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靠近》沧渚

17、第十七章

　　我站在超市前的冰柜旁，时不时伸出手去试探阳光和阴影的分界线，在地上投下各种各样的影子，虽说是秋天，太阳带来的热量依然难以长期招架，刚上完体育课，头顶还有一些残留的余温。

　　我的手臂上搭着我和温泉的校服外套，看着那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我突然愣住，我好像已经分不清哪件才是自己的了，我拿过其中一件，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和它的主人一样，都有股淡淡的柚子花香，为了防止再搞混，我把它抱在怀里。

　　地上出现大片阴影，温泉走到了我面前，“衣服还给我吧。”

　　我递过怀里的衣服，从她手里拿下来一瓶矿泉水。

　　“就直接回教室了吗？”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

　　她额上的发丝在阳光下变成了棕色，眼睛很平常地偶尔眨一下，我的话音刚落，她目光转向我。 “不回教室能干什么呢。”

　　我看向前方的运动场，“你会打羽毛球或者乒乓球吗？”

　　“都会，但打得不好。”

　　“那我就放心了，不是高手就行，要打吗？”

　　“好像没有拍子。”

　　“有的。”

　　我眼尖地看到了荣茜前面的羽毛球网架下有一副乒乓球拍。

　　温泉拿着拍子站在对面，已经准备好了，我把白色的乒乓球捏在手里，模仿着在体育频道学到的运动员的发球姿势。

　　“这么专业。”

　　“怕了吗？”

　　她被我夸张的动作逗笑了，我漂亮地起手，小球在空中完美划过，落在温泉前方，但被她轻松地竖着拍子削了回来。

　　小球的速度很快，飘动的轨迹像一条直线，我没有防备，球弹在了地上。

　　和温泉切磋过后，我发现我几乎接不了几回合她打过来的球。

　　“你这个骗子，还说打得不好。”

　　“是很一般啊。”

　　我气喘吁吁地把球捡回来，看见温泉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突然觉得很不平衡。

　　“你不准削球，犯规了。”

　　“好，那你来用横拍。”

　　温泉拿着拍子走近，她好像很开心，脸上笑盈盈的。

　　拿过那只长柄球拍，我摆好架势，“这可是你逼我的，这次你绝对接不住。”

　　“又是奇怪的发球吗。”

　　温泉背后是一片植被，从成排的灌木丛往里看，有几簇矮竹子，几棵桂花树，以及生长在附近的杂草，在植被旁边的楼梯口，是我们开学时站在一起看天空的地方。

　　竹子顶部总在晃动，可能是因为吹来了难以察觉的风。

　　“看好了。”

　　球离开拍子在桌上弹了一下，然后落在对面的网附近，温泉伸长手去接，却够了个空，那颗球自己朝我这边跳了过来。

　　我拦住慢慢翻滚的球，得逞后的喜悦令我十分激动，感觉自己洗刷掉了一些刚才的狼狈。

　　“怎么样？怎么样？”

　　“第一次见把球旋回自己那边的。”

　　温泉放缓了接球的速度，我们有来有回地打着球，之间只余球桌上传来的清脆的球声，但是一直重复着这样的动作，时间久了，我感到很无聊，越来越漫不经心，终于，我一个不留神没控制好力道，小球从温泉身边飘过，落到了灌木丛里侧。

　　“啊，不好意思，我去捡吧。”

　　我正准备动身，温泉让我就待在原地，“我去捡。”

　　温泉踏进灌木丛，我撑着桌子坐上去，摇晃着滞空的双脚，扭过头，将包括温泉在内的那片绿植地尽收眼底，她正蹲在地上，我对着她说:“你小心点，别受伤了。”

　　她没有回应我，一直蹲在那里没有起身，于是我也跨过了灌木丛，走到她旁边。

　　“你在干嘛…我的天！”

　　因为受到惊吓，我往后退了几步，温泉拿着一根小树枝，戳弄着一只绿色的，肥滚滚的大虫子，虫子挣扎之后露出底部的几对短脚，身体还在反复蜷缩。

　　“还好我刚没进来捡球，这么大的虫子，我能被吓死。”

　　我缩着脖子躲在温泉背后，但时不时又忍不住凑近去看。

　　“它原本是在这颗月季树上的，我不小心把它弄掉了。”我看向温泉前面那颗低矮的树状月季，害怕冷不丁又钻出一条虫子来。

　　温泉扔掉了树枝，作势想要用手去摸。

　　“快住手啊！”

　　我急得俯下身抓住她的肩膀往回拉，她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失去平衡，整个背部都靠在了我的腿上。

　　温泉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这个角度很微妙，我有些尴尬地伸手扶她起来，“对不起，我怕你被咬。”

　　“没关系。”她拍了拍身上的灰，“这种虫子学名叫豆虫，化蛹后变成了豆天蛾，长得跟树叶一样漂亮。它不会咬人的，但对植物危害很大。”

　　这时下课铃声响了，这片体育场很快会人群包裹，我们该回去了。

　　没有再管那只虫子，我们收拾好东西，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我随口问了一句:“温泉，你很喜欢昆虫吗？”

　　她顿了顿，“不知道，我只是无聊的时候看到过一些科普，怎样才算得上喜欢？”

　　我思索了一番，“每个人对喜欢的定义有所不同，我觉得喜欢是相对的，就是比起大部分其他的事物，喜欢的事物更能激发你的兴趣吧。”

　　楼道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往下走，温泉避开他们走到我后面，“照你这样说，不就是所有人都一定有喜欢的东西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我对它们最多算感兴趣，喜欢还是太过了。”

　　我没有问温泉对比之后的结果，洗完手回到座位上，拿出一盒湿巾，抽出一张放在温泉手上，“擦下汗。”

　　课间还挺长的，足足二十分钟，我伸直两只手，抓住桌子前端，侧着头，懒懒地趴在桌子上，看向正在翻书的温泉，“休息会吧。”

　　头顶的吊扇转动得不快也不慢，能吹起她的头发。

　　“嗯，我先把这一节看完。”

　　“还有五分钟就上自习了。”

　　我恢复了正常坐姿，把她的左手抓到书架底下摊平，捏了捏她手掌上的软肉，然后把自己的手也覆了上去，慢慢滑到她的手肘，触感冰冰凉凉的。

　　温泉的手臂不适应地抖了一下，“你的手好烫啊，很热吗？”

　　“不热啊。”我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果然感觉到手掌的热量，“可能是刚运动完。”

　　我特别烦人地又把温泉的手抓了回来，指尖在她的手心轻轻划动。

　　她突然把我的一排手指紧紧攥住，我感觉到一丝丝疼痛。

　　“很痒，别捣乱了。”

　　温泉一脸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我感觉到她并没有生气，“不差这几分钟。”

　　我把我的手拽出来，因为挤压而发白的手指慢慢恢复血色，“手劲还挺大。”

　　“很疼吗？”她睁大眼睛，似乎很意外。

　　“没事，我自找的。”

　　温泉笑了笑，“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我从收纳箱里拿出一罐透明包装的小糖果，和之前找零送的糖是同款。

　　“来玩个小游戏吧。”

　　“什么游戏？”

　　我挪动椅子面对温泉，把两只握紧的拳头放在她眼前，“猜哪只手里有糖，猜对了那颗糖就归你，猜错了就是我的。”

　　温泉敷衍地指了指右手，我张开两只手，上面都躺着一颗绿色的糖。

　　温泉抓过其中一颗，“……好玩吗。”

　　“双赢，皆大欢喜了。”我的脸上一定展露出了放肆的笑容。

　　下午的第一节自习刚刚开始，教室里的嘈杂还没褪去，阳卓盺站在讲台上:“说一下运动会的报名情况。”

　　“体育项目虽然报满了，但是愿意参加开幕式演出的同学怎么才五个？连一千五都有人报，就这么不愿意表演？”

　　“五个就五个呗。”下面有人大声说道。

　　“不行，人不够，还有你，我记得你什么都没报吧。”

　　顿时一阵哄笑，“这种人就该直接奖励两项活动都必须参加。”

　　阳卓盺继续说道:“我再统计一次，还有人要报名表演的吗？”

　　沸腾的气氛慢慢平复，大多数同学都收放自如地埋头写起了作业。

　　“没有啊，怎么办呢？”她稍有停顿，“我倒是有个办法。”

　　“全班一起参加吧，就不存在公不公平了。”

　　阳卓盺的办法引起很大的骚动，“什么！？别这样搞啊……”

　　“别激动，别激动，听我说完…安静！”她的两只手重重地撑在桌上。

　　“我知道你们都嫌浪费时间，所以我们准备朗诵吧，随便排练几次就差不多了，谁有更好的方案也可以提出来，尤其是原先那五个同学，由你们来决定是最好的。”

　　阳卓盺特意问了那五个人的意见，最后全班都同意一起准备朗诵。

　　“这个还好，可以浑水摸鱼。”我悄悄跟温泉说话。

　　“可能别人也是这么想的。”温泉凑近了笔记本，用尺子比划着绘制函数图像。

　　“也是。”

　　自习的课间只有五分钟，除了上厕所的同学，基本不会有人出教室，所以一直闹哄哄的。

　　“两位同学你们好，是温泉和成灿吗？”我扭过头，体育委员拿着一个小本子站在我们背后。

　　我们点点头，“嗯，是。”

　　“你们俩都是报的接力赛吧。”我们又点了点头，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是这样的，五千米接力赛已经满员了。”

　　“但是还有一个接力赛项目，你们要参加吗？”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问他:“什么项目？”

　　“蒙眼接力赛，挺好玩的，而且你们俩关系不错吧，免得到时候尴尬，对不起啊，擅自给你们调整了。”他低着头双手合十。

　　听起来好像并不是来征求我们意见的，只是过来通知一下。

　　“我们必须参加吗？”

　　“没办法，要求是俩男生，俩女生。”

　　“……那我就先走了，等我晚上回家了把规则发给成灿同学，拜拜。”他一阵风似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