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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密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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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如轮,璀璨星河似是夜幕下闪亮的丝带,将天空点缀得愈发浩瀚神秘。
此刻已过子时,整个扶桑神宫幽然无声,树叶沙沙作响,偶尔传来几阵灵鸟啼鸣,显得夜色格外寂寥。
鬼魅的身影灵动闪至假山之后,自一片茫茫翠色竹林中一跃而出,飞速向北侧略去。
阿黄舔了舔灵巧的爪子,隐蔽在一片巨大的灌木丛中,只见它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有些鬼鬼祟祟地抬头望着远处。
不消片刻,堪堪避开天字队巡视的一抹紫色劲装由远及近,身形灵动,不输鬼魅。
——阿曦!
赤金色的大眼聚满了晶莹的泪珠,阿黄未在顾及其他,纵身一跃扑到了面前之人的怀里。
容曦紧咬着下嘴唇,双臂用力地将灰黄幼兽搂在怀里。她将脸颊贴近阿黄柔软的短毛,近乎贪婪地感受着重逢的温度。
——我的阿黄,长大了点呀。
静谧的夜晚,神宫最西侧的草堆里,传来阵阵小兽呜咽的声音。
容曦轻轻捏了捏阿黄尖尖长长的耳朵,又揉了揉它圆嘟嘟的脸颊。
——他们欺负你了吗?
他们,当然指人人敬仰的帝神大人和他赫赫有名的坐骑,遮天神君。
阿黄歪了歪头:
——帝神大人冷冰冰的,他好像对谁都冷冰冰的,平常表情很是吓人。他让我住在扶桑神殿里,不准乱跑,不准现原身,哎嘿其实我也不敢乱跑,我时刻谨记阿曦的叮嘱呐!
传音到此处,它使劲攥着毛茸茸的爪子,一脸愤愤的表情:
——阿曦,那遮天神君真不是人!只要他出现,我准没好日子过,不是提着我后颈到处乱溜达,就是拽我耳朵和毛发,好生讨厌!
阿黄两只耳朵直挺挺向后,显得小脑袋顶圆溜溜的。
——可是我又打不过他,就只能扒乱他头发,咬坏他衣服,让他也不好过!
它说完,举起右前爪恨恨地扒拉了几下地面。
——噗,看来你确实不太“好过”,但你也不赖啊,还能揪乱大罗级神君的头发。
容曦眼角弯弯,传音夸赞道:
——我的阿黄真厉害!
阿黄闻言,挺直了小胸脯,原本沮丧的情绪瞬间被抛至脑后,微微抬着下巴。
它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静静窝在自己主人的怀里,容曦摸着它背后光滑的毛发,面上一片柔和,主仆二人用心音传递着悄悄话,似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我当是谁呢,原来藏这里来了。”
突兀的男音划破寂静,一双青缎粉底靴沉稳有力地踏在灌木丛上,身着青衣玄纹云袖衫的黑发男子现于空中,浓眉之下双眼弯弯,笑意未达眼底。
容曦身型一滞,此人何时出现的,竟完全没有察觉!
压住心底的震惊之感,她轻轻将阿黄送到肩头,声音些许清冷:
“参见遮天神君。”
遮天冷眼瞧着眼前容姿平凡的女人,视线聚焦在灰黄幼兽紧紧抱着对方脖颈的爪子上,眸中闪过一丝不快。
“你就是这小家伙人界认的主人?”
“回禀大人,正是在下。”容曦的回答不卑不亢。
青衣男子面上多了几分疏狂,嗤笑道:“区区天灵,不过尔尔。”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嘴角上扬,目中狰狞之色渐浓:
“看来斩断神契,也不是没有可能。”
容曦眉眼微蹙,暗中攥了攥拳:
“确实太低级,入不了大人的眼。”
说完她抬手顺了顺阿黄的背毛,妖冶瑰丽的紫眸平视着眼前的男子:
“可帝神大人已经准允,让卑贱的在下再做它百年主人。”
遮天有一瞬间的愣怔,一是因对方提及帝神,二是他紧盯着面前紫衣女子那双与面庞极不协调的眼睛,远古记忆中某张脸蓦地现于脑海。
他神色一凛,指尖闪过零星青芒,似是要有所动作,电光火石间,身体却瞬间僵直了一下。
“你...”他收起厉色,无奈地闭了闭眼:
“嘴巴倒是厉害…”
“你还好意思站在这,不知道现在是宵禁时刻吗!”
容曦有些狐疑地望着他,刚才,他分明想动手的。
只见传说中的遮天神君些许失态地指着她肩膀上的阿黄,几分佯怒道:
“又偷跑出来,这两天偷跑了几次了?每日的灵食都快被罚没了,还不长记性吗!”
阿黄朝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倒是一点也不怵场。
容曦侧头,脸颊滑过阿黄软软的鼻尖。
——回去吧,你没事就好,再等等,再等等我就能接你回来了。
灰黄幼兽额头抵住紫衣女子的眉心,不舍地跳离了她的肩膀。
遮天冷眼瞧着容曦的举动,待阿黄走近身侧,一把提起它的后颈,不顾对方张牙舞爪地挣扎,往自己头顶上一丢,转身欲离开。
“遮天神君。”
容曦见青衣男子停住脚步,前身微躬,作揖道:
“当年阿黄的母亲曾告诉在下,混沌造化之物本就应遨游两界,俯仰天地,其藐沧海于无物的心境令人敬叹。奈何容曦等阶低微,并不能将这份豁达传递给阿黄。”
她将头低了低,诚恳道:“望神君言传身教,多带它感悟世间磅礴气势,曦不胜感激。”
遮天并未回头,青色背影兀自远去。
“这种废话不用你说。”
......
容曦注视着早已看不见人影的夜幕,她看向空中明晃晃的圆月。
应该回去了,但是她还想去一个地方。
只见紫色女子略微迟疑,便隐匿了身形,往神宫主干道飞去。
繁星之下,她离开的地方,几十丈高的寂寥夜空,银发如雪,一双金眸无声地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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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濯缨水阁与白日略微不同,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洒满地面,潭中水汽愈发浓郁,使得纱幔间质朴的帛画多了几分朦胧之感,氤氲在潭中水雾间,看不真切。
容曦依靠着不远处盛叶如盖的巨大灵树,感受着背部树干竖纹明显的突兀感,紫眸含波,透着些许不明的意味。
她的视线越过那几名元灵级守卫,目不转睛地盯向雾气间的帛画。
离开人界,已经十年了。
人族的生命确实渺小,寿元也确实短暂,她的哥哥风之望现如今也已过了不惑之年,大约已经蓄起了胡须,皱纹越发明显了,而自己,身居神域,且不说寿元长久,连容貌也丝毫未变。
容曦对自己一直有很清晰的认知,她天赋卓绝,即便人生顺风顺水,耗费些力气去神域大殿擂台赛拼一拼也不是难事。更遑论在获得乘黄神兽的助力之后,那在人界修士眼中历尽艰难、风险极大的飞升擂台,于她而言早已成了表面功夫,甚至她还要压制实力,装作很努力的样子拔得头筹才行。
所以她的飞升,并没有如旁人般有诸多看破红尘的感悟,相反,她的所思所想和行事风格一直延续了在人界的生存习惯。
犹记得十年前,她在得知那个消息后便决意飞升,临行前去找风之望告别,说自己不喜王室,想去神域大殿试试,她那早已成王的哥哥却一口否决。
年轻的君王从几摞厚厚的奏折中抬起头,向来对她温柔以待的黑眸多了几分怒气。
“你想飞升,我不阻止。但那神域大殿自古险象环生,晋升擂台赛风险极大,但凡失败了,灵力尽废,哪还有另一个一百年让你重新来过!”
宛如云烟的墨黑长发垂落,遮住了半张俊美的脸:
“而我听说,论数一数二的实力,你还差得远。”
“我的实力我自己清楚,不需要别人置哙。”容曦背靠着紧闭的殿门,双手环胸,低头盯着地面。
“我来只是和你说一声,毕竟”,她抬头看他:“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握住狼毫御笔的修长手指微微一顿,一滴朱砂不经意地落在了卷面之上。
风之望闭了闭眼,露出些许悲恸之色:“小曦,论灵力尽废,还有比我更能清楚个中滋味的人么。再难的困苦,我们都已经挺过来了,好好享受这份宁静不好吗?”
“哥哥”,容曦神情黯淡:“有些事,过不去的。”
她手抵着胸口,面上多了一丝决绝:“心里那一根最长的刺,除不掉,我只能去神域寻找希望。”
“我大概能猜到你掌握了什么线索。”
风之望盯着案桌之上的烛火,眼神明明灭灭,轻声道:
“斯人已逝,比活着的人还要重要么。”
“哥哥,好好享受余生吧。”
容曦默默地转身,背影阻挡了身后期待隐忍的视线,她动了动手指,几瓶丹药静悄悄地现于堆满奏折的案上:
“做一位长寿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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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片翠叶自头顶飘下,容曦抬头,见依靠的树干之上多了几只啁啾的不知名灵鸟。
她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濯缨水阁,夜风微凉,吹散了纷乱的思绪。
不去看了,人神两隔,看了又能怎样呢,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风之望如果变老变丑了,应该也不希望自己看到吧,毕竟他自小那么注意形象仪态的人,处处都是北寒国贵族男子眼里的标杆,最不喜欢别人对他的外貌有不好的评价了。
她微微歪了歪头,将落叶拂到了青玉石地面上。
转身的间隙,映入眼帘的是几丈外的一双金文墨靴。
视线往上,腰系玉带,一袭月墨色玄纹锻袍纤尘不染,披发宛如苍穹的银河。
这世间最尊贵的神祇正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