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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闲谈落花 ...

  •   此话在民间一传十十传百,终于传到了都城人耳中。乔家驻守边境线多年,战功赫赫,在民间又声望极高,百官怎能不忌惮。

      于是就有了乔家怀有异心的传言,这传言又从都城传起,先是传到皇帝耳朵里,不知过了多久才传到在边关打仗的乔将军耳边。

      这乔将军向来一心只在战事,不在乎所有风言风语,可当皇帝的人不这么觉得。

      皇帝当即让应天阁夜观星象算了一卦,这一算,竟算出乔家后代有天子命数。

      好巧不巧,前一日乔夫人产下一子,名字都没来得及取,便收到都城来信,说边关日子艰难,要把孩子带去都城同世家子弟一齐教养。

      这一养就是十余年,等到乔牧也长大,夸赞乔家的话语早已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对这家人通敌卖国的指点,茶余饭后时聊到这一家,顶多说一句当年我就看出来了,他们家怎样怎样的。

      老皇帝念在乔家为国出生入死这么些年,杀了其他人也不好再杀他,便指了个藏书阁的闲职,随他去了。

      这些个官场陈年旧事,姜义自然是不知的,她只感觉到对方应该是有些难过的,便想说点别的缓和一下。

      “我也没上过学堂。”

      乔牧也配合地答道:“可我看你学识不比正经上学堂的差,是受家中长辈教导?”

      姜义略有遗憾,道:“兄长们上过学堂,他们都说很累,可我就是想去看看那里是什么样的。好不容易等到能上学堂的年纪,我一提出来,长辈们都说我是女子,若是上了村里的学堂,先生们也不会尽心尽力地教。”

      说到这里她好似回想起童年趣事,言语中带了笑意:“后来哥哥姐姐们闹着说我不去他们也不去,长辈们干脆就让所有人都不去,由婶姨叔伯们亲自教。”

      乔牧也不自觉地被这笑意所触动,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忽而听见外头细微得几不可察的声响,立即“嘘”了一声。

      过了一阵子,两人听见打更人的吆喝声,默契地保持安静。

      木门嘎吱的声响在刹那间揪住所有人的注意力,几步急促的步伐足以见得此人的焦急。

      书册翻动时的沙沙声和故意压低的讲话声在黑夜中分外显眼,不难辨别出是某位挑灯夜读的同窗疑问难解,趁先生查寝的契机追出门来答疑。

      姜义惊叹这人竟然不怕先生责罚,可转念一想,寝室都是单人独间,就算读得再晚,只要不吵不闹,也影响不了其他人。先生们查寝估摸着也只是虚晃一枪,为的是给那些个苦读的学子深夜解惑。

      两人没再讲话,不知何时都安静地睡去,没想到姜义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乔牧也把人叫醒,不曾想对方哼唧两声后把头埋进被子里,看着像要不管不顾睡个饱。

      无奈只能使出万能绝技,道:“早膳还有半个时辰停止供应。”

      姜义不甚清醒地“嗯”了一声,又拔高音调再“嗯”一声,扑腾着踢开被子。

      白墨总在还没有进入课室的时候精神百倍,今早也是如此。

      姜义问道:“先生查寝一般是查些什么呀?”

      白墨走得随意,道:“哪有什么查寝,就是夜间特意来答疑解惑的。怕传出去以后人家说这学堂个个熬到三更半夜,学子们听了不敢来,这才向外说是查寝。”

      他又转身倒着走,道:“不过吧,那个时候大部分人一般都睡了,他们宁愿隔天早起几个时辰也不愿意熬,一般只有陈杰会读到这么晚。”

      昨夜的那位同窗原来叫陈杰,姜义奇道:“熬到这么晚,还要早起念书,身体该受不住吧?”

      白墨伸出一根手指,横向摇摆两下,道:“并不,他熬夜,但不早起。昨日是个例外,因为前一晚你们来了,先生去开门所以没来查寝,大家伙都睡得早。但平日里他都是睡到敲起床钟才起,然后狂奔到后院拿走剩余的早膳,再一路狂奔一路猛塞,敲上课钟前正好跑进课室。”

      谈话间,几人抵达用膳的后院。

      后院布置简陋但整洁,几套桌椅板凳,几块油布撑起的棚子,学子们就在那几处供以遮风挡雨的地方用膳。

      条件虽能用一句大道至简来戏称,膳食却非如此。简单的一顿早膳竟摆了二十来样餐食,厨子把每个人的吃喝习性摸得透彻,每日只会多出一两口,绝不会少。

      即便是官立学堂,姜义也只曾听店里客人揶揄道,进了学堂就成了和尚,人和菜式都是和尚庙的翻版。

      却不知竟有饭菜这样好的学堂,这可真怪不得昏晓堂备受称赞,怨不得百姓纷纷来访。

      读书人做什么都讲究些礼仪规矩,食不言寝不语,姜义是一个也接受不了。

      她就喜欢在睡前听见点声音,听人讲也好,自己讲也好,总之要有点声音陪着。吃饭时吃两口停下来讲几句,或是同桌人说些街坊八卦给她听,她都乐意至极。

      所以她喜欢和他们一起吃饭,白墨总会和她讲些学堂的事情,遇到没听说过的,乔牧也接下话头,为她解释。

      “来了来了。”

      吃了许久,姜义觉着手中的馅饼味同嚼蜡,听见白墨的小声提醒,顿时燃起兴致,不露痕迹地偷偷看着来人。

      陈杰果然如白墨所说,跨着大步跑来,远处与他反向的同窗皆是徐徐而行,唯他一手扶簪一手抱书,虽不似翩翩君子所为,但面上淡然,仔细看着还有几分倔强。

      姜义心想这人若是不做书生,改做跑堂的一定包客满意。

      这话她自然是不敢说出来,她不大在意身份地位之别,毕竟她自己都是个徒有虚名的尚书令千金,可人家一个大有前途的读书人若是被说成做苦力讨生活的跑堂小二,恐怕会怒不可遏。

      陈杰匆匆拿了早点,还腾出空子来向几人点头问好,这让姜义对这人的印象莫名的好。

      “新同学早!快走吧!”

      姜义这才反应过来,陈杰都来了,那时间一定紧迫,她几口咽下馅饼,擦干净手正想拿书,却发现乔牧也早已为她收拾好所有东西。

      这回成了四人齐齐狂奔,花草树木在身侧快速划过,一拐弯,几人瞧见前头有位先生缓缓走着,正巧在陈杰的必经之路上。

      三人加快步伐,从先生身边经过时齐齐喊道:“先生好!”

      陈杰紧随其后,向前跑时往边上挪了一点,可嘴里塞满早点,于是他一转身,哼哼着朝先生鞠了一躬。

      先生倒也没嫌几人的不是,乐呵呵地应好,感慨少年郎求学急切,活力饱满,再多的,他们也听不见了。

      好在速度够快,任课先生还慢了他们几步进门,而学子们却还不噤声,反而更大声地询问先生。

      有一人激动不已问道:“先生,听闻闲谈宗要来我们学堂选人,这消息是真是假?”

      先生踱步上前,目不斜视回他一句:“真。”

      一时间满屋子人沸腾起来:“那先生我们是要开诗会了吗?”

      “是。”

      “先生先生什么时候办诗会?过些天李状元的弟弟成亲他必定回村,可否请他来为我们指点一二?”

      “这月二十。不知。”

      “二十,李状元家是二十六办喜事,这可难预料。”

      晌午时分终于得空,姜义聊起这事儿来:“闲谈宗,也是个江湖门派?”

      乔牧也道:“是,科举新律颁布后,一群不满新律的学子所创办的,与其他门派略有不同,因为这里面的人有机会直接当官。”

      闲谈宗,始创于一场诗会纠纷。

      那年新律颁布,有人欢喜有人愁,学子们对其议论纷纷,想法各异。平日里倒也没什么人会在意这些想法,偏偏在一个富贵人家公子举办的诗会上,他本人对其进行一番评价,痛贬科举新考法。

      若是流程如旧,公子家便可买通关系,托哪位官员通融几次,便可直接参加最后一轮考试,再托他稍微改一下答卷,便可成为排名靠后的进士,不必面圣,只需等着分配个小官当。

      这一说,同窗里不少埋头苦读的平民子弟内心不满,凭什么他们寒窗苦读数年一无所得,他却能靠家中势力不费力气地成事。

      于是当场结盟,创下这一门派,在当时颇受同样穷苦出身的官员青睐与帮扶,借此契机与官场搭上了关系,那便有了路子往其中送人。

      白墨对这些个轶闻如数家珍,讲得很是起劲:“自创办起,他们就在各地巡回,举办诗会以便从中选人,后来私立学堂渐渐多了,他们就与不少学堂达成长期合作,在学堂里办诗会直接选人。总之就是怎么选都离不开办诗会。”

      世事不公,但总有人甘愿冒死出头,正所谓不破不立,姜义心中想着,又忽然走神,疑惑道:“那昏晓堂的创办者是何许人也?”

      这一问倒是把白墨问噤声了,张口结舌,回想好一会儿后挠着脑袋无奈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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