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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睛转多云 ...

  •   叮咚——

      沈锦山收到手机打车软件的支付提示时,刚好和经纪人抵达与导演约定的地点。打车的终点是城南的一家高级庄园,沈锦山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鱼儿去那里干嘛,放松心情?”沈锦山第一时间想。
      “不知道钱带够了没有?他应该不知道亲属卡有支付限额。”沈锦山边想边往外走,身旁的经纪人一把拉住他:“你干嘛去?导演快来了,关键时刻别掉链子!”
      “到时候要是没法儿买单,鱼儿心里得多拧巴,又得郁闷好几天。”犹豫片刻,沈锦山给导演发了条信息,还是找了个借口走了。

      今天是王老爷子九十岁寿辰,王家与余家是世交。王老爷子对余风从小便颇为疼爱照顾。余风一抵达,老爷子就拉着他的手不放,心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余风出生时母亲难产去世了,父亲续了弦,又生了一双儿女,他不得父亲疼爱,身边也就余爷爷和外婆那一派关心他。
      “你外婆身体还好吧?”王老爷子问,余风笑着应答好,老爷子一直以为自己和外婆住一起。

      “谈女朋友了没有?我家诗意可喜欢你嘞。”
      王老爷子乱点鸳鸯谱,指了指自己轮椅旁边的孙女王诗意。王诗意看了余风一眼,余风尴尬的不敢说话。末了,王老爷子上台致辞,余风才找机会溜走。
      肚子饿的不行,但这些点心实在不好吃。余风感觉自己的胃口都被沈锦山养的刁钻了。

      刚从酒水区灌了几口酒,余风迎面撞见了自己的妹妹和后母李倩。既然是世交,那续弦肯定也会来。
      “呦,这谁呀?”
      妹妹不怀好意地挡在余风身前。她一脚踩在余风的皮鞋上,装模作样的惊呼:“呼风唤雨的余少怎么落魄到鞋子都不合脚。”
      余风忍不住握紧拳头。拜她们所赐,他哪还有钱买鞋子。这双皮鞋是沈锦山的,这女人羞辱自己还把鞋给踩脏。一想到自己回家还得扯下脸来向沈锦山道歉,他就气的牙痒。

      “这是时尚,你俩这种在慈善寿宴上穿皮草的人怎么会懂?”余风一针见血地嘲讽。

      “你和你妈吴楠一样嘴硬,都是贱骨头。”
      后妈李倩在她身后发声,面若冰霜。这女人的确长得漂亮,瓜子脸、丹凤眼,身材也凹凸有致,就是蛇蝎心肠。余风耐不住气,见她劈竹带笋欲羞辱自己的母亲,愤怒且警告似的搡了她一把。

      余风力气不大,但李倩顺势摔到了地上,她并不生气反而笑盈盈的看着余风,好像毒蛇戏虐猎物。马上会有一场蓄谋已久的针对,她们早知道余风会来,提前在内场安排了人手。

      一个平平无奇的服务员与余风擦肩而过,毫无防备的余风被他一把推向红酒架,一阵清脆的破碎声后,浑身湿透的他躺在了玻璃碎片中。后背刺痛难忍,他用手臂一抹,殷红的血染红了白色的西装。

      巨大的声响瞬间吸引了在场的所有人。李倩这时候上演了她绝妙的演技,捂着腰哼哼唧唧叫了起来,好像砸在红酒架上的人是她。
      余风艰难的坐直了腰,这个简单的动作拉扯了他的伤口,疼痛钻心裂肺,但比疼痛更难忍的是纷纷扬扬的议论声,它们几乎要把余风淹没。

      “这是余家的大儿子吧?从小飞扬跋扈,讨人嫌。”
      “无恶不作,难怪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
      “谁邀请他来的?好端端的寿宴被搞成这样。”
      “……”

      一团洁白毛巾突然递到了余风眼前,沈锦山的声音从脑冒顶响起,感觉隔得好远,但又特别近,他轻声问:
      “还好么?”
      余风抬头,发现沈锦山的左手还揪着那名服务员,他一把将人放倒地上,皱着眉质问:“你为什么要推他?”
      “是这小子推我,自己不小心滑倒的。”
      李倩在女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对着沈锦山这位意外来客说,更是对着在场的所有来宾道:“天下没有一个好当的后妈,但没想到孩子这么记恨我……”

      李倩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声泪俱下之态,我见犹怜。沈锦山小心扶起余风,他刚刚在不远处旁观了事件的全程,明明是这女人嘴巴不干净,现在却颠倒是非,这个服务员估计也是她弄的鬼。

      “你说!”
      服务员刚爬起来,却被沈锦山踢了一脚膝盖腘窝,又跪到了地上,沈锦山大声质问。宾客们围住了事发中心,王老爷子等人也赶了过来。沈锦山冷酷的语气和毫不含糊的动作还有无数双质问的眼睛让服务员心理溃败,他抬起头,指着正上演苦情戏码的继母与妹妹慌忙解释:“是她们让我这么做的!”
      沈锦山毫不含糊,大长腿,一个箭步又把这两个人揪过来,他实在在吓人,满地的碎玻璃闪烁阵阵白芒,仿佛是他眼睛里溢出来的愤怒,188的大高个几乎要盖住母女俩头顶的光。

      “是我不小心摔倒的。”

      身旁的余风突然说,他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沈锦山的肩膀,然后转身对着身后的来宾挤出一个笑容。
      “大家都散了吧,是我不小心摔倒的。”余风又喊了一声。
      继母母女见事情败露,连忙跑了,讨论声放缓,宾客们渐渐散开。

      “还疼么?”

      在客卧,王诗意拍了拍余风的肩膀,示意伤口处理干净了。余风愣着没反应,他还是满脑子混沌的状态。
      沈锦山怎么会在这儿?还正好看到了自己出洋相,自己没脸见人了!

      “余风?”王诗意柔声叫了一声。
      “你代我向爷爷道歉,好好的寿宴被我搞成了这样。”余风回过神,不好意思的说。
      “你没事就好。”王诗意有些心疼的看着余风。

      门被推开,王伯伯走进来,沈锦山在后头跟着,余风连忙转过头。
      “换上宽松的衣服,我们回家吧。”沈锦山把手上的衣服递到余风面前,余风满脸不情愿的开始穿衣服。
      王伯伯闻言有些困惑道:“小伙子,你是风风的…?”
      余风的手臂不太利索,他烦躁的啧了一声,沈锦山立马弯腰给他扣扣子,抬头答:“王伯伯我们见过,高二的时候,你来了一次八中。”

      “喔……”
      王伯伯语气拉长,他想起来了,那一次难得余风来求自己办事。末了,他拍了拍沈锦山的肩膀,欣慰的说:“男大十八变啊。”

      “你怎么会过来?”
      回去的路上,余风问沈锦山。
      “你绑的是我的亲属卡。你的任何支付我都能看到。”沈锦山答。
      “啊啊啊……你这是侵犯个人隐私!”余风仰身掐沈锦山腰,自己怎么忘了这一点,无能狂怒。
      “好好好,下次不敢了。”沈锦山笑着吃痛地求饶,他的腰线最为敏感,一点刺激都受不了。

      “我开车呢。”
      余风的左手转捏为摸,沈锦山不好意思但又忍不住扭动。余风看着他微微抽搐的脸哈哈大笑。
      “你别指望我谢你。”余风突然冲沈锦山说。
      “你讲不讲理啊?”沈锦山看了他一眼,专心开车。

      “没有,谁叫我飞扬跋扈,我就是个混混,是街溜子。”
      余风又耍无赖,自己反正吵不过他,沈锦山索性不说话。余风只通过镜子看见他抿着嘴角轻轻挑了一下眉表不认同。
      余风刚要发作,沈锦山又问:“现在还疼么?

      应该很疼。

      沈锦山知道,起初是火辣辣的痛,然后是刀子割肉的刺痛,最后是重重跌倒在地的钝痛。

      沈锦山学生时期对外说自己母亲去世了,但实际那会沈妈妈还活着,就住在八中后面的那一条巷子里,干着见不得人的营生。

      沈锦山偶尔放学回家会遇见她,两人像陌生人擦肩而过。

      “拉皮条的报应来了。”
      “你还站她这么近,小心她的血有病。”
      “别看,别看,小孩子家家,小心晚上睡不着做噩梦。”

      某个盛夏炎热的中午,沈锦山出校回家,校门口围着一大群人。一个女人拉着自己孩子从人群中挪出来,沈锦山这才得以趁着人隙挤进去。

      马路中央躺着沈妈妈,她被一辆车撞得面目全非。

      沈锦山一直以为自己恨这个生他的女人,等到她死在自己面前,沈锦山才发现自己的心脏好像被掏走了一块,焦灼不安让他站不稳,几乎跪下。

      正值午饭时间,人越来越多。出校用餐的同学将现场围的水泄不通,持续高涨的讨论生反复刺激着沈锦山的耳膜。

      “沈锦山这是你妈妈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孤儿呢?”同班同学好事者王凯跳到沈锦山身旁询问道。
      “哎,司机要赔不少钱嘞,这下你有钱了。”王凯用手杵了一下没反应的沈锦山。
      沈锦山心中的某根弦一下断裂,他红着眼扑倒王凯,两人扭打在一起,最后被保安扭送至办公室。战况惨烈,两人身上都挂了彩,沈锦山爸爸的电话打不通,王凯的父母火速赶到了学校。

      “我就和他开了个玩笑,没想到他直接给了我一拳头,我跟他解释是开玩笑,他也不肯停手……”
      在办公室,王凯说着说着难掩哽咽哭了起来。

      “仅仅是开玩笑这么简单吗?”班主任问王凯。沈锦山虽然平时显得不合群,但也不像是一言不合就会动手的人。倒是王凯平时调皮,大大小小的坏事都干过。
      王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班主任若不可闻地皱了皱眉,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沈锦山做为当事人不肯辩解,什么也只能由着王凯一个人陈述,何况王父王母就在现场。

      “还有什么好说的,无论王凯开什么玩笑,同学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王妈妈对着沈锦山痛骂,又把王凯拉到班主任面前,王凯的脸被揍破了相,那刚染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校服上沾着不知是谁的血。
      “沈锦山你到底说不说!”班主任扭头最后一次问沈锦山。“你要不说我就只能把你开除了!”
      沈锦山依然低头,保持沉默。

      “我听见了!”

      余风从门口探出手来,他的座位在教室最后,与办公室只有一墙之隔。激烈的对话声吵醒了余风。他走进办公室,打了一个哈欠,指着王凯:“我听见王凯嘲笑沈锦山是孤儿。”

      “我不用你管!”
      沈锦山猛然抬头,瞪着余风几乎是半吼地说。

      孤儿,孤儿,他此生最不愿意听的就是这个词。他不是孤儿,只是父母都不想要他。
      “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沈锦山的情绪变得暴戾,咬牙切齿地对着余风喊,随后便跑出了办公室。

      傍晚,余风在学校的小树林里找到了沈锦山,他坐在地上,与余风短暂的对视了几秒,又起身蹒跚向深处走去。

      余风跑过来,用右手拉住沈锦山没有受伤的左手。
      “我带你去医务室。”

      沈锦山一把甩开他的手,别过头不说话。
      “我脾气不好,你知道的昂?!”
      余风直接双手去扯沈锦山,沈锦山扭头死死地瞪着他。

      眼睛不大,倒喜欢瞪人。

      余风做了个鬼脸,恶狠狠的说:“再瞪,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余风一直拉着沈锦山,从小树林沿着小道,经过教学楼,拾阶而上。有个班级正在上语文课,老师让他们有感情的朗读课文《陈情表》。或急促或缓慢,或悲痛沉重,或寡淡平静的朗读声是他俩沉默步行的背景音乐。

      沈锦山低头,忍不住用受伤的右手抹眼泪,越抹越痛,眼泪越抹越多。

      他不怕痛,他为人生中第一次委屈而哭。他从小被人欺负,被人冤枉,痛是难免的,但他不能觉得委屈,人一委屈就想哭。沈锦山没人疼惜容不得一点的自怜自艾。

      沈锦山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余风的,沈锦山自己也说不清。

      他总感觉余风像挂在天边的那颗熠熠生辉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意能包裹全身心,有他在,生活永远都不会有阴雨天。有的时候是沈锦山遇到坎,想逃避,可余风总会不遗余力牵住他,用行动表明:“多大点事,有我在,我陪你一起。”

      当下,余风拉着自己前行,他说:“垮着个脸干嘛?和王凯打架这个处分大哥我想办法给你解决了,以后安心做我小弟。”

      只可惜自己配不上他,长相、家世、才艺、社交能力,自己没有一点配得上他。沈锦山想到这挣脱开余风的手,他立着,低头说:“谢谢……”

      余风停住了,挡在沈锦山身前,认真的说:“别对我说谢谢,肉麻的不得了。”

      他又用手比枪指着沈锦山脑袋,一脸威胁道:“你也别指望我以后对你说谢谢,我是你大哥,大哥从来不说谢谢。”

      沈锦山身嘴巴翕动几下,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余风突然笑了起来,指着他身上破了一道大口的校服嘲笑道:“什么样式?腰都露出来了。”

      “脱下来,怪丢脸的。”

      沈锦山照办,可拉链扯到一半又停住了,缘故他校服里只穿了一个背心,而且尺寸小小不合身。

      “你到底有多……”
      余风噗嗤笑出了声,难得含蓄了一次。他大大咧咧地把自己的外衬脱下来扔给沈锦山:“过时了,爷赏你了。”

      那件过时的衣服沈锦山现在还收着。

      车上,余风累了一天趴在后排座睡着了,他的眉头无意识的微微皱起,显得倔强。

      沈锦山的心都快化了,他总记得余风以前多开朗的一个人,现在却过得不开心,因为其他人,也因为自己。

      实在不应该,当初自己用余风外婆的医药费做要挟实在不应该,沈锦山心想。余风破产后一直居无定所,无人救济。沈锦山欲伸以援手,可余风这人他很了解,死要面子,肯定不会要自己的钱,沈锦山情急之下才想此下策。

      虽然余风有意见,但和自己在一起至少不用为生计苦恼奔波了。沈锦山安慰自己。他只求余风一生开心健康,未来如果余风能够寻到更好的生活,沈锦山肯定毫不犹豫的放手。

      他保证。

      沈锦山抬手把车顶灯放暗,小声念叨:“你才不是什么混混。”

  •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作者,恳求一个收藏,大家的鼓励是我继续写作的动力,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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