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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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科里亚每天都会蹲在家门口、等洛奈、和他贴贴，然后跑森林里去。
洛奈每天都会在第二天在沙发上收获一只熟睡的喵，或者早上不见猫影，在下班时收获猫咪的蹭蹭。
双方达成了一种奇怪的和谐。
从科里亚带着彩色血液回来时，洛奈就知道这猫不简单，他花了一段时间消化这个结果。科里亚也不藏着掖着了，干脆以蹭蹭来告诉他：爷要出去忙活了。
洛奈会在晚上留些吃的，不过猫吃得很少。
森林的防御法阵已经绘制了一半，洛奈照例穿好衣服，摸了几下猫，就提着法杖工作去。
……
天堂。
这里确实在天上，在厚厚的云层之上。
第四大陆的天堂中央从上往下看，天使们搭建起的纯白穹顶中有金色花纹点缀，再外围是一些多边形白色屋顶，一些不怎么宏伟的小建筑龟缩在最边上。从人间往天上看，只有或晴或阴的天空。
所以人们抬头就能把天一眼望穿，没人知道这些长着纯白翅膀的神圣之物栖息在何处，也不知他们的头顶上就是他们的居所。
他们在人间散播思想，自诩“天使”，是那全知的神派遣下来的使者，为人间带来真理与光明。
人类又哪能知道这些呢？他们的思想被天上的生物蒙蔽，自由的阳光也经了他们的国度才照耀到人间。
信仰他们的，灵魂和身体会得到恩泽；若是不信的，他们会将风和雨唤来，让瘟疫和饥荒惩戒那些异教徒。
他们为了让天上的法术在人间肆虐，指示信徒们严格控制人间的法术。曾经的魔法师们和他们的王极力反抗，最后还是拗不过肆虐的神权，被指控为“被地狱的黑烟蛊惑的迷途之人”，人间的魔法在那一时刻迅速地衰败了。
从那时起，城堡中的王和教堂里的神莫名地达成了一种和谐。愚昧的众人被智慧的光提起丝线，在人间僵硬地游走。
王室中的魔法师使用的法术体系建立在天使的法术之上，在他们正式进入法师塔的那一刻，这些技法便严格地管控着，掌法者随时可以将它们在魔法师们的记忆中打包起来拿走。
记忆在撕扯的过程中难免会有些损伤，那些退出法师塔的人大多变成疯癫痴傻之人，他们忘记了常用的语言、忘记了这个世界、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一生的阅历被掌法者揉成了一张破破烂烂的纸。
这些历史和现实被信仰者认为是正义的制裁和至高至上的法则，心怀异议之人缄默不语。
这些只有穹顶里的那些“神”才知道。
他们现在正端坐在圆桌边，长椅上尽是娟秀的金纹，最上面嵌着的巨大宝石散发着浓郁又纯粹的力量，桌子由最纯粹的白宝石凿刻打造，折射出斑斓的色彩。
七位天使与他们的邻座对视、微笑，丰腴的羽翼互相触碰以表尊敬。
他们中最年长的一位清了清嗓子，沙哑的声音时大时小，断断续续“咳…今天召集诸位于此相聚，是为了两件事…
第一，是人间的祈神节。我们将为他们愚昧的灵魂降下恩泽，坚定他们的信仰……
第二，是地狱里的污秽。我们要在祈神节这个神圣日子里再一次地围剿他们。冬天是属于我们的季节，要在第四大陆的人类蜗居在避难所前，让他们看到我们的作为…咳咳。”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实在是为难了垂老的天使，他如释重负地倒在椅子上。
见他不再发话，另一边的天使开了口“最近人间送上的结晶有些少，他们的信仰懈怠了。”
对面的天使起身，向她行了一礼“我知道如何做了，哈姆登，您放心吧。”
“听闻第四大陆上还有一些人间的余孽，提普昂…”
“我会借着这次机会再次搜查的。”高傲的天使向他颔首。
互相商议了一番，各位天使们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需要做什么。他们又互相慰问了一番，水足会议的时长后纷纷准备离开。
形式嘛，总该过一过的。
垂老的天使久久未起身，他目送着他们离开。
偌大的主殿变得更加空旷，殿中唯一的光亮来源于他身后巨大的彩色玻璃窗。
“咳…过来吧，我的子嗣们，你们为何躲藏？”
玻璃窗旁的方形花纹亮起，一众天使从花纹中的墙穿过。随着最后一位的飞羽穿过白墙，花纹闪了闪，重新变成普通的金色玉石。
他们将簇拥着的那只天使轻推到他的身旁。
“安莫罗格大人…请原谅我的罪过…”那天使缭乱的头发和羽毛随着她的动作颤抖着“来自边缘的奴仆将我的爱子杀害…是我看管不当…”
安莫罗格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布满褶皱的面部皮肤互相摩擦了几下，最后挤出了疑似愤怒的神情。
众天使低头，将翅膀拢在身旁缄默不语。他们都知道，大人最疼爱那个聪明狡黠的小子。
至于那个生他养他的天使，也就比下等的奴仆好一点。
“咳咳…！那罪人呢？！”安莫罗格提高了音调，声音回荡在主殿中。
在场的天使们明显地颤了一下。
“他逃跑了…”天使抽泣着“我和眷族已经派了人去搜查…”
“你…咳咳…”
那天使止不住地颤抖，大大小小的羽毛掉了一地。
“…自己到各阿斯那边去。”安莫罗格扶额“给你们一日，找到那罪人，把他绑到中央广场上…咳，你们都回去吧。”
一旁凌乱的天使没有歇斯底里，她已经设想到了这个糟糕的结果，只是不住地哭泣，将脸埋在干裂红肿的双手里，任由她身后的天使将自己拖走。
难得有些喧闹的主殿重回令人窒息的寂静。安莫罗格眼神空虚，许久，幽幽地叹了口气。
……
只剩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还戴着单片眼镜的造云员熟练地操控着雾镜。
与主殿中的那些天使不同，这个天使很瘦，翅膀上的羽毛干瘪瘪的，没什么层次感。青色的漂亮眼眸隐藏在镜片下，枯瘦的双手有规律地画着阵驱动水晶旋转。
雾镜只是一些多边形的半透明水晶薄片，最大的那片比造云员还要高大，它们围绕在他的周围，随着移动的轨迹产生着浓厚的白云。白云被他身后的微风推动，再被从上往下吹拂的狂风吹到人间。
这边是天堂的一个小缺口，就像地狱的入口一样。
末拉从没出过天堂，他胜任这个工作时，只被告知这边很危险，只要在栅栏边操控雾镜就行。
上级告诉他最近几日多造些云，可就算活着就竭尽全力的他再也没有多余的法力了。他给的这点结晶根本不够用，末拉趁着巡视的天使走了后，悄悄把只有手指大小，充斥着裂缝和杂质的劣等结晶塞进口袋里。
反正他们又看不出来什么。
他动作的幅度小了些，最后干脆停了动作，确认无人监视后直接坐到地上，把围绕在他身旁的雾镜固定在一边圆台上。雾镜转了几圈后停了下来，一些云悠悠地飘在周围。背后的风吹起他干枯毛躁的黑发。末拉扶了下眼镜，盯着迷蒙的天堂缺口发呆。
这下面是什么呢？听站在上面造风的同事说，他看下去只有一片白。
末拉不知道自己天天造这些云有什么用，他也没有兴趣询问。
他受够这个鬼地方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变的动作，不变的时间地点，每天压榨着他的精力、法力和耐心。
这种没有价值没有营养的工作为什么会存在啊…
而且父母也不在了…他没有理由待在这个鬼地方。
出去是不可能的，天堂的出入口被严加看管，末拉可能一靠近警戒线就被抹杀了。
他瘫坐在地上，最后“咚”地躺在地上，双手在脑后交叉，看着最后一坨云被风吹下去。
“末拉——别干啦——巡视的已经走了——”
“早就知道了——”末拉回应上面的造风员。
“欸——还是你机灵——”听着声音，那送风员也躺下了“嘛的，不把我们当人看，一群该死的东西，他们才是真正的恶魔…”
“欸，下班你要不要…嗯…？”末拉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儿。
“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应完同事，麻溜地爬起来，朝着出口的地方走去。
末拉打开门，一个沉重的身子顺势压倒了他。他瘦弱的身板禁不起这么一砸，还好身上那人不是很重，末拉最后才得以稳住身形。
怀里那人已经神志恍惚了，一双狠戾的黑眼死死盯住一个拐角，那是他血液蔓延过的地方。
“欸兄弟…”末拉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他轻轻把他扯开一点，发现自己怀里撒满了血。
现在，他和那人一样变成了一个血人。
末拉不知道这个来路不明的天使经历了什么，他被这份惊吓搞得不知所措。
“兄弟…兄弟？你别死我怀里啊…”末拉拍拍他的脸，试图引起他的注意“我天…你惹到哪方大尊了…”
他隐隐听到了整齐一律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的“铮铮”响声，来人还不少。
坏了，自己好像被扯进了一些不得了的事儿……
“去…下面…”那人虚指了一下栅栏处。
“啊？”
“快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包着结晶的纸，把它递给了末拉“到栅栏那边，捏碎它。”
“你可真会指使人呐…”末拉被迫成为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反正最后的结局都是死，怎么行动都无所谓了。
对了，还有上面那位…
“凯提尔——你快下来！”
“怎么了？…卧槽？！”送风员被俩血人吓了一跳。
“想不想来个说走就走的旅行？”末拉的脑袋往栅栏那别撇了撇，潇洒一笑。
“走你m…”凯提尔被辣了眼睛，正想对他语言输出，听到脚步声后，他迅速地改了口“m..没，还没走啊！搞快点！”说罢，他也帮着末拉扶着陌生血人往栅栏处跑。
栅栏很高很牢固，跟囚笼没什么区别。末拉照着他的话握住了被血印红的纸一捏，一股强劲的能量横冲直撞，他趁势向栅栏挥出一拳，竟是把囚笼打开了一个口子。
能量已经消耗了大半，那受伤的天使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将末拉手上的结晶抢走，手势一转，能量变成了半弧形的防护罩浮在三人脚下。
三人横着从口子挪走。这里都是雾，时间也不允许他们慢慢挪。末拉和凯提尔没走几步，便觉得脚下的地一软，三人整整齐齐地落了下去。有了防护罩的缓冲，他们落得不是很快，四周的风迫使他们匍匐在防护罩上。
一些箭矢破了雾，从他们头上穿过。随即几只缭绕着蓝色火焰的箭前来支援。它们转了个弯，直指三只掉落的天使。
箭矢的破风声如天堂鸟的惊鸣般响亮。末拉和凯提尔听到了风声中不和谐的音调，两人互相往反方向滚，忘记了中间还有位伤员。
“欸——你要把他撕碎了——”末拉转头，才想起他和凯提尔中间还有个天使。
“你说什么——卧槽！”凯提尔赶忙往末拉那边滚，没被压着的翅膀扑棱扑棱助力。
那几只箭矢刺向被防护罩拢着的血液，又向下飞了一会儿，最后“嘭”的一下炸开来。爆炸冲走了大片的云，一团黑色的烟嵌在灰色的云中。
防护罩直冲着爆炸后的余韵向下坠落，意识清醒的两人感受到了面颊旁滚烫的温度，他们的余光中，一些幽蓝色的火焰在爆炸的风尘中游动，它们一捕捉到三人掉下的羽毛和那家伙的血，就在一瞬间变成明亮的蓝，然后向先前一般沉寂下去。幽蓝色火焰在空中晃悠了一会儿，就被一丝白线提走。
这是…是天堂中最致命的毒蛇，可以燃烧灵魂的丝状禁火。只要沾到那么一点点，一个天使就可以变成0.5个天使。
这种可怕的东西只有最中心的殿堂深处才有。
两人皆是一惊，同时朝着怀里闭起双眼的天使看，心道着家伙什么来头。他们可不想被烧到，就又互相挤紧了些，压得中间的伤员皱了眉“呃…放开我…”
“你忍一忍哈”末拉再次拢了拢翅膀，他不知道禁火已经被收走，心里只是第一次庆幸自己的羽毛可以瘪瘪的互相紧贴着。
“我…我帮你挡挡风，对，挡风”凯提尔同样干瘪的翅膀覆在伤员上，双人的翅膀成了一只白蛹，互相护着伤员。
紊乱的气流稳了一些，他们不再在防护罩上摇晃，且坠落到了可以看见人间景象的高度。
“末拉——这下边看着还挺不错嘛！”防护罩逐渐稀薄，薄到凯提尔能透过它看到下面的景象。
群山和森林互围着一边，还有一条河穿过的哈多尔镇。他当然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只觉着应该会很好看。
这么丰富的颜色，比天堂单寡的白色好看多了。
“你说什么——”末拉耳边尽是风的呼啸声，震得耳膜疼。
“你说什么——”
“——什么——”
“……”凯提尔闭了嘴，往旁边滚了一下，将破破烂烂的翅膀张开，想以此减缓下落的速度。强劲的空气阻力压迫着他的翅膀骨，凯提尔紧咬着牙关让翅膀保持水平。
一旁的末拉见状，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也将翅膀张了开来。
两人还不忘将另一边的翅膀互相交叉，为伤员垫背。
“哈哈，再见了狗屎地方！芜湖——”凯提尔朝着上方比了个中指，今天真是太痛快啦！
末拉一手扶起上身，乌云间的缝隙是他平日看见的天空，他才知道从上面看不到天堂。
他看着厚厚的云层，又回想起刚看到的昏暗的人间，顿悟自己每天的工作和偶尔的放假是为何。末拉握紧了拳头，心中尽是不快，好像有棉花塞着一样。
防护罩已经开始漏风了，末拉赶忙掏出随身携带的劣质结晶，将里边的能量导进伤员手中的结晶。
杯水车薪，他有点慌了。
好不容易逃出来，最后他们不会摔死吧。
天使确实会飞，但末拉和凯提尔这种多年营养不良的边缘天使光是支撑自己飞就很困难了。
更何况他们还带着这个失去意识的天使。
凯提尔倒不在乎。无所谓，能在死前拥有如此经历、看到如此景色，他这一生已经值爆了。
不过他不希望末拉死，凯提尔心里叹了口气，现在他无论说什么，末拉也听不到，太可惜了。
人间距离三只天使越来越近，防护罩已经消散，翅膀减缓的速度不足以让他们安全着陆。
两个尚存意识的天使各怀着心思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