时的我,是何其有幸。

      书也在家养了几天,终于能回到剧院工作。

      最近舞团有演出,书也一直在忙着排练,舞团开始售票的时候她在朋友圈发了条消息宣传,朋友圈瞬时消息炸满,都说是要买票支持的,还有问她要门票的,也有夸她厉害的。

      消息简直乱花迷人眼,一连串消息里程朗都点了赞,但周凛还一点声息都没有。

      等了两天也没一点动静。

      书也干脆不管了。

      直到那天周凛邀请她去家里吃饭,饭都是周凛做的,他觉得外卖不卫生,书也就站在厨房门口指挥。

      吃饭的时候闲聊,书也刚要问他去不去看她演出,周凛的手机响了,他接电话从来不背着她,从前是,现在也是。

      电话那头是许晚,接通电话后书也就愣住。

      许晚说:“儿子,最近有时间吗?要不要回来吃顿饭,你王阿姨的女儿这段时间刚好回来。”

      撮合的意思太过明显,周凛不知第多少次拒绝:“我不去。”

      书也攥紧筷子,似乎面对这场面的人是她,表现得比当事人还要紧张。

      “你别总是拒绝,当初因为书也错过了多少好姑娘。”许晚似乎被他这态度气到,开始翻旧账,“韩月那样好的姑娘你看不上,非得找书也那样的是吧。”

      “我不知道她在你心里算是什么样,也不知道你心里好姑娘的标准,在我这儿,她就是最好的姑娘。”周凛冷声说,看着对面坐着的女孩,他仿佛回到数年前的夜晚,但他不想重蹈覆辙,于是他说:“现在她回来了,我还喜欢她,我——”

      话没说完,书也的手扣上了他的手腕,周凛呼吸一滞,以为她要说些劝他听话的屁话,可却听到她说:“许老师,我是书也。”

      电话那头许晚似乎是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我知道您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我想让您先听我说。”书也搭在他手腕上的手轻轻拍两下以示安抚,灯光下,她目光温柔,“在您眼里我可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也不是您觉得能跟周凛一直走下去的好姑娘,但是他很喜欢我,我也非他不可,所以就算您不同意,我们可能也会纠缠一辈子。”

      她以前也觉得自己不够好,但现在又觉得刚刚好。

      她本来就很可爱,这跟别人怎么评价她有什么关系,又和多少人爱她有什么关系。

      “您之前跟我说,我配不上周凛,那时候我不懂就跟他分手。现在我也算是光芒万丈,能跟他旗鼓相当,这一次,您没有理由再阻止我们了。”书也缓缓说来,终于愿意把这些年藏在心里的话全都讲出来:“至于您还会不会讨厌我,我不太关心,但是我想,周凛想要您的祝福。”

      月华之下有一条看不见的漫漫长路,时光淌过,我们终于在两端望见彼此笑眼。

      在外漂泊的很多时候书也都不明白,既然爱人在身边,为什么还要东奔西顾,南辕北辙。

      所以这一次,她踏过所有的歧路,只走向周凛。

      电话那端是长久的沉默,而这一端周凛牵起了书也的手。

      此刻万籁俱寂,但你明白我的心声。

      “我演出那天,你来看我吧。”书也说,“是不是很久没见过我跳舞了。”

      “嗯。”周凛的声音闷着,“很久了。”

      骗人精。

      当天下午演出的时候周凛坐在观众席,还是前排的位置。

      这次的舞剧融合了魔术,开幕时只见一只洁白的天鹅在茂林中浮游,蓦然间幻化成一个翩然起舞的少女,少女动作轻盈,像飘絮,盈盈落在了他心尖。

      周凛想起他第一次注意到书也的时候,那是高中开学不久后的艺术节,书也跳了一段芭蕾舞,是《胡桃夹子》,舞台上的她明媚张扬,回眸一眼就能引来层层尖叫声,他不是一眼心动的人,但对上她笑颜的时候心下一沉。

      用玛丽苏点的说法讲,那时候上帝一定在他耳边跟他说:你沦陷了。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跳舞的女生叫什么名字,只是常在学校的演出名单上看到一个名字:书也。

      分班之前他去整理分班意愿表,看到了一张表格,照片上是时常让他在课堂上走神的脸颜,旁边名字那栏就写了两个大字:书也。

      那时候他终于知道了那女孩的名字。

      后来他们分到了一个班级,明明早知道了她的姓名,却也要装作不认识做自我介绍,他对她笑,说:“你好,周凛。”

      声都抖了,但是书也没发现,头从粉色书包里伸出来:“久仰大名,书也。”

      后来他帮老师整理档案的时候看到了书也的那份,父亲去世,母亲在外工作,她跟外婆一起生活。

      那时候他挺庆幸的,庆幸外婆对书也很好,把她当公主似的宠着,没有让他的姑娘受委屈。

      往下看,初中是他妈妈的工作单位。

      回家后他状似不经意地跟许晚提了一嘴书也这个
      人,但却遭到许晚极度的厌恶,“你怎么跟书也那种学生一个班?她影响你学习了吗?你离她远点,她可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学生。”

      周凛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许晚只是说:“她是我带过的学生,她什么样我比你清楚。”

      可是许晚并不清楚。

      周凛比她清楚得多。

      她喜欢一切可爱的东西,说要抱抱运动会开幕式上穿布朗熊玩偶服的体育委员,那时候体育委员暗戳戳开心了两天,最后那件玩偶服被他买下来了,然后得到了一个来自书也的拥抱。

      她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弯弯绕绕,所以在那个阴雨天里,他跟书也说,你跟我吧,雪碧只能陪你淋雨,但是我能给你撑伞。

      她是个行动派,想去爬山就立马动身,想要星星就自己买一颗然后送给了他,想奔跑的时候就算是雨幕也要往里闯。她不喜欢承诺,一切都是说到做到,所以当她说想要那里当做婚房的时候,那一定是真的想跟自己结婚。所以那座楼盘建成后周凛就买了个房。

      她不太爱哭,她的唇更适合笑,适合接吻。

      书也走后周凛回想过很多次他们最后一次接吻,是在送书也回南城的机场,他们细细密密地接吻。回想起来却发现,他们都是苦涩的。

      那之后许晚终于跟他说了书也和韩月之间的渊源,说她是何其的不堪。

      周凛第一次跟许晚顶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书也不会做那样的事。”

      许晚问他,万一她就是做了呢。

      周凛没半点犹豫:“那我也喜欢她。”

      他说:“我喜欢她,除非她不喜欢我,否则谁也拦不住。”

      许晚说,来日方长,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台上演出到了最难的部分,是经典的黑天鹅挥鞭转,舞台上书也以足尖为支点,另一条腿抬起,膝盖弯曲,环起手臂随着动作画弧,身体旋转起来,随着两臂和腿的收回,速度加快,如同陀螺一般呈高速旋转之势。

      黑天鹅的神秘魅惑与妖冶在这三十二转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与周凛第一次看书也跳舞已经隔了九年光阴,但是好像什么都没变,她还是站在台上就闪闪发光的女孩,他的目光也只为她停留。

      来日方长,他只选择走向书也。

      他傲骨嶙嶙的女孩,他放在心上的皓婉皎月,台上布景人物变化,他却只看到他的白天鹅。

      演出结束,演员谢幕,观众拍掌叫好,江昭昭赞不绝口,要把她这辈子的词汇量都透支。

      观众陆续离场,周凛走时被江昭昭叫住,起初他不知道江昭昭是在叫他,因为那姑娘追着他叫:“前夫哥。”

      周凛觉得这跟他没关系,江昭昭又喊了几声都没拦住他后直接扯他衣角,然后又脆生生叫一声:“前夫哥。”

      周凛皱眉,怎么也没想到这称呼能安到他头上,“你叫我什么?”

      “前夫——”江昭昭平常在书也面前就这样称呼他,起初是开玩笑的叫,后来就成了习惯改不掉了,被正主眼神威胁后她及时改错:“周凛,晚上有个聚会你去不去?”

      “什么聚会?”周凛没追究那称呼,自己心里领悟到了,说话间不动声色地躲开她的手。

      “就班级群里发的那个。”

      是他们高中的班主任老钟要退休了,班长组织了一场聚会,时间地点都发了,周凛正打算赶场去那边。

      “去。”他说,“怎么了?”

      “我跟书也都要去,你稍带我们一程呗。”

      “成。”

      书也出来的时候穿一身贴身的碎花裙,高瘦的骨架穿着特别好看,加之肤色白,眼神媚,迈步款款走出的时候风情十足。徬晚风有点大,把她裙摆吹得飘飘扬扬,走到周凛身边时裙摆贴到他手臂上,只一瞬就又落下。那个瞬间,他很想牵她的手,但是忍住了。

      到酒店的时候人快到齐,三三两两地坐着聊天,见到他们进门,起哄声很高,这里头也有刚看过书也演出过来的,从她进门就开始夸她。

      学生时代除了学习什么都会的书也现在不是别人口中的烂泥,而是旁人羡慕的皎月。

      老师一到包厢里更热闹了,聊什么的都有。说上学哪会谁的数学考了零分,一直被戏称零分宝贝;说谁谁谁跟隔壁班的女生谈恋爱被知道后,隔壁班老师玩笑说什么时候给彩礼;说某某在校庆活动大放异彩后被表白墙刷屏一周,但其实都是自己发的。

      聊完这些话题转移到在外读大学现在事业有成的书也身上,别人都跟她聊她的事业,老钟却说:“书也跟周凛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啊,这叫什么来着,从校服到婚纱的爱情?”

      书也当即愣住,她一直以为他们高中谈的那段时间藏得很好,没想到老钟居然知道,“您怎么知道我们谈过?”

      这时候程朗插嘴:“这怎么能不知道啊?你学投篮怎么都投不进去,周凛直接把你扛在他肩膀上,你看有谁那么干?”

      这话一出,在座的人都笑了,书也觉得可能人越长大心就越少女,她想起以前那些冒粉泡泡的事情耳朵都红。

      偏偏程朗还往下说:“还有啊,好书推荐活动,周凛给你推荐《猜猜我有多爱你》,谁家同学给推这种书啊。”

      再说:“还有,你之前说以后不跳舞了就开家酒吧,周凛就给你开了。还特嘴硬,我问他那店名是不是因为你,他说写的本来是个他,结果单立人掉了,这话谁信啊。”

      他越说,书也耳朵越红,眼睛越热。

      她不听了,借口说要去卫生间。

      出门前听有人笑说她害羞了,又听到老钟问:“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紧接着是周凛的回答,掺杂着笑音:“现在不太着急,看她。”

      书也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被一只手拉住拽到了楼道里,幽暗空间里,她嗅到了鼠尾草的味道,没由来地鼻子又酸了,刚收拾好的情绪在这一刻崩盘。

      她靠在周凛肩膀上,觉得比以前宽厚了些。

      “周凛。”她说话的时候已经带着鼻音了,终于愿意说真话:“我演出的时候在台下看到过你,很多次,你昨天骗人。”

      “嗯。”周凛环着她的腰,把她扣在怀里,“我想你了。”

      她靠在周凛肩上,鼻息间都是他身上鼠尾草的味道:“那你知道我想你吗。”

      周凛轻抚她脊背,声音很柔和,“我都知道。”他温柔得不像话,像从前无数次哄她那样,“委屈我们阿也了。”

      本来没那么想哭,可是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彻底忍不住了,抽噎着说:“你妈不让我跟着你,我认了。但是我现在、现在又后悔了。”

      “她也后悔了。”周凛抱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那你现在还愿意跟我吗?”

      书也没说她到底愿不愿意,只是在黑暗中仰头亲吻他。

      这一次,他们也都是苦的。

      苦尽甘来的苦。

      哭完亲完之后班长打来电话,说要结束了,要他们俩快点回来。然后周凛给书也擦眼泪,牵着她的手进去。

      回去后跟老钟又聊了会儿,聚会结束的时候江昭昭想继续蹭车,最后直接被程朗拉走,那懂王边走还边说:“快走吧你,没看到那俩眼神都拉丝了吗。”

      上车的时候书也问他,“我今天跳舞好看吗?”

      周凛系好安全带靠在椅背上,笑说:“好看。”

      书也不乐意,“你能不能真心点夸我。”

      车子还没开动,周凛指着天上的上弦月,看着她问:“那是什么?”

      “月亮啊。”

      周凛笑, “可是我怎么觉得,那月亮叫书也呢。”

      书也微愣,没看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夸自己。

      “阿也,月亮有多流光皎洁,你就有多璀璨如歌。”说着微顿,吻她眼角,轻声说:“你应该站在最好的地方。”

      “那你呢?”

      周凛表情很认真,他说:“我站在你一伸手就摸得到的地方就好了。”

      其实是想说,这个世界上有你的地方,就是我觉得最好的地方。

      回去的时候去的是周凛的家,书也还在吸鼻子,不知道说点什么,是周凛先说的话:“阿也,跳舞吗?”

      她抬头看他:“你会吗?”

      “你教我。”周凛说。

      跳的是华尔兹,周凛揽着她的腰,她搭着周凛的肩,跳几步越来越靠近卧室,周凛突然问她:“你觉得跟井凡搭档好,还是跟我搭档好?”

      “你好酸啊。”书也笑话他,不明白他怎么对井凡那么大敌意,笑完了折中给答案:“现在是你好,舞台上是他好,可以吗?”

      “那换个舞台好不好?”

      书也抬脚把拖鞋蹬掉,踩到他脚上,说土味情话:“在你心上吗?”

      “不是。”周凛俯下身,呼吸声紧贴耳垂,低笑声钻入耳:“是我新买的床上。”

      事情不知道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

      啄吻轻轻落下,书也对着周凛那双氤氲着融雪的眼,从中看到两个小小的自己。

      周凛手撑在她身侧,声音哑了:“行吗?”

      成年人之间很多话都不需要说破。

      书也身子僵得要命,心跳得厉害,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被咬红的唇张了又合,好半晌都没说出一个字,只是揽着他的脖颈把他整个人压下来,而后把吻落在他唇角。

      夜里无星,飘起了绵绵细雨。这样的夜里,周凛低低地叫她的名字。

      书也怀里的温暖空气都是他给的。

      他的深情告白、他的一呼一吸、他的体温心跳。

      周凛陷入她的天堂,只重不轻,没完没了,让她盈满又落空,周而复始。

      世界在雨声中坍塌,而他们紧紧相拥,像是飘飘然落在火山上的雪,温柔而缓慢地消融。

      书也最近工作挺忙的,演出一场接着一场。

      赶上有一天早散场下班,在楼下散步等周凛下楼一起去酒吧,一个跟她年岁相仿的男生跑上来,笑得格外明媚:“美女,能不能给加个微信?”

      “抱歉。”书也微笑着,“我家里那位容忍度不是很高。”

      拒绝得很明显了,那男生也不自讨没趣,转身走了。

      书也低头看手机,身边蓦然传来一道声音,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她家里容忍度不是很高的那位。

      他应该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学着男生的样子逗她:“美女,加个微信成不成?”

      “不用了。”书也抬头,眼里亮盈盈的,陪着他演戏,顶好的演技,还故作神秘地把声音压低了,“直接上楼吧,我老公今天出差。”

      周凛笑,胸腔微震,伸出手去牵她的,问:“是吗?”

      “我老公明天早上八点回来。”书也演上瘾了,“你记得七点起床走。”

      “那我得六点半起。”周凛把她的包拿过来拎着,“还得给你做顿早饭不是。”

      书也笑起来眉目灼灼,也不知道是还在戏里还是陈述事实,她说:“周凛,你好爱我啊。”

      周凛揉着她发顶把她圈揽到怀里,“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到酒吧时正是客人多的时候,进门的时候书也注意到门上挂的小黑板上写了个公告,可能是前段时间有人打架后才挂上去的。内容肯定是周凛想的,完全是他的风格,之前也听他提起过是因为酒吧里有人骚扰女客人才会打架。

      ——喝酒别闹事,别动女客人。

      驻唱歌手在休息,书也突然松开周凛的手跑上台。

      她今天穿了身红色的贴身吊带裙,勾勒着窈窕的身形,坐在高脚凳上仰头撩发时张扬妩媚,她看起来很开心,拿起吉他,声音混着电流声传出:“借这地方给老板唱首歌。”

      台下的人都看过来,周凛只是笑。

      老歌被她唱的格外有情调。

      “每次吻你也乱了心跳,过去我哪会有明眸烁烁闪耀,全赖在每次你说爱我,我自觉紧要。”

      她边弹吉他边唱,目光始终落在周凛身上。

      一首歌唱完,她清清嗓说话,“周凛,我知道你很爱我,别人都认为我是烂泥的时候,只有你给我撑伞。别人都觉得是我侥幸有今天这步的时候,只有你说我是月亮。别人逼迫我放弃你,你却说你站在我伸手能摸到的地方就好。之前舞蹈老师说我是荆棘里的玫瑰,野蛮生长,横冲直撞,枯萎后会再次生机盎然。我想说,直到遇见你,我再也不会枯萎了。”

      “之前有人跟我说,千万不要耽误你。”她说这句的时候目光紧紧追随他,“但是好像这么多年,只有我能耽误你了。所以,这任务还是交给我吧。我现在没有雪碧了,没有小狗陪我淋雨,但还有你给我撑伞,好像也还不错。”

      “有一句话,我好像一直都没对你说过。”她微顿,台下的客人都在起哄喝彩,在欢呼声中她说:“我一直都在爱你。”

      就像你爱我那样。

      我们是彼此心里永不休眠的火山,是年年如旧的常青树,是季风气候怎么都躲不过的温热,是日复一日的热望。

      说完转身下台,抬手就跌入周凛的怀抱。

      欢呼声更高,掀起一层浪。

      驻唱歌手这时候上台,唱的歌还格外应景:“就算是天定的良缘也会有辛苦,都不必太在乎。”

      天定的良缘都会有辛苦,我们没那么好的运气被天定良缘,但好在感情这东西胜在可以自己争取。

      所以,我们走过虚妄,失之桑榆,收之桑榆。

      书也今晚是酒吧里的重点观察对象,好几桌男客人眼神总是往她这边瞟,周凛挡都挡不住。

      书也看他吃醋的样子觉得挺爽的。

      谁知道周凛还较真了,把门口挂的小黑板拿过来,在上面添字,添字之后就是

      ——喝酒别闹事,别动女客人,别看老板娘,老板练过拳。

      书也笑得不行,觉得有点凶,补了一句可爱的。

      ——应该很猛哦。

      回家的路上书也还兴致勃勃,玩性大发,指着天上的月亮,问:“周凛,你怎么跑到天上去了。”

      他总是陪着她笑,纵着她闹,除了他没人能把她宠成小孩子,她也从不在别人面前这样。周凛笑,一如从前:“找书也。”

      他轻声说,“阿也,你就是我的月亮。”

      “好肉麻啊你。”书也吐槽他,却还是忍不住跟他一起犯矫情,“但是我很幸运。”

      她嫌太矫情,贴到他耳边说:“当你的月亮,我很荣幸。”

      澜水是个少雨的城市,最近下雨却很频繁,这会儿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店里拿了把伞,撑起遮在他们头顶,只听雨声闷响。

      她今天穿的裙子衣料也特别软,和着微风细雨裙子往周凛手臂上飘,然后他牵起了那只手。

      雨天好像也没那么糟,当你在我身边的时候。

      说的矫情点,下雨的时候总觉得有点浪漫。

      再说得酸点,那大概是,你我相逢,将爱欲滴。
      时间悄然流逝,冬天越发凛冽时书也受到了来自高中的邀约,请她返校做一场优秀毕业生演讲。

      书也欣然答应,没忍住给周凛炫耀,她名字前难得冠上“优秀”这两个字,“周凛,我要回高中做优秀毕业生演讲,他们邀请你了吗?”

      “没有。”周凛那时候正在给她剥柚子,手掌上是粘腻的汁水,手背被激动的人拍红,“能不能带个家属,否则我这个社会人士进不去。”

      “我刚问了,可以。”书也看起来挺兴奋,已经开始计划带谁回去,“那天我也得带昭昭去,程朗就算了,他嘴太欠。你,你记得给我拍照,拍得漂亮点儿。”

      周凛特配合她:“遵命。”

      手上动作不停,把剥好的柚子给她推过去,“尝尝是不是甜的。”

      书也看着手机上江昭昭发来的消息,把她男朋友的脸扭过来,直直看着他,目光带着些许威胁意味:“又骗我是吧,你早两年就去做过演讲了。”

      “你也没问我去没去过。”周凛还能找她话里的漏洞,见人家的表情不好看认真解释:“我其实有点儿心理阴影,回去的那次老师们都问我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一起去的同学也跟着起哄。我说分了,有人说小话,说早就该分,我就他吵起来了。”

      这会儿换书也理亏了,“这次我去给你正名,谁敢说咱们该分我就要他好看。”

      周凛笑着往后仰,身子全都靠在沙发背上,头枕在沙发脊上,笑时扣着书也的腰把她也拉过来,偏过头枕在她颈窝,“嗯,书总罩我。”

      返校那天书也还挺紧张的,毕竟她高中时成绩一直在中游,有周凛那张成绩单上肯定找不着她的名字。

      周凛看出来她紧张,开玩笑帮她缓解:“首席舞蹈演员,你就当台下那些是买票来看你跳舞的。”

      “她们问我成绩我怎么说?”她来之前想的方案在站到校门口那一刻一一被她划掉。

      “成绩和能力不是划等号的。”周凛牵起她的微凉的手,边往里走边说:“你之前的看法不一直都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吗。”

      学校没怎么变化,好像高中都是这样,永远朝气蓬勃,永远热血沸腾。

      校门口的保安换了,已经不认得他们两个。书也还记得之前那个保安大叔,她总是在门卫室扒着窗户跟他一起看电视,后来就被叫到里面跟他一起看。

      校内那几棵梧桐树已经光秃秃的,没有了绿叶点缀,但枝干依旧有形,挺拔地立着。暖阳透过梧桐树的枝干,丝丝缕缕地洒在路上,洒在行人的脸上。书也指着其中一棵说,“之前我们打羽毛球的时候,球挂在那上面了,是你帮我拿下来的,那时候我才开始注意你。”

      “那我可比你早多了。”周凛说,“你还不知道我名字的时候,我就开始关注你了。”

      书也还真不知道这事,“为什么关注我?我长得好看?”

      “确实好看。”越往里走人越多,周凛还不撒手,淡定地跟她说话:“但那时候是喜欢看你跳舞,觉得他们都没你跳得好。”

      书也在想自己没认识他之前在学校里跳过什么舞,但是时间有点儿太久想不起来了。

      “是《胡桃夹子》。”周凛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小脑袋里想的什么,说完了猝不及防来句:“你呢?看上我之前,除了给你捡球,有什么让你觉得我还不错的。”

      书也想了想,“给我抄作业算吗?”

      周凛给她气笑,“算,怎么不算。我给你抄完你给班里剩下的人抄,全班人共用一个大脑。”

      “那时候不知道你对我有意思嘛。”书也是真不知道,那时候喜欢她的男生确实不少,但都是三分钟热度,就喜欢她的脸,追两天追不到就自动放弃。

      “那是因为你那时候脑子里天天除了吃就是玩。”周凛食指曲起敲敲她脑袋,“你要是当时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出去一半换成我,都不至于那么迟钝。”

      “现在有了。”

      现在我的任何都有你的一半。

      在我执着向往的爱情里,你永远是我执迷不悔的另一半。

      你也该知道我的爱是草蛇灰线,绵延万里小心蛰伏,唯有与你的那一条重叠,我才真正明了爱的定义。

      ——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却也甘愿被你困住此生。

      演讲是在学校礼堂,他们坐在第一排等着,后面黑压压一排。

      坐第二排的学生低声说:“刚才我看到了要做演讲的学姐,特别漂亮,旁边还有个很帅的男生,看起来像她男朋友,特般配。”

      书也听到后偷笑。

      上台的时候台下除却掌声还有兴奋的呼声。

      书也在台上站定,一眼在万人礼堂里看到周凛,他选的位置好,光还能洒到他身上些许,亮眼得很。

      “大家好,先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是书也。几年前我也跟你们一样坐在这里听演讲,说实话当时我没听进去几句,说来说去都还是那些话,所以我换位思考下,觉得也没什么人能认真听我说,就没写演讲稿。”

      这话一说完,台下有人窃窃私语,书也听不到,也不想认真去听。

      “来之前我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预想了一遍,但都没什么用,进校门前,我问我男朋友如果有人问起我的成绩怎么办,他跟我说成绩跟实力不是划等号的。”书也看着台下一张张朝气蓬勃的面庞,恍惚间看到了那时候迷茫的自己,“之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有人说因为成绩就是全部,没有成绩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我也因为这话困扰过。”

      她目光流转,锁定了周凛所在的位置,唇角缓缓勾起:“但是现在我也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闪闪发光,也能站在这里,作为所谓的优秀学生,其实在这之前我想都没想过这两个字会落到我头上。”

      “我想把我学生时代的理念分享给你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书也说,“就是笑着哭着都要快活,我不喜欢也不相信以偏概全,因为我们就是我们。我相信我们还能够跟生活顶撞,在青春里撒野,直面自己的不足,也要懂得肯定自己的价值,也能永远为了落日和极光奔跑欢呼。”

      “最后,愿大家此生兴致盎然,烟火灿烂。”书也鞠躬后退:“这些话,致青春万岁,也致少年如风,谢谢大家。”

      台下是雷鸣般的掌声,书也提着裙摆下台,在万人瞩目下走到周凛身边。

      “阿也,特别好。”周凛的夸奖先于在场每一位入耳。
      书也坐到他身边的位置,伸出自己冰凉的手钻进他手心,低语道:“第一次这么正式,我手都凉了。”

      接着,耳边传来的就是老师们的夸赞。

      在场这么多人,都赞她光鲜亮丽,只有周凛知道她的手掌都是冷汗。

      声音渐趋减弱的时候,周凛给书也看他的手机。

      打开的是他跟许晚的对话框,他发了一段视频过去,单看封面应该是她刚才演讲时录的。

      下面是许晚的回复。

      ——要是书也愿意的话,带她回来吃饭吧。

      散场后曾经的年级组主任非要跟他们吃饭,书也对这位老师其实是有点儿怕的。主任姓付,江湖人称付老大,倒不是有多严厉,就是太过慈祥导致他唠叨得过分。书也之前没少被他进行思想教育,到现在都还有阴影。

      还好他这些年被磨平了嘴皮子,聊天也就是高中的趣事,他说早就看出来他们在谈恋爱了。

      书也震惊:“怎么您也知道?”

      “多明显啊。”付主任喝口茶,把茶叶吐到地上,“那时候你给书也看零食,口红梳子小镜子也全都塞你桌洞里,她用的教辅都不是老师推荐的,全是你自己去买的。”

      高中有一段时间书也对自己的身材不满,非闹腾着要减肥,买了零食全都塞到周凛的桌洞里。她想吃的时候周凛不给她要生气,周凛给了,她吃完了也要生气。

      那时候任性得过分,偏偏周凛还娇纵她。

      高中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女生开始化妆,书也唇色很浅,平常会涂口红。但校内经常查仪容仪表,查完了还要扣押化妆品,书也怕被查到,就全都放到周凛那里。

      教辅书也确实是周凛给她买的,班里老师推荐的教辅书她看不懂,看不懂也要生气。周凛就照着她的水平标准给她买教辅书,在书店里还偶遇了付主任,第二天,那些书出现在了书也的桌子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早有人跟我举报过你们俩,细节什么的全都跟我说了。”付主任说着还兴奋了,指着周凛说:“你去打篮球的时候,书也每次都去篮球场看,她以前可没那么爱运动。你考第一被夸的时候她比自己被夸还高兴,她年级前三百都没进过几次的人笑得跟花似的。程朗过生日,她送个哥俩好,陪江昭昭过生日,送个502,你过生日,她就送你个限量版球鞋。”

      这可真不是书也找茬,“怎么说到我全是糗事啊?”

      但也的的确确发生过。

      周凛唯一爱的运动就是打篮球,书也本来不怎么喜欢看,但直到有一次放学后她在校门口奶茶店喝奶茶,周凛在校内打篮球,眼看着比以前晚了十分钟还不出来,书也进去找。就看到一个女生在给周凛送水,还好他没接,否则书也要把他的白鞋踩烂。

      那之后危机感蹭蹭往上窜,书也就成了篮球场的常客。

      周凛考第一是常事,韩月总是被他压几名,那次周凛考试迟到错过了英语听力,书也以为韩月要反超他。可结果是,周凛仍在成绩单的第一位,所以书也笑得开怀。

      还有那个生日礼物,天地良心,书也真不是故意的。

      眼看着就要到周凛生日,她攒钱想给他送双球鞋,因为他常穿的那双总是被她踩。但还就是巧了,那段时间程朗和江昭昭也过生日,不送礼物又不成,书也还真心地去网上询问网友。

      问过后送出了令他们俩铭记一生且每次过生日都要提一嘴的礼物,哥俩好,502。

      “反正那时候你们没影响学习,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反而书也的成绩还提高了。”付主任笑说,“我就觉得不用让你们分开。”

      说完了又忍不住笑,“让你们分开也没用,你们这些孩子不是最擅长地下恋了吗。”

      其实地下恋也瞒不住任何人,因为眼神里的爱是藏不住的。

      《洛丽塔》这本书里说,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掩饰的,咳嗽,贫穷和爱,你想掩饰却又欲盖弥彰。

      那我爱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法掩饰的呢。

      大概是,看向你时温柔的目光,不自觉放缓的语气,为你绽放的笑颜,只对你任性的脾气。

      所以,你早就该知道的,我爱你。

      闲下来的时候书也偶尔会想,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周凛的呢。

      是怎么开始一颗心为了他而摇摆的呢。

      很多时候书也都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于人海茫茫相遇,再把彼此归还给熙攘人群,她总觉得这样还不如不遇到为好。但在那方空间里见到周凛的时候,一切怨怼化为乌有。他们何其幸运,能重逢于故地。

      每每想到这件事就会想起很经典的一部电影,《大话西游》,其中有一段是关于爱一个人需不需要理由的追问,两人都步步紧逼,最后是至尊宝都开始怀疑自己所说的爱一个人需要理由的观点。

      那时候书也就在想,爱一个人真的不需要理由吗。

      但是遇见周凛后,她觉得其实这件事就是不需要理由的。因为爱是某一刻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沉沦,是一场避无可避的浩劫。

      所以当她察觉到自己沉沦后,也甘之如饴。

      新年到来的前几天,书也跟周凛出去玩了几天,拍了好些照片,在家里找相册把照片放进去。

      今天是新年前夕,周凛在贴对联,书也问过他相册的位置后拿出来先是翻了翻前面,都是他小时候的照片,往后翻,是读初中时的样子。简单的白衣黑裤,冷着一张脸,被迫摆出剪刀手,满脸的抗拒,但架不住颜值实在高,就算表情很是拒绝,拍出来也好看。

      余下的就是高中时的照片,占了相册的大半。

      书也喜欢拍照,就拉着他一起,是以高中时的照片都是他们两人的合照。

      周凛拍照技术很差,经过书也无数次的威胁和调教之后终于有所改进,这相册里的照片多半都是他拍的。

      一一翻过,就好似他的小半生她都参与过。

      最后一张是他们大学时的合照,也是分手前最后一张照片,是她拍的。

      照片上书也穿着一件千鸟格的吊带裙,笑得灿烂,只露了半张脸,周凛给她背着个不符合人设的粉色包包,脖子上挂着个水杯,手里还拎着她的高跟鞋。

      书也记得,那天他们去海边玩,结果刚到海边就下雨了,她还能苦中作乐,那时候是她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下意识抬头,撞进她的镜头。

      而他们的这次旅行里,好多照片都是这样拍下来的。

      算了弥补了那时候的遗憾。

      事关爱情,他们都不要退缩才好。

      她翻过那页,想要放照片。

      目光却顿住,手不禁抚上那张照片的背面。

      上面的字迹再熟悉不过,曾出现在给她偷传的小纸条上,她的草稿本上,她订正的试卷上,记得没头没尾的笔记上。是周凛的。

      他写:希望雨过经年,你在下一个雨季之前,回到我身边。

      那些从开始翻相册开始的酸楚找到了出口,瞬间决堤。

      周凛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书也要放的照片还在茶几上,本来在沙发上坐着的人不知怎么坐到了地毯上,腿心瘫着那本相册,女孩哭得眼眶通红,叫他名字的声音都颤抖。

      “怎么了这是。”他赶紧走过去,看到书也腿上的相册心下瞬间明了,抽纸巾给她擦眼泪,“哭成这样,觉得对不起我?”

      得到是书也一个紧紧的拥抱,她把耳朵贴在他胸膛,听他蓬勃的心跳,深深地吸一口气,却只为说一个字:“嗯。”

      “我早说了,没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他揉揉她脑袋,“多大的人了都,还计较这些。再说了,现在我们不是在一起吗?这就够了。”

      “周凛,其实我不在乎。”她眼泪挂在眼睫上,说话间坠落,“之前我妈说我什么我都不在乎,现在也是,许老师同不同意我也不在乎。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他顺着书也的背,轻声安抚,“我一直都知道。”

      怀里的人还哭,不拿出十成十的诚意别想哄好。

      “阿也。”周凛单手环着她,另只手去摸口袋,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其实这个动作他做过很多次,安慰她的时候,给她系鞋带的时候,或者是任她踩着上树的时候。

      但这次不一样,书也几乎是在他单膝跪下的那一刻就反应过来,捂着眼睛,哭得更凶:“我现在不好看,不可以。”

      “很漂亮。”周凛说,他向来嘴甜,都是被她教出来的,但也往往说实话,他对她的滤镜一向太重,说不定她化成如花他都觉得真是漂亮:“你什么时候都漂亮,现在更是。”

      书也就当他说的是真的,把手拿下来看他,他手里拿着枚戒指,上头顶着个漂亮的粉钻,有点儿眼熟,但说不上来。

      “大学的时候你说喜欢,我攒够钱就买了。”周凛抬手把她眼泪擦掉,笑着说:“其实旅行的时候就想跟你求婚,但是你总破坏气氛,就随身带着了,现在刚好。”

      他连戒指盒都不敢拿,怕被这祖宗发现,毕竟她也挺不走寻常路的。

      书也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视线是晃动的,还是周凛的手在抖,那枚戒指在自己的眼里颤动个不停,“要不要嫁给我?”

      以前书也不懂,不懂为什么被求婚的人会哭,明明是那么幸福的事。

      但现在她知道了,那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庆幸。

      庆幸我们是彼此相爱的。

      她红着眼点头,忍着哭的念头,却又更想哭了:“给我戴上吧。”

      她泪眼模糊,看窗外灯火阑珊都连成一片,在这天地模糊,万般熙攘中,爱意在胸膛中回荡碰壁。

      当下月光皎皎生辉,归途坦荡明亮。

      好像新年的月光要更亮一点,适合曾离散的爱人寻找如初的路。

      你知道吗。

      因为你给我情绪与你无限牵绊的缠绵感,又给我淋漓温柔的安全感,所以我想跟你去永不凋零的未来,看你我以爱为名植出的狂花。

      我们就接吻,热恋,缠绵到世纪末。

      新年的烟火在夜幕中绽开,绚烂后滑落的余烬照亮某扇窗子。

      窗子里,墙上的老式挂钟叮当作响,锅里的饺子已经沸腾,电视上春晚的主持人异口同声地说“新年快乐”。

      屋内的人笑看彼此,往日的祝福改了。

      “新婚快乐。”

      于是依着新年新气象,他们在新年的钟声下接吻,一吻天荒。

      书也不知道怎么想到这茬:“周凛,我们看《大话西游》吧。”

      “好。”

      电影看到一半,书也拍拍周凛的胳膊,“看哎,下雪啦。”

      窗外大雪纷飞,迷乱情人眼。

      她脑袋还枕在人肩膀上,周凛扭头看雪幕时趁机低头吻她额头。

      在书也要抗议的前一秒,他笑出声,“枕这么久,收点儿利息,小祖宗。”

      “噢。”书也想说的不是这个,她说:“下雪最适合说情话,你给我说句情话。”

      他闻言,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垂下头吻她。

      窗外是雪幕纷纷,屋内是温情脉脉。

      他们住在高楼,我们淌在洪流,不为日子皱眉头,答应你,只为吻你而低头。

      ——嗯,答应你。

  •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住在高楼,我们淌在洪流,不为日子皱眉头,答应你,只为吻你而低头。”——《下流》
    周凛记得多抱抱书也,她很怕从过去的梦中醒来发觉自己原来一无所有。
    不过现在书也很少梦到过去了,她有周凛了。
    所以你们好好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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