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谋（重生）》一二人耳

91、第 91 章

　　赵如朋？

　　林清瑜从记忆深处挖出这个名字，很是疑惑，他寻她所为何事？

　　莫非是听说了赵依人受伤的事情，来找他兴师问罪的？

　　她瞥见公羊濮同样是一脸的凝重，当下不敢耽误，上前问公羊濮，赵如朋如今身在何处？医馆？还是回了东郭赵家？

　　“人此时正在马车上。”

　　闻言，林清瑜立即叫出赵荣和赵石二人，去将马车上的赵如朋请下来。

　　赵如朋那日遭遇流寇时，受伤颇重，本好了一些，可又不知怎么地受凉，发起高烧，反反复复地，一直不见好，林清瑜也只能一直掏钱让他住在医馆之中。

　　趁此功夫，公羊濮将林清瑜拉至一旁，悄悄说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什么？谢安之也住在了杏林医馆中……”

　　林清瑜立刻用左手捂住口鼻，将惊呼慢慢咽下。

　　这还是公羊濮今日去送晚饭时发现的。之前是公羊濮给赵如朋送饭，赵依人发现周儒沣和周二小姐的奸情后，也明白了阿爹的良苦用心，林清瑜便将送饭的差事交给了赵依人。

　　可前几日赵依人跟着林清瑜一块儿失踪，又受了不轻的伤，一时间没法再去送饭，春娘怕赵如朋发现端倪，找了个机会送了两日的干粮给他，借口这几日春耕，大家地里都忙得很，让他先吃着大饼对付一番。

　　今日想起大饼吃得差不多了，赵依人受的也是外伤，休养几日便能好，不必再瞒着赵如朋，公羊濮便又去给赵如朋送饭，没想到，公羊濮还没开口说赵依人的事情，就被赵如朋拉住胳膊，一脸焦急地说：

　　“我要见林小姐，立刻！”

　　公羊濮将人从杏林医馆带走的时候，自然是瞧见了后堂中躺着睡得正酣的谢安之。

　　他不认识谢安之，但认识守在杏林医馆门口的谢府家丁，再结合这几日的事情，并不难猜出谢安之的身份。

　　林清瑜带着满腹的狐疑行至后院，正见赵如朋被赵荣与赵石一左一右地架着下马车。

　　瞧见林清瑜，赵如朋十分激动，几乎要扑跪到她面前。

　　一旁看着的林清风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了起来。

　　赵如朋也缓了过来，脑子清明几分，让林清瑜屏退众人，他有话要单独和林清瑜说。

　　林清瑜将人带至正厅，打发走其他人。

　　“林小姐也受伤了？”赵如朋心情平复不少，关心林清瑜道。

　　来的路上，公羊濮将赵依人受伤的事情和他说了。并不严重，都是外伤，休养几日便能好。但公羊濮没同他说林清瑜手上的事情，此时瞧见了，忍不住关心两句。

　　“无碍。”林清瑜谢过赵如朋的关心，而后问他，到林宅寻她是有何要事想说。

　　赵如朋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周围，再三确认没有人在偷听之后，压低了声音对林清瑜道：

　　“林小姐，有一件事我不是有意瞒你，还请林小姐恕罪。这些时日你自掏腰包替我看病，又将依人那丫头教导得这般好。说实话，听说她为救小姐而受伤，我先是欢欣的，而后才担心她的病情。”

　　欢欣？

　　林清瑜微微挑眉，却没有当即开口询问，只是看着赵如朋。

　　赵如朋接着道：“那丫头之前为了活下去，性格孤僻又小气，我总担心等她将来嫁了人，这样的性子定要在婆家吃大亏，可听说她能为小姐对付贼人，当真是十分欢喜。”

　　林清瑜笑了笑，半附和道：“依人很好，一个人也很好。”

　　赵如朋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又感慨两句赵依人的变化，而后一脸愧疚地冲着林清瑜道：“有一件事情，我瞒小姐许久了，到今日也不得不说了。”

　　“什么事？”

　　“林小姐可知道你身边那杨公子的身份？”

　　“杨公子？”林清瑜疑惑，没想到赵如朋舟车劳顿地来林宅，竟然是要说孟渊的身份，松了一口气道，“赵掌柜是想说他襄王殿下的身份吧？”

　　“林小姐已经知道了？”赵如朋惊讶。

　　林清瑜点点头，一脸轻松惬意，她瞧着赵如朋煞有介事的模样属实被吓了一跳，没想到竟然是这件事情。

　　说来，她还只同阿娘和盼儿说了孟渊的身份，林宅的其他人还没说呢。

　　算了，往后不再与孟渊合作，她们也不会再与孟渊打交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她刚松口气，又听赵如朋幽幽道：

　　“那小姐知道襄王孟渊要谋反吗？”

　　什么？！

　　林清瑜眉头紧锁，双眸瞪大，仿佛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赵如朋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昨夜我亲耳听见那床榻上的男人和他阿兄说的。他说‘襄王孟渊，他要造反’。”

　　床榻上的男人？

　　结合公羊濮方才说的那话，林清瑜很快猜出是谢安之。

　　“造反？”她下意识地重复赵如朋的话语，忍不住追问，“是谢安之，不，是那床榻上的男人说的，还是他的兄长说的？”

　　赵如朋微微惊讶，但很快收拾好情绪，林小姐果然认识那两人。他回想了一下，道：

　　“应是那床榻上的男人说的，他说了这一句后，另一个男子便特意在他的药中添加了几味安神药，若不是之前依人同我说过林小姐清剿流寇的招数，还给我说过下过安神药的米粮是什么味道，我一时还察觉不出来。”

　　流寇被清剿之后，赵依人便发现了周儒沣和周二小姐的奸情，自也是消解不少和赵如朋之间的矛盾，被林清瑜遣派来给赵如朋送饭。

　　她与公羊濮不一样，毕竟是血浓于水的骨肉血亲，送了几次饭，父女二人的关系就缓和不少，赵依人闲来无事时也会同他说说话，自然免不了说起那害的赵如朋至今不能下地的流寇。

　　“而且，”赵如朋接着道，“那人说了这一句后又喃喃了几句，隐约还提到了林家被抄家灭族，还说小林大人…因孟渊而死。”

　　谢安之失血过多，气若游丝，赵如朋能听见这么多已经十分不容易。

　　三哥哥因孟渊而死？

　　林清瑜扶着太师椅的左手不禁攥紧，指甲扣在梨花木上划出两道清晰的痕迹，后背僵直，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床榻上的男人，是谢安之。谢安之能梦到前世的事情，所以他梦到了，三哥哥前世的死是孟渊导致的？

　　林清瑜深吸一口气，试图冷静下来，可心中如山般倾轧的震惊与疑惑让她喘不上气。

　　她张了张口，却久久未能发出声音。

　　她与孟渊合作，是不是引狼入室，是不是在害三哥哥？

　　“林小姐？”赵如朋就算是个瞎子也看出林清瑜的不对劲，他伸手想要安抚林清瑜，却又怕唐突了她，只得道：“那只是和襄王有关，未必就是襄王自己做的，再说了，眼下小林大人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林小姐此刻起就开始打算和防备，或许能阻拦一二呢，或许襄王殿下一时心软就能放过小林大人呢，毕竟……”

　　赵如朋将未尽的话语咽了下去。

　　毕竟襄王殿下放过了赵荣和赵石。

　　这话不能告诉林小姐，至少现在不能。

　　林清瑜没有深究赵如朋的欲言又止，而是又问了一遍赵如朋是如何得知的。

　　赵如朋便将近几日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原来随着天气渐暖，日头也越发大了，他不喜晒太阳，便将床榻搬到了无人注意的角落，还特意用屏风遮挡，除了杏林医馆的大夫外，寻常人经过根本不会注意到角落还有一个人。

　　他便是这样在昨夜偷听到谢承之与谢安之的对话，又小心翼翼地在医馆躺了一天，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直到大夫和谢承之保证说给谢安之下过安神药后两三个时辰都醒不来，谢承之方才离了医馆。赵如朋挣扎着从医馆后堂出来，躲过谢府家丁，在医馆正厅等着公羊濮来。

　　若是公羊濮不来，赵如朋想着，爬他也要爬到林宅来。

　　说罢，他将那日听到的对话详细复述了一遍，只是奈何谢安之失血过多，声音实在太小，许多话都含糊不清。

　　除了襄王要谋反，和孟渊收集林家罪证，林清风因孟渊而死之外，再也没旁得了。

　　可这三句话已经足够吓到林清瑜。

　　厅中陷入一片漫长的安静之中。

　　赵如朋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强撑着身子站起，向林清瑜告辞。

　　说了一会儿话，已经夜深，赵如朋本想到林宅瞧一瞧赵依人如何，可人到现在都没有出来，想必是已经睡下了。

　　“赵掌柜要去哪里？”赵如朋要走，一旁陷入深深地怀疑中的林清瑜终于有了表情，她看着赵如朋，不知他要往何处去。

　　“自是回医馆。”赵如朋想起什么，又道：“或许那‘阿兄’今夜从外头回来，兄弟二人还会再聊些什么，说不定我还能听到更多的消息。”

　　林清瑜连连摇头，否定他的决定，“你昨日是意外听得那些话语，是谢承之和谢安之都没注意到你在角落，若是你再回医馆，被谢府的家丁或是被谢承之发现，他们一定……”

　　她不敢猜。

　　她知道谢安之说的都是前世发生过的事情，可不知道谢承之对谢安之的话语怎么想，以他小心谨慎走一步想三步的性子，或许会找孟渊求证一些事，而后再作判断。

　　找孟渊求证什么？求证孟渊是不是当真在害林家，在害林清风？

　　林清瑜脑子里一团糨糊。

　　明明昨夜才以为前世她的侥幸存活苟延残喘，是孟渊施以援手，可如今谢安之又说，害三哥哥害林家的人，正是孟渊。

　　她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以期能舒缓些痛得几乎要炸开的脑袋。

　　抬眼看见又准备离开的赵如朋，林清瑜喊住他，又去后院将赵荣和赵依人叫了过来。

　　赵依人与赵如朋父女相见，二人还都带着伤，免不了各自心疼各自落泪。

　　“依人且与赵掌柜说说话，因为我要送赵掌柜离开云县了。”

　　“离开云县？去客栈吗？可阿爹身上的伤……”

　　林清瑜摇头，“也离开襄州。”

　　“那要去哪儿？”林清瑜不答，吩咐赵荣去客栈寻庾蕴，要一辆林府的马车。

　　问不出要去什么地方，赵如朋也不纠结，抬手安慰女儿。他很清楚林清瑜此举是在保护他，毕竟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一旦被心狠手辣的襄王得知他听见了谢承之兄弟二人的对话，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赵依人见小姐和阿爹都已经决定好，根本没有她反对的机会，忽地有些舍不得，万般思绪涌上心头，忍不住泪哭得更加伤心。

　　林清瑜看了也不免动容，她背过身去悄悄擦去脸上的泪水。

　　赵荣速度很快，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很快出现在林宅后院，庾蕴听说是林清瑜要用车，特意遣派了林家最好的车夫。

　　林清瑜附耳将目的地说与车夫听，而后又给了赵如朋一袋银子。

　　非是她不信任赵荣或者公羊濮，实在是这几人谢承之和孟渊都见过，若是被他们得知赵如朋在杏林医馆医治，一打听便知道是她一直在付赵如朋的药费，他们定然会查到她身上。

　　此时恰好赵荣几人不见一个，她便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赵如朋坐在马车之中，看着女儿依依不舍，不免又落下泪来。

　　最后，他拉着林清瑜的手郑重道：“林小姐，我赵某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只求你这一件事情，求你照顾好依人。她性子倔，容易吃亏，还请林小姐多担待些。”

　　此时的嘱托与当初在医馆的全然不一样。

　　那时赵如朋压根不相信林清瑜，不相信她能将赵依人教好，畏惧强权不得不将人交给理林清瑜，而此时，他却是发自内心地佩服林清瑜。

　　有的，也是一个做阿爹的对唯一的女儿那点不舍之心。

　　林清瑜点头应下，招呼车夫启程。

　　目送着马车远去，看那黑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林清瑜又想起什么，喊来公羊濮。

　　“劳烦先生再去一趟医馆，借口帮我和赵依人抓药，将赵掌柜睡过的床榻重新复原，还有，与那医馆的大夫说一下，切莫与任何人提及赵掌柜这几日在杏林医馆的事情。”

　　公羊濮不知赵如朋具体和林清瑜说了什么，但见林清瑜如此凝重的神情，也立即应下，没有任何犹豫，驾驶着马车再度往杏林医馆去。

　　此时正在客栈之中，与孟渊争得面红耳赤的谢承之全然不知，他与谢安之的对话被一个毫不起眼的人听了去，也不知林清瑜的一番安排。他更想知道，孟渊为何要结束与林清瑜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