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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莫弃 ...

  •   他们竟然真的查到一处了!于是谢迎将李县令同他们交代的话给楚柯又说了一遍。

      “好个青安县狗官!”楚柯听后平日笑带春风的声音中染上愠怒,“杀害阿山一事,那柳娘和赵暖烟是罪魁祸首,来人!”

      楚柯一声令下,身后随即有人接话待命。

      “去将这两人押回去!我要亲自审问。”楚柯命令道。

      “你说归纳死者特征,共分为两类,那这两类尸体,你可有携带?”温落川问道。

      “小爷我做事从来靠谱!”楚柯得意地拍了拍胸膛,随后翻身下马,带着温落川和谢迎二人走到队伍末尾处,将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搬到了地上。

      “喏。”楚柯别开头,长手一伸,将两个用麻布制成的遮面递给他们,温落川顺手接过,谢迎道了声谢后,两人纷纷用麻布绳系在脑后,遮住口鼻。

      见他们准备妥当之后,楚柯吩咐人递来一盏灯笼,待光亮驱散黑暗之后,他伸手将尸体上的白布揭开。

      在某次事发之后,谢迎就曾见到过那惨不忍睹的尸体,本来觉得那已经是极限了,但见到其中一具尸体后,胃液不禁再次翻涌起来。

      那具尸体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肉,肉丝粘连干瘪,看得出来,是死后不久被鸦雀啃食过的。

      谢迎捂住嘴一阵干呕,温落川见后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扯到了自己的身后。

      “这便是带走阿山的两人中的其中一位了,”楚柯点头示意,“你们猜猜我们是在哪里发现他的?”

      温落川也不问,只给了楚柯一个眼神,楚柯便随即继续道:“那两个人就死在青安县的一片树林中,有个猎户上山打猎时发现了他们,等我们到达后,他们已经被虫鸟啃食的差不多了。”

      “你是如何断定他手骨上的皮肉是被剔的,而不是被野兽吃掉的?”温落川问道,毕竟死的这二人是在野外,其余的受害者是在城中,如此一来,差异便会产生。

      “我所不能的指挥使大人啊,请看,”楚柯伸手指了指那具手上没有皮肉的尸体,“若是被啃食,定然会有撕扯的痕迹,伤痕定会是崎岖不平的,但是你看,这伤口表面很是光滑平整,这一看便知是被刀具割下来的,与兽类啃食并无关。”

      温落川点点头,楚柯获得了他的赞许很是得意洋洋,接着道:“而且我们还发现,杀害这两人的凶手,性别应该有所不同。”

      “何以见得?”

      “通常,男子的力气要比女子的力气大,你看那具双手皮肉完好的尸体,观察他那只剩骨头的四肢,你发现了什么?”楚柯问道。

      “那他骨头上的仅剩的肉并无太大起伏,像是只用了一刀便顺利割下来的,”谢迎在温落川的身后探出头来,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反观另外一具尸体,骨头上留存的肉呈锯齿状,倒像是一刀一刀割下来的。”

      温落川点点头,轻轻地拍了拍谢迎的胳膊,表示赞成。

      “好生聪明!”楚柯称赞道:“没错,手掌被剔了肉的,是女子所犯,因为力气较小,只用一刀并不足以将肉剔净,所以便多砍了几刀。”

      “而且除了这一点,我们还有别的发现,”楚柯继续道:“我们猜测,这女犯人是效仿男犯人的杀人方法来作案的,并且男犯人作案在先。”

      “你们可能不知道,城中的凶杀案,凶手会将被害人四肢剔下来的肉分成左右胳膊和腿,分别堆放在被剔干净的骨头旁边,但是树林里的那具尸体,凶手只是将剔下来的肉摞在一起,随便堆放在了一处。”

      ——

      县令府之中,一个黑色的身影与夜晚融合在了一起,浓雾之中所见无四肢,只有一张白面红舌长着獠牙的脸。

      它身形敏捷,轻手轻脚地翻过高墙,来到了院中,随后直奔后院正屋。

      正屋之中烛火通明,又温暖又光亮,而这种温暖和光亮,是它这一生中都不曾拥有过的。

      “官人,把这些都带着傍身吧。”县令夫人抓了慢慢一手珠宝,作势要放进行礼之中。

      “你傻呀!”李县令立刻拦下,抢夺过珠宝一把扔在了地上,“你知道是谁来了吗?锦衣卫的温落川啊!做官的人哪有不怕他的?如今我们保住小命就已经很好了。”

      县令夫人看那一手亮灿灿的珠宝被扔到了地上,又心疼又着急,嗔怒道:“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去掺和那件事,你就要为了……”

      “就为了那点钱!”没等县令夫人说完话,话茬便被李县令接了过去,“我怎么知道杀个阿山会惊动锦衣卫来查?你又不是没听说过那个孩子,爹不疼娘不爱,就连个名字都没好好取,这天底下还有谁会在乎她?本想着死了就死了……”

      吱呀——

      门被打开,浓雾涌入,烛火熄灭,夫妻俩双双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那边。

      就见一只只见头发面目不见身体四肢的鬼出现在了家门口。

      “鬼啊!”县令夫人当场被吓得腿脚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那鬼慢慢地向前走着,李县令因为做了许多亏心事,瞪大了眼睛颤颤巍巍地向后退着。

      靠近之时,那鬼拿出一根木棍,重重地敲在了李县令的脖子上,李县令被敲得当场晕了过去,身体撞击地面,发出了沉重的响声。

      县令夫人听到响声后尖叫一声,随即求生的本能被激发,捂着耳朵起身跑出了门外。

      那鬼并没有理会县令夫人的逃跑,找了一条绳子,将李县令绑在了木椅上。

      察觉到县令夫人已经逃院之后,那鬼将这屋中的所有烛火全部点燃,屋中白亮如昼,它则静静地坐在李县令对面的榻边,享受着片刻的光亮。

      不消片刻,李县令清醒过来,随后看清了面前装神弄鬼之人,破口大骂。

      在那不堪入耳的辱骂言语之中,阿山缓慢地揭下戴在脸上的白鬼面具。

      只见她右脸上有一条从眼角至嘴角的伤疤,而那条伤疤早已痊愈,变成了猩红色,比那面具更加可怖。

      而那双眼睛,没了面具那厉眉瞪目的遮掩,反倒是像一泓不曾沾染世间尘埃的清泉。

      “你……”李县令认出了阿山,逐渐噤声。

      “柳娘给了你多少钱?”阿山的声音很平淡,她静静地看着被绑在椅上浑身发颤的李县令。

      “一……一百两银子。”李县令看阿山拿出了一柄锋利的刀,吞咽了下口水。

      “你可知绑走我的那两人都被我杀了?”阿山举着刀凑近,一字一句道:“被我活剐的。”

      “现在,该你了。”

      李县令被吓得不知所措,胡乱开口道:“你……你怎么还没死啊!”

      “你放心,”阿山用刀刺进李县令的大腿,伴随着李县令的惨叫将刀尖一路向下,“杀了你之后,我会死的。”

      “我会亲手结束我这本就是错误的一生。”

      ——

      另一边,楚柯带来的尸体旁。

      “所以,犯人共二人,分为男和女。”温落川听了楚柯的描述后,总结道。

      楚柯点点头。

      “大人,”谢迎再次悄悄探出头来,“我们没有发现阿山的尸首,是不是因为阿山本来就没死?”

      谢迎的话音刚落,就见一位妇人哭喊着向他们奔来,直接跪在了地上。

      “大人们,救救我吧,我们家闹鬼了。”县令夫人哭道。

      “哪来的疯子!”楚柯正欲抬手吩咐人将这个疯子抬下去。

      “我不是疯子,我是青安县县令的夫人。”县令夫人随即爬过去扯住了楚柯的衣服。

      众人听闻是那狗官的夫人,狗官家里出了事,也定然要去查个究竟。

      于是县令夫人带着一群人来到了自家府上,推开门准备走到后院解救自家官人。

      然而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温落川便从门缝当中看到了一个人提着一把短刃要刺向自己的脖子,他飞快地抽出绣春刀向前扔去。

      绣春刀划破空气,劈断了那短刃的刀刃,将那持刀的人震得摔倒在了地上。

      “阿……阿山……”县令夫人就像见到鬼了一样,摔了一个踉跄,随即撑起身子抬头道:“你竟然没死……”

      楚柯听到那是阿山之后就要上前将人带走,阿山却先行一步站起身子,对楚柯行了一礼,道:“我认得你,你是按察使,我一共杀了三人,两人在树林里,一人在我身后的屋子里。”

      阿山语气平淡地阐述着自己的罪行,县令夫人听到自家官人被杀,嚎叫着冲向屋子里,看着屋内的惨状腿脚一软,靠在门框上开始哭。

      “你是怎么从乱葬岗逃脱的?”温落川看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也不打算直接抓她,便问道。

      “我本是有些拳脚功夫傍身的,那日柳娘撺掇暖烟给我下了软筋散,我反抗不了,便被那两人带走,他们并没有把我带去乱葬岗,反倒是带到了一处密林之中,行完苟且之事后,我体力逐渐恢复,便与他们打斗,打斗的过程中被划伤了脸,但幸得顺利逃脱。”

      阿山缓缓地说着自己的遭遇,语气平平,仿佛早已变得麻木。

      谢迎透过浓雾看清那个女子的脸庞,那双眼睛十分清澈,纯净到能将诸多仇恨涤清,而那条写在右脸上的红色疤痕,就如同雪中盛放的红梅。

      谢迎敏锐地察觉到,阿山在提及赵暖烟时,有着些柔软。

      “如今我大仇得报,我的罪恶是时候该被审判了。”阿山平静地说道。

      正欲将阿山带回去慢慢审问时,手下的人跑过来,在楚柯的耳边私语了几句,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天生乐观的楚柯的脸上也有了几分愁容,他转身对温落川道:“云家,也就是阿山的生母的娘家,遭灾了。”

      温落川听后手指攥紧绣春刀刀柄。

      “大人,我见阿山并非恶人,反倒是纯良得很,不如我留在此地同她交谈一番,大人同楚兄前去解决云家的事情,我在此地等你。”谢迎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她知温落川在纠结什么,无非是担心她的安危,于是她开口劝说道。

      温落川思索一番,同楚柯一起离开了县令府。

      眼下这院中只剩下了阿山、谢迎,以及那已经哭昏了的县令夫人。

      谢迎将双手摊开,示意自己并没有武器,随后走到阿山身旁席地而坐,摆手招呼她也一起坐下来。

      阿山这一生从未遇到像她这般温情、暖若灿阳般的人,内心并不抗拒,直接坐了下来。

      “你同赵暖烟,关系如何?”月光倾洒而下,谢迎转过头来看着阿山。

      “我那继妹虽然愚蠢,却罪不至死。”阿山回答道。

      “她抢了本该属于你的夫君,你不恨她吗?”谢迎知这山下女子,一生追求的便是嫁与一个好郎君,而那陆昭心思细腻,又做了官,可以称得上是个好郎君。

      阿山摇摇头,“我与陆昭是少年情谊,他教我武艺,带我认字,我喜欢他。我那继妹,本性非恶,从小被柳娘教育要做一个会服侍郎君好夫人。”

      “我已是代罪之身,陆昭娶我,我会害了他,倒不如娶一个会管家知贴心的好夫人。”

      谢迎感慨于她的洒脱豪放,却也惋惜她对于自己的放弃。

      “你可知我们为何要来找你?”谢迎问道。

      阿山摇摇头。

      “你母亲为你取名叫阿山,是因为她这一生都没有翻过那座能使她看到希望的大山,山,会阻隔地界,但同时矗立云海,其高,可见世间万物之奇迹,”谢迎再次看向阿山那双虽清澈但空洞无比的眼睛,“你生父是海寇的二当家,如今部分海寇被剿,若其余海寇能为朝廷所用……”

      “你们想让我出面召集其他海寇归顺朝廷?”

      谢迎点点头。

      阿山的嘴边泛起一抹笑,阿山阿山,并非如他人所说,如阿猫阿狗一般潦草,她经历了继母的磋磨,恶人的欺压,与爱人渐行渐远,如今她报了仇,一身轻松,在要放弃自己去求死之际,突然明白了“山”一字的重量。

      那是母亲一辈子都没有跨过的、寄希望于她的山。

      “阿山,这个名字确实好!”

      那熟悉的如鬼魅般的声音传来,谢迎猛地起身。

      皎洁的月光洒在青衣上,江且安缓缓走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莫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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