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神域看大门》轻粥已过

30、空桑（终）

　　容曦看向空桑族长：“有个消息，你的弟弟禁闭了夜狼王的孩子。”

　　“什么？！”勒新满脸不可置信，苏莱丽更是惊恐的捂住嘴巴：“勒纳到底与空桑有什么深仇大恨，竟做出如此泯灭人性的事！”

　　容曦眸光闪烁，她盯着勒新，并未多言。

　　漆黑的夜空宛如牢笼，点点星芒闪着微弱的光，不见明月，素衣男人望着群山，沉默的背影有些萧索。

　　“应该了结了。”勒新转过头，低声朝容曦道：“神使大人，烦请您将神印交于在下”，他眼中多了几丝坚定：“在下去唤醒白灵狼魂。”

　　——小事小事。

　　崆峒印两跳三跳便落到了勒新的肩上，金光朦胧中又朝容曦传音道：

　　——正好忙完了我再去会会帝江哥哥，前几日还没说多少话呢他就说要去寨里，想来肯定是去寻你了！啧啧你这小辈可以啊！

　　容曦忽略了无关紧要的话，盯着光球的眼神隐隐发凉：

　　——崆峒大人，前几日，您见过帝神大人？

　　——见过啊，他一来空桑我就感应到了哇，然后叫我老老实实呆在什么新媳妇的肚子里养精神。哎还别说这什么新的后代还挺有活力的，他.....

　　容曦看着那团金光，额头的青筋若有若无。

　　她转向勒新夫妇：

　　“你们携神印返回村寨，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施术方式，我先去会会那夜狼王。不过，勒新族长”，

　　男人低头行合十礼：“大人请讲。”

　　柳眉间隐隐一层淡淡寒意，清冷的夜风吹起紫绸裙摆，空桑族长抬头看着即将隐没在无尽黑暗中的女子，耳边传来冰冷的声音：

　　“有些多余的感情，并不适用你的身份。”

　　-

　　一片寂静的原野，风声呼啸，群峰簇拥。

　　容曦敛了气息，站在山坡上一处五六丈高苍劲挺拔的灵树上，她望着远处的情形，虽然神色尚无波澜，但她内心却有些震撼了。

　　离巨树数十里外的地方，青草色的原野早已被阵阵黄土掩盖，浑然天地被漫天土色淹没，尘土飞扬之下，一只只体形大小不一的墨青色狼兽在地面上奔跑，数量之多，数不胜数，只见其通体发乌，獠牙狰狞，嚎声此起彼伏。

　　靠近山脚的巨石上，一声长长的狼啸响彻谷间，凄厉之极的声音里充斥着浓浓的疯狂之意。

　　天灵级圆满的夜狼王！

　　传闻中的兽灵之主身躯约四米，浑身被一层乌黑色灵光笼罩，背上有两处角状突起，伴有隐隐有雷鸣之声，其面生三目，阴寒绿光异常阴厉，却见它头颅一摆，向容曦站立的方向盯了过来。

　　容曦微微攥紧扶着巨树的手，双目一眯，便听见数以千计的狼群齐啸起来，啸声直冲九霄，宛如雷鸣滚滚而来，仿佛天地间再无他物。

　　周身灵光闪闪，背后一把银芒短剑悄然浮现。

　　容曦冷冷地看着夜狼王消失在巨石之上，浮起盈盈紫光的眼睛闪过几分厉色。

　　沉闷之音渐起，十几丈外突然泛起了闪着晶墨色般的黑漆妖雾，眨眼功夫妖雾散布成了房屋大小，朝她迎面翻滚而来，气势惊人。那妖雾突然鼓出头颅般大小的方包，尚未看清其为何物，但见一只半米长的锋利巨爪狠狠抓来。

　　“轰！”

　　刺目的银芒大盛，半臂长的玄铁短剑直直刺向巨爪掌心，剑身仿佛活了一般竟显出赤金色的纹路，灵芒忽明忽暗宛如活物呼吸，剑尖处更是传来一声巨兽呼啸，股股逼近真元级的威压倏然散开，逼地半米巨爪后退连连。

　　自始至终，容曦身形未动，只是过于明亮的紫眸妖艳异常。

　　黑漆妖雾逐渐散去，兽灵之主庞大的身躯显露在半空中，极具侵略性的绿睛凶残地盯着前方女子。

　　——神使容曦，幸会。

　　夜狼王一滞，眼中幽幽的绿光多了些不可置信：

　　——神使？你可以听懂本座的话语？

　　玄铁短剑上的威压渐渐淡去，银濛之色闪回至容曦身旁。

　　——在下奉帝神大人之命，稳固此间灵气，夜狼王此举与帝神大人指令相悖，曦不得不现身于此。

　　——哼，阁下难不成还以为这是本座自行挑起的争端？空桑族人品行低下、劣迹斑斑，山野兽灵早已忍无可忍，本座只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

　　浑厚的心音回荡在容曦的识海，她暗暗将更多的神识之力散至夜狼王周围，同时却说道：

　　——曦本不该多生事端，但这其中误会倒是略知一二。据在下所知，空桑族长已经擒拿住挑起两族事端的罪魁祸首，营救出了夜狼殿下。

　　眼前的巨狼突然面目狰狞，两只前爪之上顷刻间布满晶墨色灵光。

　　——吾儿！空桑枉为人族后代，如此泯灭人性，本座此仇与他们不共戴天！

　　语罢，灵兽之主通身暗芒大起，骇然獠牙之下的暴怒之啸响彻旷野，却在其仰天长啸的当口瞬间僵住！狼王姿势诡异，仿佛被定住一般无法动弹分毫。

　　对面的紫衣女子墨发飞扬，略显宽大的袖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她的神色如冬日里摇曳的冰花，娇艳而清冷，宛若自天而降的仙子。

　　容曦一动不动地盯着几丈外的巨狼，虽不敢有分毫懈怠，却还是被自己的神念之力惊到。

　　适才她已将神识尽数覆在暴怒的夜狼王身上，心中强烈地想控制住它的身躯，渐渐地，她发现夜狼王周围的空气、时间似是在停止，而夜狼王的身躯仿佛凝固住一般，其蓦然瞪大的双眼透出明显的惊惧之意。

　　“散！”

　　随着女子清冷的话语声，庞大的狼躯有了缓慢的动作。

　　原野上成百上千的狼群似是对半空中首领的行为有些不解，恶狠狠地朝容曦方向咆哮着。

　　夜狼王大口喘着粗气，强压着心底陡然升起的恐怖之意，刚刚的一切看起来不过几个呼吸的间隙，只有它自己知道，那一瞬间它清晰地感觉到丧失了对一切的掌控，仿佛身体和满身精纯灵力与自己识海分离了一般，好似灵魂离体升天之感！

　　而这，仅仅是对面的女人看了它几眼，这是什么怪物！

　　容曦面无表情地看着夜狼王，心里却是没底起来，适才她的招式太过霸道，已是自己的灵阶极限，这状态跟当初在落霞山造“丫”型双头树时大差不差，识海之力已经耗损太大，几乎跌到了元灵级水准，没有十天半个月的调息是恢复不回来了。

　　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秀眉，没什么波澜的心音传到巨狼身上：

　　——曦认为，只有解除误会才能使此间免受灾祸，还请夜狼王冷静些，随在下同去寨内接回殿下。

　　硕大的狼首望向原野上狼群，幽绿的狼眸染上浓浓的犹豫之色。

　　——神使大人如此盛邀，岂能有不去之理，只不过本座的安危却是没有着落啊。

　　听着狼王的声音多了些恭敬之意，容曦暗暗松了口气。

　　——这个您请放心，若空桑族造次，在下定然协助您以牙还牙。

　　夜狼王未在多言，它转向狼群方向，尖锐的啸声响彻山野，震地大地微微颤抖起来，不消片刻，地面飞沙漫天，无数双闪着绿光的眼睛隐匿在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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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边的黑暗里，昔日安宁的村寨似是与往日有些不同，本应静谧的街路此刻却站满了密密麻麻的空桑族人，细看去，人群已形成两拨对峙之势，一方人数众多，以苏莱丽为首，一方势力略单薄却也不在少数，以苏莱沫为前。

　　几位长老围成一团，有序地用灵力给躺在台架上的夜狼幼兽医治，那幼兽虽仍为昏迷状态，伤势却已恢复得七七八八。

　　“苏莱沫，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勒纳已经无可救药，你也要跟着他一同步入深渊么？！”

　　苏莱沫不顾姐姐的厉色，面带怒意地反驳道：

　　“勒纳哥做得有什么不对？此界的万千草木野兽本就该由空桑族取用，树砍便砍了，兽杀便杀了，不过都是空桑族一句话的事情，却万年来非要划什么劳什子禁地，任凭草木疯长，任凭动物繁殖，掠夺本应属于我们的资源！”

　　苏莱丽严肃道：“竭泽而渔、杀鸡取卵的道理不懂吗，先祖和白灵先神定下的规矩你以为是儿戏？天生万物本就使命不同，只有和谐共生才是应遵循的天道，若一味索取，等到草木生灵都消亡殆尽，你以为空桑族又能走多远呢？”

　　对面的蝶衣女子一脸不屑：“我不管以后，抓在手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东西，我看姐姐怕是舍不得这族长之妻的位子吧？”

　　苏莱沫多了些愤恨，继续道：“未出嫁便压我一头，你早已不是苏莱家的女儿了，我才是！还想给别人演什么姐妹情深，怎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不是一个妈生的吗哈哈！”

　　“你！”苏莱丽尽是失望之色：“真是不可理喻！”

　　“看，是神使大人！”

　　“神使大人来救我们了！”

　　鹤颜白发长老勒桑望着空中渐近的紫色灵光，略显激动的喊了出来。

　　容曦尚未落地，众人便感到一阵阴冷的旋风自天而降，极速将受伤的夜狼幼兽围了起来。

　　“哪个鼠辈残害吾儿，本座要将他碎尸万段！”

　　浑厚的声音在人群上方轰然炸开，压制不住的怒气宛若要将人吃抹干净，那夜狼王竟愤怒至极，铤而走险消耗大量灵力发出了人语。

　　容曦飘然静立，那个人呢？

　　她环顾四周，却感受不到那袭墨衣的气息。

　　——夜狼王，稍安勿躁，请将此事交于本使处理。

　　“苏莱丽，你们族长和勒纳呢？”

　　听着容曦的声音依旧似往常沉稳，苏莱丽轻轻呼了口气，指着西方道：

　　“新哥以神印唤得白灵狼魂附身，追着勒纳去了那边。神使大人，那勒纳不知使了什么诡异的巫术，修为暴涨到了天灵级，且快没了人形了。”

　　容曦表情有些意外：“竟有此事。”

　　“切，勒纳哥现在可是不同往昔，他......”

　　一声震天的狼啸朝苏莱沫铺天盖地地卷来，吓得她忙躲到身后青年小伙的后面，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看好众人，本使去看看。”

　　紫衣女子余音未散，早已化作灵光不见踪影。

　　－

　　容曦沿着山脚径直向山峰飞去，此处密林遍布，偶有野兽低吼，已是极为偏僻。

　　浓睫低了低，她的神识亏损，感知不到帝神也是正常，倒是自己竟不自觉对他如此在意，变得有些奇怪。

　　一位高高在上的创世神明，哪怕不使用法力，他实力也是在那的，又不需要她来保护，自己又在执着些什么呢？

　　况且......

　　她看着漫山林海，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他早就对此间之事了如指掌了，让她来处理，想来不过是多一些趣味和热闹而已。

　　倩影飞驰，片刻后，容曦似是感觉到空气中一丝轻微的振动之感，身形快速向远处掠去。

　　古树葱茂，高入云天。

　　离地几丈高的粗壮枝桠上，墨衣男子姿态闲雅地依靠着树干，银丝随意披散在肩上，修长而优美的手指托着脸颊，隐隐透着不羁与潇洒之气。

　　帝江看着缓缓落在几丈外的紫色身影，微微抬了抬眼。

　　紫眸中的晶亮渐渐隐匿，倾城容颜上一派面无表情。

　　容曦颔首：“参见帝神大人。”

　　忽略了直直盯着她的金眸，容曦头轻轻侧向一蹦一跳落自己肩上的金人。

　　——小辈！你的识海怎地弱成这样子，被欺负了吗？

　　——没有，劳您费心，适才用了些招式而已。那空桑族长和他弟弟如何了？

　　崆峒印跳到半空中，半路翻了个跟头，跳到了帝江的肩膀上，朝容曦摆摆手：

　　——不打紧不打紧，白灵附身可是真元级的实力，普通的天灵级逃都来不及，何况一个靠歪门邪道班门弄斧的家伙啦，话又讲回来，什么时候小辈也见见其他兄弟，我看…

　　“属下有些不放心，先去观战一番。”

　　容曦低头行礼，转瞬间朝远处硕大的红色光球飞去。

　　尚在跳跃的小金人兴趣高昂，忽的感觉周身一凉，尚摸不着头脑，便听见头顶上传来淡淡的质问：

　　“你同她说过什么。”

　　……

　　帝江和崆峒印所在巨树外的几十里上空，闪着暗红色光泽的球型结界岿然不动，表面白黑相间的不知名符文交错遍布，隐隐散布着几分蛮荒气息。

　　快速飞掠的黑白两影瞬间交织在一起，强大的力量碰撞激发出阵阵火花，须臾间白影腾空而起，黑影急急后退。

　　灵光闪烁，白影逐渐清晰起来，空桑族长勒新庄严地立于半空，背后虚空处狼影重重，白狼墨目狭长，额间血焰隐约可见黑白两色太极法阵，狼身白若霜雪，五六丈长的巨尾白芒泠泠，只见其未有动作，磅礴浩然气斥满了整个结界。

　　“勒纳，收手吧。”

　　勒新的话音多了些空灵之感，神态漠然：

　　“你明知非我对手，何必作践至此。”

　　“哈哈！”

　　不似勒纳的诡异鬼音自下方的黑影传出，仔细看去，此物外形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头颅骨后高高耸着，双臂如蛇身细长且覆满血色鳞片，毫无血色的面上腐败不堪，眼珠似青蛙般凸起。

　　勒纳微张着嘴巴，鲜血抑制不住般自喉咽渗出：

　　“作…贱？嘶..”

　　他佝偻着身子，吐音艰难：“我..恨你，恨..你们任何一…个！怪就怪…这抽灵的法术…太弱了，倘若再给我…一点时间，把那…夜狼之子灭杀…还轮得到你在这耀武扬威！”

　　几丈许的九节鞭混着腐败的黑气，径直砸向空桑族长。

　　勒新尚未闭眼，微微歪头，速度极快的黑色鞭体掠过耳侧，似是有所思量，他沉声道：

　　“你口口声声说我和父亲对不起你，好，这些都不谈，你可知，你的身世？”

　　“…什..么..”

　　勒新不再顾及下方之人的神情，平静无波的声音徐徐道：

　　“你，与父亲和我，并无血缘。”

　　怪物凸起的双目睁大到不可思议的形态：“你..在说…什么..”

　　“昔日父亲带领尚非长老的二伯勒桑在禁地边界巡护时，偶然发现一夜狼似是被人袭击，奄奄一息，它身侧蜷缩着一团小小的身影，一名两三岁的孩童。孩童披头散发、衣不蔽体，行为与幼狼无异。

　　勒新盯着已陷入呆滞的不成人形的弟弟，话语间多了几丝颤抖：“勒纳，那是你，那名狼孩，是你。”

　　“空桑自古敬畏自然，父亲认为你受白灵神庇佑，万难之下能活下来，便与二伯商议，以自己孩子的身份将你领回，自你幼时至父亲去世，我们二人的服饰、用度没有半分差异，甚至你作为小儿子，获得的父爱更多一些。”

　　“我知道，你的恨无法疏解的时候，是父亲看你极为要强，不忍告诉你实情，自己做了一次恶人，免去你第二继承人的资格，可是，你没有族长血脉，何能召唤狼魂，承袭族长呢？”

　　勒新的人性终究还是盖过了白灵的庄严：

　　“弟弟，你憎恨的所谓‘畜生’，于你而言，确是活下来的开始啊。”

　　勒纳低着头，久久没有出声。

　　“哈哈…哈哈哈，你的说法…真是，可笑啊！”

　　早无完肉的脸颊上自眼角流下两道血痕，他的眼神由诡异忽而变得狠毒：

　　“都去死！”

　　……

　　容曦看着红色结界内的漫天火光，震荡天地的狼啸萦绕耳际。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恨与爱哪处才是源头呢，自己如今追寻的东西，是不是亦同勒纳那般，充满了无尽的偏执？

　　灿若繁星的紫眸闪过一丝迷茫，她不想再理会争斗的激烈，转身欲离去，却被一声浑厚的豪迈神音止住了动作。

　　“月灵小姑娘，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