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难掩梦》归南绥雁

3、第三章

　　孟庭晔沐浴间听到院子里一片笑声，时不时传来他母亲惊人之语。他闭气游到汤池底下，顺着片片花瓣看屋顶上的琉璃灯，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自从跟师尊离开之后还是头一次，但此刻的心境早已不同。
　　许是日复一日的修行让他的心平静不已，从前看灯是新奇的，觉得它好亮好美，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那是琉璃灯。

　　孟家的下人在门外互相委托，他们都不敢叫这位早早离家的大少爷，更何况他还能像画本子那样一只手捏死他们这些小蝼蚁，虽然大少爷从来没和他们说过重话，甚至没和他们说过话，可就是怕，没由得的怕。

　　“你们杵在这做什么，偷看我哥洗澡啊？”调笑的语气配上轻佻的言语传来。

　　下人们见到这个平日里招摇过市的三少爷，从前像是猫见老鼠此刻却像见到救苦救难的菩萨一样。
　　“三少爷，夫人请大少爷去前厅叙事，我等正在此处等大少爷沐浴更衣。”

　　孟庭苇扇子一挥让他们下去，推门进去只见他那高岭之花般的大哥正在将抹额往腰上系，他打开扇子走上前左看右看笑出声来“大哥，此物唤作抹额，系在额头上的。”

　　孟庭晔冷着脸嗯一声，他说这腰带怎么如此短，尺寸也细，原来是抹额。
　　孟庭苇看他大哥没有丝毫尴尬不禁咂舌，若换做他被人当面指摘定是要发作的。
　　“不愧是要成亲的人，如此厚颜无耻方能应付得了妻子的无理取闹。”

　　孟庭晔微微皱眉，他没理会孟庭苇乱用成语的毛病而是“成亲？”

　　“是呀，前几天你不在家里母亲已经差媒婆下过聘礼，两家交换庚贴都过了官府的明路了，好像是后天你就成亲了。”

　　孟庭晔走出门去，无视眼前的房屋假山轻功越过直奔后院，孟夫人正拉着位女子的手说体己话，看到儿子主动找来难免高兴招呼着吃茶。
　　“母亲，儿子有话想和您说。”

　　“好，你们都先退下吧！”

　　等人走后孟庭晔微微鞠躬作揖，“母亲，儿子在靖山宗修行，明日便启程回去，成亲一事还望母亲收回成命。”
　　孟夫人听到儿子这话当即拍桌子，“梦安，你在外都学些什么毛病，你与郑家南衣的事我都知道了，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郑南衣？不是刚才那个。”

　　“刚才那是你表妹，早就许了皇帝的二儿子，你从未见过认不出来也无妨。我现在是与你说南衣的事。”
　　“我听人说你与南衣同游后山，还在姻缘树上挂了带子，不把人娶回家难道你想玩弄人家感情不成。”

　　孟庭晔回想那天他与郑南衣出来时想起母亲交代的事，便是在一棵百年老树上挂红丝带，说是保佑孟家平安的，现在想来那就是姻缘树了。
　　“儿啊，咱们家唯你一人有如此造化，等我与你爹百年之后你也许还是这幅样子，只是我听闻那修仙之路漫漫，总归还是要有人相伴，你若不喜欢郑南衣，为娘再替你寻一个，或者你喜欢谁将她带回来给娘瞧瞧。”

　　“郑家同意了？”

　　“那是自然，人家南衣欢喜的紧……”

　　孟庭晔心里那片湖好似被人投下一粒石子，石子虽小荡起的涟漪却大。孟夫人下面的话他好似听见了又没听清只有郑南衣同意的消息冲斥在脑海里。
　　也许那日郑南衣只是害羞才那样说，否则怎会同意他的求娶，这样也好，他轻薄了人家自然要给一个名分。
　　明日他便传讯给师尊，请师尊见证这门婚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孟庭晔饮了一圈酒后走进喜房，丫鬟们嬉笑着说喜庆话，还是嬷嬷经历的多赶紧让人退出去，把屋子留给这对新人。
　　他表面镇定自若，实际心跳如雷，几乎是同手同脚走到桌子旁，眼睛瞧着桌上的饭菜，却连名字都叫不出。
　　“我师尊闭关了，没能为你我二人征婚，等他出关我一定带你去见他。”

　　床上一身红色嫁衣的女子没等新郎动手就自己掀开盖头，绞面后的脸光滑似剥了皮的鹅蛋，烛光下比桌上的夜明珠更亮几分，一双眸子秋水含波，光瞧着就让人心软几分，平日里淡粉色的唇此刻点着绛红色唇脂，呵气如兰，无声间吸引人的全部目光。
　　郑南衣将盖头甩在床上，她动动脖子只觉得沉得慌，真没想到成亲要带五斤多的冠，她还不会拆这东西。

　　“她们都出去啦？你帮我叫一个回来呗，把我头上这东西拆下来。”

　　“我帮你吧！”

　　郑南衣半信半疑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吓一大跳，涂这么白差点认不出。
　　孟庭晔帮她拆冠，仔仔细细，感受到新娘子成亲的不易，从寅时起来梳妆打扮直到子时方能歇息。
　　闹洞房的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一个个掩面嬉笑，大胆的还调侃新郎官定是个惧内的，恐怕日后要天天为妻子描眉了。

　　等人闹够出去，冠也拆完了，两人坐在桌前吃菜，孟庭晔举起一杯酒递过去，郑南衣心领神会和他碰一下杯而后一饮而尽，丝毫不知道这是合卺酒。
　　郑南衣用过几块糕点才觉得胃里不那么难受，她郑重的看向孟庭晔，灼灼目光让孟庭晔侧头躲闪不敢直视。
　　只见朱唇轻起吐出一句“孟兄，那狐狸你捉住了。”

　　孟庭晔听着直觉口干舌燥，仿佛中了迷香一般，又饮下一杯酒神智才清醒一些。
　　“狐狸之事解决了，她刚化作人形还不懂收敛气息早早就被捉妖师捉去，我赶到时已灰飞烟灭，你大可放心。”

　　“如此便好，时间紧迫明日我们便回靖山宗如何？”

　　“你要同我一起去，是了，夫妻怎有分开的道理，只是不必如此着急。”

　　“明天就是靖山宗招生的最后一天，我怎会不着急。”

　　孟庭晔失笑，“不必如此，你是我的道侣可以和我住在一起。”
　　“孟兄大义，只是成亲本是无奈之举，又岂敢劳烦孟兄过多。”
　　郑南衣饮一杯清茶，“不瞒孟兄我本就是要去靖山宗寻人的，只是家人担心我自己一人无法应对，执意要有人相伴才可，恰巧孟夫人前来提亲。”

　　孟庭晔感觉一捧冷水从头顶浇下，感情这种种都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成亲之事能随随便便，那日山洞之事岂不也是。
　　他想张口问却口不能言，他怕了，他怕听到更伤人的话。
　　对面郑南衣依旧喋喋不休“我知孟兄……”

　　“唤我名字吧！”

　　“好，孟庭晔，我知你成亲也是为了让你家人不担心，我们还未行夫妻之实这婚礼便做不得数，你不说我不说，靖山宗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也不影响你日后结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