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年少有为（双重生）》君辞故

38、夫妻

　　沈怀梅知道，她又做梦了。

　　也许是因为商队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也许是因为看多了历国的资料，又或者，只是因为收到了慕子瑜送回来的花。总之，沈怀梅又做梦了，梦到他们两人到了荣镇，在寻找出关的法子。

　　虽然没有去过荣镇，但父兄已经在信中为她描述过无数次。于是她在梦中也能构建起一个像模像样的荣镇。街角卖包子的阿婆，路上被踩坏的小坑，还有养了一个傻子哥哥的酒坊泼辣女老板，这些曾经在哥哥信中得知的小细节，全部在她的梦中得以成为现实。

　　她走在梦中的街道上，手中牵着慕子瑜，兴致勃勃地将她从哥哥信中听来的故事讲给他。

　　“我们待会去那家买马，哥哥说牧场偶尔会与他家做交易，应该能找到好马。然后再去他家买马车，他家的马车做得比别家宽敞。还有那家，他家里有厉害的猎手，总能猎到好料子，北地苦寒，我们要准备一些厚实衣物。”

　　梦中的荣镇并不大，沈怀瑾说此地本来就是屯兵所在，街边的铺子也不算多。沈怀梅对着街边的铺子一路点选，两人牵手走在荣镇的街道上，很快就将整个镇子走遍了。

　　“我们先找个地方住几天吧，想要出关不仅需要马车和厚衣服，还要准备很多东西呢。”两人绕回起点，慕子瑜才开口。

　　沈怀梅烦恼道：“城中没有客栈，但是有给商队歇脚的会馆。只是如果住到会馆去的话，哥哥就知道我来荣镇了。”

　　听见梦中的自己如此说，沈怀梅恍然。是了，她与慕子瑜是私奔而来，若是让哥哥知道，怕是就出不去了。

　　再一思索，又觉得不对。

　　经过右相提醒，沈怀梅这些日子见了不少掌柜，旁敲侧击地，也试探出了他们的态度。这些人对自己自然是忠心耿耿，可这忠心却也不会越过她爹、她哥去。那商队掌事就算真的带着她上了路，到了荣镇也会第一时间将自己的消息报告给她哥哥。她和慕子瑜怎么会有闲暇在街上乱逛，早该被她哥哥捉走了。

　　果然是梦，才能不符合现实。

　　沈怀梅听见慕子瑜说：“所以我们不能住在会馆里，也不能住在本地人的家中。我在路上已经探听清楚，商队里的人也不全都住在会馆之中，也找好了可以投奔的人。我们就说没找到亲戚，借住在他家中几日，只要给够了钱，他也不会对外说的。”

　　于是她回答：“太好啦，还是你思虑周全。”

　　沈怀梅也觉得慕子瑜确实深思远虑，又想起来这是自己的梦境，她觉得慕子瑜好，慕子瑜自然会好。于是觉得做梦的自己真不公平，竟然将自己在梦中变得如此傻。

　　慕子瑜领着沈怀梅向他看好的住处走，又说：“只是这段时间要委屈你，在住处躲一段时间，以免在路上与你兄长偶遇。等我置办好了一切，我们就出关。”

　　“好，我就躲在家中等你。”沈怀梅点点头，又问：“那你有想好出关的时候怎么办吗？虽然我拿出国公府信物应该能顺利出关，可哥哥也会知道我出去的消息，一定会来捉我的。”

　　慕子瑜笑得志得意满：“这个我也打听过了。虽然边关轻易不开，可行商们也有自己出关的法子，他们给我讲了个大概，这几天我再去看看。若是没有问题，我们就不用过关口了。”

　　沈怀梅要被自己的想象力吓到了，竟然想出来行商私自出关的事情来。梦中的沈怀梅也在问：“他们出关去做什么，和历国交易吗？历人残暴，竟然也会交易吗？”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慕子瑜找到的住处。这是一座一进的小院，同慕子瑜在荣京贫民窟的那间院子格局有些相似。主人家已经在家里了，见到两人热情地招呼上来，说收拾出了偏屋给夫妻俩居住。

　　沈怀梅听到此处便立刻害羞起来，几乎想要躲起来了。可梦中的那个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身份，还能面不改色地向此人道谢。

　　慕子瑜也同此人客套道：“多谢大哥，我娘子走了许久也很累了，我先带她回去休息了。”说罢，就牵着沈怀梅的手回房了。

　　这位大哥还在两人身后喊：“已经在准备饭菜了，一会儿你出来端。”

　　慕子瑜便又停下来道谢，可这次沈怀梅便没有听见了。

　　她醒了。

　　醒来之后怅然若失。

　　如果说上一次做梦，慕子瑜唤她娘子，醒来之后她还能清晰地意识到两人是在假扮夫妻。这次醒来，几乎要将梦中的她与慕子瑜当成真的了。连带着，她对现实也染上几分恍惚，竟然分不出自己身处何处了。

　　还是推门而入的春蝉让她回了神。“小姐，您怎么醒得这样早。家里收到传信，老爷还有三日就要到了，婚礼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最近这段时间您东奔西走也该累坏了，既然事情告一段落就该好好歇歇。”

　　沈怀梅耐心听完春蝉唠叨，才问她：“早饭吃什么？想吃包子了。”

　　春蝉立刻回道：“诶哟，今天准备的不是包子。小姐要不等一等，我叫厨房去准备。”

　　沈怀梅穿戴整体，笑着摆摆手，说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拿我的箜篌来，我去外面买着吃。”

　　春蝉一边取箜篌一边唠叨：“小姐怎么又要出去，刚才忙完，眼见着又要忙起来了。小姐还不趁着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沈怀梅才不听她的，留下一句“就是要好好休息才出门玩的”便离开了。

　　是了，她快要成婚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因为梦到与慕子瑜假扮夫妻而恍惚。她将要假扮别人的妻，却对着慕子瑜说她将要嫁人了。

　　说是假扮，却也不对。三书六礼无一不缺，堪得一句明媒正娶。若不是她与林巡之两个都是怪人，换了别人家这就叫正经夫妻。

　　幸好她与林巡之都是异类，能让这门真亲事结出一对假夫妻。

　　沈怀梅在街边买了包子之后便直奔慕娘的新住处。到了一看，发现青鸢正和慕娘一起吃早饭。

　　“镇国公府上是厨子不行吗？你怎么成天赶着饭点来。”慕娘见了沈怀梅就笑她。

　　沈怀梅也不反驳，去厨房自己拿了碗盛了粥，又将包子分给两人。“昨夜做梦梦到街边卖的包子，突然就特别想吃。之前没吃过这个人卖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两人听了就笑她馋嘴。青鸢还问：“既然梦到了，怎么不去梦里那家店买？”

　　慕娘也问：“既然是馋嘴，定然不止梦了包子一种，你还梦到别的什么了？”

　　沈怀梅摇摇头，先答青鸢：“买不到。全是照着我哥的来信做的梦，我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卖包子的人。”

　　又答慕娘，眼睛却仍旧看着青鸢：“确实不止梦到了包子，还梦到一对假夫妻。”

　　这个话题在沈怀梅与青鸢之间有些敏感。青鸢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等着沈怀梅细说。

　　沈怀梅却不肯再说了，还要招呼青鸢好好吃饭。待她慢条斯理地吃完饭，慕娘早就躲出去了，房间里还能听见隐约传来的箜篌声。

　　青鸢等待中逐渐心如止水，平静地看着沈怀梅擦干净嘴，平静地听见她开口：“我想，还是定在同一天把你接进门，到时候你去与他洞房花烛。”

　　沈怀梅还说：“就是委屈你，只能从侧门入，也没有拜堂了，只有平妻一个名头好听。”

　　青鸢的表情仍然平静，说话却有些结巴：“真……真的吗？”

　　沈怀梅点头：“热热闹闹的一次婚宴，总不能虎头蛇尾地结束，他该有一场洞房花烛。”

　　“那你呢？”青鸢问完便知道失言，只是她实在高兴得有些傻了，说出的话也颠三倒四：“我也不用的。不是，以后也行的，本也没想过要多大排场。若是平妻，也有这些的，不能误了你的。也不是……”

　　沈怀梅看她把自己都说急了，忍不住笑起来：“醒醒神，别高兴傻了。我银子流水一样花出去了，却结一对假夫妻多亏啊，真金白银，自然该出一对真夫妻。不过这事还要林巡之自己安排，他家府上，具体怎么操作都要他来看。时间仓促，你早点告诉他做好准备，我给你添妆。”

　　“哎。”青鸢满口答应，又反应过来不对，急急忙忙站起来，“怎么能让女公子给我添妆，使不得使不得，我去找林郎说。”

　　沈怀梅看她颇觉有趣。当日那个说着“不信他”，“顾自己”的青鸢，听到两人好事将近也会欣喜若狂。婚姻大事，果然会使人改变，她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门外传来的箜篌声带上了几分催促，沈怀梅又笑了，抱上自己箜篌去找慕娘。

　　此处院子为了方便两人练习箜篌，专门收拾出一个小角落，还摆着蒲团。沈怀梅坐下之后，也不说话，先弹了一曲《桃夭》。

　　慕娘听了也拨弦来和。一曲毕，师徒两个也不停下来，只是随意拨弦，想到什么就弹什么。

　　如此，便是慕子瑜在碌碌马车声中最思念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