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靠近》沧渚

6、第六章

　　教室里没几个人，毕竟是放假，待在教室里反而奇怪。

　　他们的谈话声稍微大点，我们这里就能听到。

　　“科技楼会议厅今晚要放电影，还是科幻片，我们去看看吧。”

　　“现在才知道？我们学校基本每周六晚都会放的。”

　　他们走后，教室里的人更少了，现在除去我和温泉，就只有前排的一个女生，她的邻桌桌面上摆着两排用纸折成的千纸鹤，青蛙，兔子，蝴蝶，这时她又放上去一只兔子。

　　“温泉，这是你初中同学吗，她和我住一个小区。”

　　温泉也看向前排:“是，名字叫杨蝶。”

　　“手好巧。”

　　“她这个人都挺神奇的。”

　　我第一次听到用神奇形容人:“怎么说？”

　　“初二那年运动会开幕式，我们班没有准备节目就直接进场了，她突然走上前跳了段机械舞。”

　　我的心脏像是被揪住就放开，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感觉血液的流速都加快了不少。

　　“你…觉得她这样做好吗？”

　　温泉仍然低头写着作业。

　　“我觉得她很勇敢。”

　　“真的吗？”

　　她疑惑的抬起头，似乎是不解我为什么要这样问，“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感觉手心冒了很多汗，呼吸也有点不顺畅，于是我走出教室，来到厕所外面的洗手池，冲刷掉手上的黏腻感，然后捧起水浇在脸上，我终于冷静下来。

　　擦干净脸上和头发上的水，我在走廊里来回走了一圈，才回到教室。

　　仍然滚烫的耳朵提醒着我刚刚发生了什么。

　　杨蝶已经离开，但她的折纸还放在那里，整个教室里只有我和温泉，还有那一堆小动物。

　　“温泉，你想去看电影吗？”

　　我把水杯靠在烫得发疼的耳朵上。

　　“你呢，你想看吗？”

　　我其实不是特别想看，主要是想拉温泉一起，她的学习强度太大了，明明上午还躺着。

　　“我想看。”

　　“那你先等我一下。”

　　温泉把桌面上的书和本子分门别类地放回书架，这点她比我做得好，我看了看我自己的书架，只是粗略的按高矮排列的。

　　科技楼在高三教学楼和初中部之间的位置，我们要从超市所在的高二教学楼穿过去。

　　刚过七点，超市门口的桌子上还是有不少学生在吃泡面，有几个买了薯片和饮料的同学从店里走出来，应该是准备去看电影。

　　“买点零食和饮料吧。”

　　“嗯。”

　　我买了一包长条小饼干和一罐可乐，温泉只买了瓶苏打水。

　　这个会议厅不大不小，大概能容纳一百多个人，只有两侧的灯还开着，高处的后排差不多坐满了，我和温泉在走向第四排角落的位置。

　　我把扶手里的小板子拿出来，放上零食和可乐，电影好像播了有一段时间了，幕布上的画面很清楚，电闪雷鸣间，巨大的钢铁机器人和同样体型的怪物正在波涛汹涌中搏斗，机器人瞬间落入下风。

　　剧情慢慢发展，电影到了精彩的部分，我转头去看温泉，发现她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时亮时暗的光照在她的睡脸上，居然给我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我不太忍心叫醒她，但会议厅里开着空调，可能又会着凉。

　　我伸出食指探了探她的鼻息，一股温热的湿润拍打在手指上，我猛地把手收回来。

　　“温泉，温泉。”

　　我凑过去轻轻叫着她的名字，她慢慢睁开眼睛，清醒过来之后立马坐正。

　　“不好意思。”

　　“你要困了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温泉看向幕布上的电影画面:“你不看了？”

　　“我对这种题材不感兴趣，而且手机上也能看。”

　　我把最后一口饮料喝完，但是饼干剩得太多了，只能拿在手上带走。

　　科技楼的“科”字已经只剩一个“斗”了，我偶然发现指给温泉看。

　　“我初中入学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你不觉得这边的灯有点太少了吗。”

　　只有中间的道路上才有不怎么亮的白炽灯，两边的活动区几乎是一片黑暗。

　　“一般没人在晚自习去那边玩，最多也就在教室外面走走。”

　　八点左右，我们回到教室后就各自收拾东西离开了。

　　可能今天回忆得太多，那些不好的记忆就趁机钻进了我的梦里。

　　有的人天生就带着可怕的气场，我的初中数学老师就是这样，凶狠这个词远远不够用来描述他。

　　他站在讲台上，他先是用不善的眼神扫视教室的各个角落，然后带着愤怒的情绪把打开的滑动黑板重重砸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一帮蠢材！教会你们，我……”一连串带着脏话的训斥从他嘴里蹦出来。

　　“我说了，谁把这道题做出来了就下课！不然都别去吃饭了！一群饭桶！”

　　教室里安静得连翻书声都没有，甚至都不敢有稍大的动作。

　　看着这样一副光景，他更生气了。

　　“做题！做题啊！不动在干嘛！！？”

　　我们的教室在一楼，他在怒吼时，有个黑色的不明物从讲台飞往门口，听声音好像是砸在了花坛上，我唯一清楚的是，讲桌上的钢制水杯不见了。

　　同学们纷纷开始做题，我也低下头，数学老师仍在不间断地骂人。

　　其实这道题我会做，但是我对这位老师感到很恐惧，足足犹犹豫豫了五分钟，我才举起手。

　　“会就上来！”

　　我微微颤抖着解开这道题目，数学老师哼了一声就头也不回的走出教室。

　　我回到座位，喝了一大口水，教室后面的对话声很大很大，似乎就是为了传到第一排。

　　“会做怎么不早点上去，我都快被这神经病老师吓死了！”

　　“救世主嘛，总要摆点架子，不然我们怎么会去叩恩呢。”

　　在我要喘不过气时，梦里的画面一转，我站在讲台上，按照化学老师所说的那样，逐题逐步地分析化学月考试卷。

　　“班长，我们没你想的那么笨，这么简单的就别讲了，就你最聪明。”

　　“没办法，班长成绩最好。”

　　场景又发生了变化，我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男生，看样子正在乱翻我的桌肚子，他眼睛一亮，把搜出来的漫画书高高举起。

　　“班长居然看这么血腥的东西，完了，我吓得晚上睡不着觉了！班长你要负责！”

　　“你别装了，啰嗦，直接上交老师。”另一个同学跟着起哄。

　　眼前的教室突然消失，我惊醒过来，大口的呼吸着，感觉背后湿淋淋的，有些发冷，四周很黑，我不断地摸索着周围，直到摸到熟悉的枕头还有鲨鱼玩偶，我的不安才得到些许缓解。

　　带着梦里那点恍惚，我打开灯，走下床换了套衣服，然后打开电脑，戴上耳机，继续看在会议厅里没看完的电影，打斗很精彩，结局只有男女主活了下来。

　　没了事干，大脑里的某些东西就自动冒出来，我突然想，温泉会不会觉得我也很勇敢呢，我明明做了一件好事，那帮人却迁怒于我。

　　现在是凌晨五点，我杯子里的水已经喝完了，于是我起身悄悄走到客厅去接水。

　　返回的时候我突然停下脚步，紧紧盯着门口，安静的夜晚里，门锁传来的声音很清晰，在我想着去厨房拿武器时，门开了。

　　我吓够呛，她还恶人先告状。

　　“哎呀吓人，这么早杵那里干嘛？又通宵打游戏了？”

　　“我没通宵，这都怪你自己吧，我刚刚还以为有歹徒撬我们家门。”

　　“啊，忘了给你说我不回来。”

　　她从我身边走过，我居然闻到一股麻将馆里的香薰味，不知她在那待了多久。

　　“牌瘾有这么大？”

　　“这次都是老朋友。”

　　“一会七点半准时买早饭回来，我先洗个澡然后睡了。”

　　“嗯嗯嗯。”

　　居然还要去上班。

　　我妈的工作可以说是闲得很，她在附近一家装修公司当前台，上班时间是上午八点到十一点，下午两点到六点，每天要做的只有登记客户信息，其余时间都坐在那里玩手机。

　　七点，我走进熟悉的街道，通往小学的必经之路，路过一家大超市，我习惯性看向这个超市最边上，果然那只庞大的萨摩耶正趴在笼子旁，看见我倏地直起身冲我叫，那条很短的狗链限制了它的发挥。

　　忘了小学几年级，这家超市在门口养了只白色的幼犬，我路过时都想要去摸一摸它，但每次我的手还没落下就被它凶恶的样子吓了回来，投喂食物都没用。

　　后来我学聪明了，我站在安全范围内，用学校小卖部那种弹簧伸缩的小拳头去戳它的头，这种事做得多了，它总是一看见我就叫唤。

　　穿过这条街拐个弯就到了小学门口，由于是星期天，几乎没有学生。

　　这家早餐店的红色招牌都快褪成白色了，叫王记包子，我上前对老板说:“叔叔，来两份粥，半笼小笼包，一块发糕。”

　　老板似乎已经认识我了，“马上就好，这么久没来了我给你插个队，哈哈。”

　　今天的天空依然是灰色的，橘色衣服的环卫工人拿着一把很大的扫帚，拂过的地方发出沙沙的声音，突然，她手上的动作停了，她弯下腰捡起一张奥特曼卡片，放进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