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魅妖(gb)》广泽生明月

3、捡到魅妖3

　　它用那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你。有点挑衅，有点害怕。

　　你感到高兴，因为它很有活力。证明几道法术和一个冷水澡没有影响它的健康。你对它的判断正确: 有点虚弱，但环境适应能力很强。你昨天的努力没有白费，观察魅妖习性的计划可以继续。

　　快到中午，你要吃午饭了。魅妖自然也是要吃饭的。但妖鬼与人类不同，它们会在一次进食中吃下大量的食物，然后维持很长一段时间。这种特性让人类与妖鬼的战争更加艰难: 它们突然出现在村庄，大肆劫掠；如果调遣大军来剿灭，它们又会消失，很久不出现。

　　最根本的方法，是封闭六道轮回的裂缝，使妖鬼再也不能出现在人间。

　　你看看眼前这只魅妖，它也能一次吃下大量食物吗? 它的身形近似于人类，如果吃下大量食物，也许会变成一个大胖子。你想到它月光下如玉树修竹般优美的身体，有点可惜。

　　还有一个问题，妖鬼是吃人的。

　　妖鬼是对居住于酆都罗山的一群造物的总称。它们有不同的种类，也有不同的食谱。它们的食谱很杂，包括几乎一切的东西，除了人类也吃的肉类，蔬菜，五谷，甚至还有沙砾泥土，乃至还有吃空气的——你很希望魅妖是这一种。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拒绝人肉。

　　你是在乱葬岗捡到它的。当时它在觅食吗？

　　一位正直善良的天师家里肯定不会有这种东西，你决定试着用别的东西喂它。

　　你走进储物间，看了它一会儿，什么都没做，又离开了，整个过程中它一直盯着你。你将要离开储物间，它似乎放松下来，紧绷的肌肉渐渐松弛，身体不再维持戒备的姿态。最后，它又疑惑地看了你一眼。

　　你走出家门，街上很安静。但穿过几条街后，眼前立即就变了个样。卖牛的，卖猪羊的，卖陶器的，卖竹筐竹篓的，卖粮米蔬菜的，闹哄哄挤在了一片广场上。

　　小城很多人认识你，他们见你都恭敬地口称天师。

　　再走过一条街，一排排酒家客舍正在开门做生意。你走进其中一家，要了一碗粟米饭和几碟小菜。

　　饭店老板很热情的要给你免单:“两个月前小人的儿子满月礼，多亏了天师大人呐！天师大人给小人的儿子念了祈福经文，到现在小人的儿子还没有生过一场病呐！我就跟隔壁王四家的说，这个礼是不能省的！他家那个儿子哟，三天两头就要……”

　　你很耐心的听他说话，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不时点头附和:“我记得呢，你家小儿子现已三个月啦。”“欸欸，养小孩子不容易。”“现在夏天倒还好些。”“是啊，养到一年就好啦，养到一年就算养活啦。”“你家小儿子确实是有福气的，我只消看看那眉眼，那鼻子，就知道。”

　　最后，你拒绝了老板免单的好意。

　　你喜欢攒钱不假，但是并不会吝啬日常必要的开销。你天天去饭店吃饭，确实是个很不节俭的习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贫寒的人家会自己做饭，殷实的人家有专门的厨师和帮佣，但你自己不会做，也不方便请帮佣。

　　你的四合小院里有很多不适合普通人接触的东西，所以你一直是一个人居住。其实你家是有厨房的，但在一些灾难性的尝试后，你就彻底放弃了。你每天要打坐，也没有时间再去学习。

　　如果帮别人家做法事，主人家会负责你的餐食。平常就在饭店里解决。

　　吃完午饭，你逛到市廛上，买了一只活鸡和一只兔子。

　　你穿着青布道袍，一手拎鸡，一手拎兔子，看起来有点滑稽，路过的人都多看了你几眼。

　　回到家，你把鸡和兔子都放到储物间，在魅妖莫名其妙的眼神里关上门。

　　走出一段，你又折返回去。把拴着魅妖脖子的锁链放长了一些，确保它能在储物间里自由活动。锁链上有特殊的法咒，妖鬼是不能自己触碰锁链的。

　　你走到净室，面前摆着一个蒲团和一个香炉，除此之外空空荡荡。你点燃香炉，檀香的烟飘飘渺渺的缭绕在静室里。

　　双腿盘坐在蒲团上，右手虎口，抱左手四指，以左手虎口，抱右手大指，两手大指梢，各自接触另一手心的劳宫穴。双目微闭，开始内观存想。

　　凝神聚气，摒除外缘，存想思念，见五脏如悬磬，五色了了分明。

　　三四个时辰很快过去。

　　睁眼之时，你觉得神清气爽。

　　你重新走进储物间，看看魅妖进食是否顺利。你看到魅妖一脸无聊的靠在柱子上。兔子和鸡在储物间的角落，鸡掉下了几根羽毛，除此之外没有受到攻击的迹象。

　　“你不吃这个吗？”你指着鸡和兔子问。

　　魅妖看了你一眼，又移开目光。

　　你猜测着原因: 它不喜欢吃肉类，或者不喜欢吃活物? 它的牙齿和爪子看起来都没有攻击力，难道它只能吃准备好的食物，不会自己捕猎? 那可真是太可怜了——一只不会捕猎的妖鬼。

　　你把鸡和兔子带走，决定尝试一下。

　　你的目光在鸡和兔子之间来回游移，然后看向那只掉了一点毛的鸡。

　　虽然你杀过的东西不少，但不包括鸡。杀鸡怎么杀来着，鸡的命门在哪里？你学过的东西里好像没有这一项。

　　你抓着鸡的脖子，把它按在地上，拿出一把匕首，在它身上比划。呃，先把头砍掉总没错。

　　你的刀很快，鸡的头落在地上，血喷出来。你蹲的位置相当巧妙，血没有一滴溅在你身上，你对此很有经验。

　　失去了头的鸡剧烈挣扎了几下，你的手很稳，没有让它挣脱。血渐渐不流了，鸡的身体也归于平静。下一步是，剃毛，祛除内脏，顺序是怎样的? 剃毛要一根一根拔吗？算了随便搞搞吧。

　　在一些乱七八糟的过程后，你得到一只除去了内脏，皮肤上还带着一些毛根，但总体很像样的鸡。

　　兔子在院子里乱窜，有点瑟瑟发抖。你并没有要虐待这只鸡，或者杀鸡给兔子看，只是不太熟练，你安慰自己，下次会做得更好。

　　你把鸡砍成几块，鸡肉放进一个盘子里，端进储物间，放在魅妖面前。

　　它用修长匀称的手指拨弄了一下那些生鸡肉块，第一次开口说话。

　　“我要吃熟的。”

　　它懂得人类的语言！

　　声音很沙哑，像砂纸磨过桌面一样。魅妖的声音真难听，你心想。

　　你很高兴，一切都很顺利，你搞清楚了魅妖的食谱。只要正确地喂食，这只魅妖就不会轻易死掉了。虽然它没能如你所愿吃空气维生，但吃肉类也不难满足，至少它没有要求你喂它人肉。

　　至于熟食，这在妖鬼中不是一个太常见的嗜好。不过没关系，你可以从饭店里给它带。或者自己做？给妖鬼吃的东西需要像人类一样做的那么复杂吗？

　　你早已死去的厨师之魂有一点死而复生。这一定不是因为多负担一份饭钱让你有点心痛。

　　烧火，倒水，肉放进去。煮是最简单的烹饪方式了，即使是你这样的厨房黑洞，也不太会出错，只要不让水烧干，食物总能做熟。

　　等待期间，你的思绪飘远。魅妖能说人类的语言，这一点值得好好记录下来。它的声音和脸都带着伤，但身材很好，恢复以后想来是个美男子样。

　　有晋一朝，时人好男色。所谓“翩翩周生，婉娈幼童”。你对美男子也是怀有欣赏态度的，但它是妖鬼。

　　它是来自异界，劫掠村庄，吃人，你在战场上斩杀无数的妖鬼。

　　它的皮囊很能迷惑人。如果它长的像人，说人类的话，吃人类的食物，表面上看，它与人类简直一模一样了。

　　真可怕。你不觉得那些青面獠牙，满身鲜血的妖鬼可怕，但觉得这只孱弱的，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丝攻击力的妖鬼，确实有点可怕。好像看见沐猴穿上衣冠，牛对着琴啧啧称赞似的。

　　你估计着鸡肉煮熟了，盛起来，送给你挑剔的小宠物。

　　盘子送到面前，它愣怔了一会儿。看着你，你也看着它。

　　它缓缓伸出手，用白皙的手指拿起一块鸡肉，塞到嘴里。它似乎有些饿了，吃的很快，但动作居然不野蛮。一口接着一口，咀嚼，吞咽。

　　手指上沾着肉汁，有几滴滴到它平坦的小腹上。

　　吃完以后，它把盘子推到一边。

　　它直直的看着你，用沙哑的声音说:“衣服，我要穿衣服。”

　　这话听起来很怪异，哪有妖鬼要穿衣服的呢？但又听起来很正常，从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弱不禁风的男子口中说出。

　　“好，好的。”你难得结巴了一下。

　　你也见过妖鬼的身体，那简直到处都是。你见过男子的□□的尸体，战场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活着的男子的身体，仔细回忆一下，你没有见过。

　　而你面前的这个，这个是什么东西?

　　你飞快走出储物间。

　　你家里有三套一模一样的青布道袍和一套法袍。法袍肯定是不能给他穿的。青布道袍是坤道的款式。想到妖鬼和你穿一模一样的衣服，还是女款道袍，你觉得怪异极了。你想起他原来穿的那件破破烂烂的勉强可以被称为衣服的东西，早就被你当垃圾丢掉了。

　　市廛上只有布料店和裁缝店，没有成衣店。但裁缝店有时会有些客人不要的衣服。你指了一套浅灰色棉布直裾，配灰蓝纱绸半氅，让老板给你包起来。

　　老板是认得你的，雒城唯一的天师。老板有些奇怪的说:“天师大人，这是男子穿的衣服。”

　　“我就要这个，麻烦你了。”

　　你知道自己不解释，可能会传出一些奇怪的流言。但你现在心绪有点纷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让他们随便猜去吧。

　　回到家，你把衣服丢给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