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他分明是祥瑞》狗咪

15、杀了你

　　第二日早朝，那封奏折静静躺在顾闻璟的手边，直到结束。
　　满朝文武一如既往地商谈国事，不过如今事无巨细都会问问他的意见，只是顾闻璟却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沈侍郎告病。

　　不是起不来床请病假，沈怀安是真的病了。

　　昨日他在西市之中听到孩童的哭闹声后，忍不住走了过去。

　　只看到一名十岁左右的男孩子跪在地上，用身体护着另一名小些的孩童。
　　这两个小孩儿看起来都瘦得皮包骨，脸上是久未认真清洗的脏污。
　　打骂他们的，是街上做劳力买卖的人牙子。

　　人牙子将手里的绳鞭甩了下去，啪得一声，地上人也跟着一抖。

　　大的那个挨了打倒没出声，小的那个被护着反倒哭得惨烈。

　　沈怀安的眉头越拧越深，身侧跟着的随从见状上前去打探了一番，回来小声解释道：“大人，这些应该是去岁南边雪灾的难民，听说那人牙子在这里卖了半个月了，孩子太大没人肯买。”

　　热闹的集市上，零散有几人对着这边角落里的闹相指指点点，却没人上前掺和。

　　说到底，不过是“商人”和“商品”之间的事，谁又有立场管呢？

　　在半空中又扬起的半截粗麻绳鞭正要借着惯性抽下去，却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抓住了。

　　挥鞭人是天南海北闯荡的行商，除了口条灵活，一身力气也是实打实安身立命的本领。

　　这一鞭是带了恼怒的。
　　两个赔钱货饶是收来的本钱再低，砸手里也是两张嘴。更何况天天阴沉个脸，哪个人家愿意收？

　　粗粝的绳面在那只玉白的手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红痕。

　　“……”
　　沈怀安心中忍不住痛叫一声，面上却风轻云淡地将手背在了身后。
　　看不顺眼，心一急，手就没听脑子使唤。
　　下次一定不了。

　　对面的人牙子见他衣着气场不似常人，马上口中赔罪，面露惊疑之色。
　　“这位公子，您这是？”

　　沈怀安忍着痛，声音从轻纱后透了出来：“既是要卖，为何还要打骂他们？”

　　“诶呦公子，这不是不听话嘛，我这儿调.教好了您们买去也才放心不是。”人牙子讪笑着，将两个小孩儿拖起来，像是摆弄物件一般扯动着、展示着。

　　“您看看，都是板正的孩子，稍微大点也没什么，买回去就能干活。这家里可也是清白人家，遭了灾才自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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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过神的时候，沈怀安已经坐在了回府的马车中。
　　望着眼前两双警惕的圆眼，他这下不止手痛，脑袋也愁。

　　即使是知道这种事情当下改变不了，但他看到了也不能不管。

　　“你们两个，有名字吗？”

　　他在车内早除下了帷帽，一张冰雕玉琢般的面容着实有些让人不容易亲近，可见他语气和煦，大的那个孩子还是鼓起勇气回话。
　　脑袋摇了摇：“我们没有名字，全凭大人起名。”

　　年纪不大，说话挺一板一眼的。

　　沈怀安嘴角抽了抽，总觉得有点像前世在小区拐走狸花小流浪的感觉。

　　“那你就叫平安吧，她叫如意。”

　　小的那个是妹妹，此时也不哭，怕是闹了一通累了，将小脑袋搭在哥哥不大的臂弯里，挂着泪痕睡着。
　　平安将妹妹往怀里护了护，默默点了点头。

　　回了府，管家讶异公子怎么还带回来两个孩子，但还是尽忠尽责领去安置。

　　沈怀安好不容易劝住了要去请医师的人，龇牙咧嘴由平书给处理了手上已经红肿起来的伤势，简单吃了点晚饭，就又一头扎进了书房。

　　平书早就对此习惯了，虽说看不懂公子每日写写画画的内容，但他也知道公子这种时间内不喜人打扰，只是候在外间等着吩咐。

　　只是今日过了良久，几乎要到了下半夜，房内一直都没什么添茶加水的动静传出来，他再三犹豫，还是走了进去。

　　却见沈怀安一动不动，趴在书案上昏睡了过去，平书正蹑手蹑脚欲上前为他搭一件毛毯，走近了被吓了一跳。

　　沈怀安煞白的脸上，两颊泛着红晕，额角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下枕着的宣纸早已被汗水浸湿了一块，将墨色的字迹洇出模糊的痕迹。

　　平书赶忙伸手探了探，烧得人心慌。

　　本已静寂下来的沈府以静安院为中心，掀起了一道又一道声浪和灯火。

　　管家知道今夜太医院不是张太医当值，派人连夜去绕到府上去请。

　　就连沈南庭都被惊动了起来，匆匆披了外衣，就往院中赶。
　　夜露深寒，他被冷风一吹也咳了起来。听完了今日的原委，脸上已经有了怒气。
　　“怀安好了之后，你自去领罚吧，”

　　平书已经落了泪，对这通逃不过的罚没有任何异议，确是他没照顾好公子。

　　房中的烛火明明暗暗，燃尽了烛泪。

　　次日的早朝，尚还在烧着的沈怀安自是缺席。

　　日头升了起来，南坊宽敞的街道上驶来了一辆青色车顶的马车，上下不见金玉装饰，却在这权贵聚集之地畅通无阻。

　　马车停在了沈府门前护国柱石的塑像前，一名身形矫健的侍从下车前去叩门。

　　没过多久，正门大开，沈南庭匆匆赶来将车内人迎了进去。
　　静安院被肃清了闲杂人等。
　　身形已显的青年身着一身常服，踏进了这方院落。

　　顾闻璟进了室内，原本守在床榻边为沈怀安行针的张太医正要起身行礼，被他制止了。

　　“可找到原因了？”
　　顾闻璟看着榻上深陷病痛苍白脆弱的人，缓缓问道。

　　张太医谨慎回话：“臣观侍郎脉象，已是疲累交瘁。应当是近些日子过于操劳伤了元气，昨日被外伤刺激，晚间又没有及时休息，这才发了病根。”

　　“疲累交瘁？”顾闻璟口中念着这四个字，情绪有些莫名。
　　“你的意思是，好不了了？”

　　他的语气有些僵硬，张太医吓得赶忙解释：“非也，非也！陛下，这次是要修养些时日，只是这病根却不好除。”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有侍卫们看着，没人敢靠近这间房间来听。

　　顾闻璟靠近了床榻，柔软的锦被碰到了他的袖袍。

　　看着虚弱的沈怀安，脑海中有前世这人永远冷若冰霜的一张脸，也有国破之际他面对质问一言不发的样子。

　　若是就这般死了，对于顾闻璟来说不过就是满腔仇恨无处发泄的怅然。
　　他本想一点一点将这颗脆弱的明珠捧到最高处，再摔得粉碎。

　　可此时，顾闻璟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这些日子里面上一如往常，却遮掩不住满眼生机的这个沈怀安。

　　他和前世，不太一样。
　　单从才学上来讲，要更加夺目。若是从为人上……顾闻璟不得不承认，他有些看不懂。

　　若是一个注定会罪大恶极的人，是否该在他犯错之前杀掉这个人呢？
　　顾闻璟的答案一直都是“是”。

　　他伸出手，将沈怀安清瘦的手腕执了起来，上面隐隐浮现的青色都透着热。

　　“朕该不该，杀了你。”

　　榻上人被张太医行针后清醒了点，不知怎地迷迷糊糊回了一句：“惹到我，那你可算是踢到棉花了。报告明天给你……”

　　“踢到棉花？”顾闻璟嗤然一笑，“怎么如今嘴里这么多怪言怪语。”

　　“那你说说，朕待你不好吗？奉你为恩师，敬你如兄长，你到底有多大的野心，要将整个大乾，将朕作为踏脚石？”

　　沈怀安将手从他掌中抽了抽，没多大劲儿，自然是没挪动出来。他身上烧得火热，五脏六腑却如同浸在冷水中一般，十分不适。
　　语气也不耐起来：“说了明天给，抓着我干什么！野心？我野心是当你爹！松开你爹，不然踩死你。”

　　顾闻璟的脸黑沉下来，伸手掐住他的下颌。
　　“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沈怀安放弃了挣扎，觉得这个铁掌还挺热乎，将下巴在掌心舒服地蹭了蹭。
　　“当然是辅佐当今皇帝顾闻璟成为明君，并完成兴国目标。都快会背了别问了。”
　　今天系统怎么这么碎嘴子。

　　“……”
　　顾闻璟猛地收回了手，直起身来盯着他。
　　“荒谬。”

　　床榻旁的案上，散落着几张零散的纸稿。

　　顾闻璟走了过去，拿起其中一张看了起来，眉间有些许诧异。

　　上面用细细的炭笔画着构造繁杂的器械，亦或是带着奇怪字词的批注，还有些看不懂的符号。

　　想起这些日子天工局的产物，顾闻璟终究是压下了心头那点隐现的杀意。

　　再等等吧，看他这一世要玩什么花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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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怀安是两日后，才能下地到院内透透气的。

　　经此一事，他对系统保证的信任度大打折扣。

　　是没死，但跟死也差不多，眼前都开始飘走马灯了。还梦见了前世在职场遇到的煞笔领导，一天天的催着干活。

　　“统哥啊，你说说你，选的这什么身体，太不利于同志们展开工作了。”

　　系统依旧沉默，没有理会他的碎碎念。

　　“我还想去春狩散散心，你这让我怎么去。”沈怀安垂头丧气，感觉最近的盼头都没了。

　　系统似乎有点愧疚，憋出了一句话：“可以稍微修复一下。”

　　“早说啊哥！”

　　一股暖流淌过，沈怀安感觉似乎是好了点。他心怀感恩道谢，系统却再也没有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