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徒弟的二三事》tengri

1、既入我门，便承我姓

　　风萧秋瑟，沧海阁内的鹤山上，琵琶声如玉珠走盘。
　　只是乐声在顷刻之间戛然而止，山中忽然寂静一片。
　　林归起身，捧着断弦的琵琶从弹奏的位子上走出来，跪地请罪。
　　“弟子愚笨，至今仍不能弹奏完整，请师尊责罚。”
　　鹤山上下素雅清净，山上装潢奢华而简雅。
　　木桌上，一杯清茶散发着热气，桌旁端坐着一名华服男子，面容姣好，不失锐气，浑然天成的贵气萦绕于身，与鹤山相融。
　　男子从容的拿起茶杯浅尝一口，淡淡说道：“几时了。”
　　林归闻言，起身立于男子身侧，为男子添茶，方道：“收徒仪式已开始，四师叔派来的弟子正在山下候着。”
　　男子将看似一口未动的清茶放在桌上，拂了拂衣袖，道：“该去瞧瞧。”
　　话锋一转，琥珀色的眼眸不经意的扫过镶金嵌玉的琵琶，轻叹一声：“你若再断弦，便自己与执事堂说明。”
　　男子与林归到仪式时，入门测试已然结束，通过测试的人正忐忑的等待着。
　　若是能被哪位长老选中收入门下，修炼一途便会再顺畅许多。
　　男子走至场上唯一一处空座前入座，接着便打量起下方二十多位通过测试的人。
　　沧海阁的入门测试向来严格，因此能通过的，资质大多相差无几，选与不选，全凭缘之一字。
　　上首坐着的是现任沧海阁掌门沈昭南。
　　沈昭南挂着温和笑意，端的是平易近人的风范。
　　沈昭南右下首的席位上坐着的是沧海阁现任三长老冥月。
　　冥月掐诀瞬移到了下方，一排排走过去，来回踱步。
　　冥月挑了一男一女出来，对着二人道：“你二人可愿入我华轩？”
　　男子难掩欣喜之色，当即应下。
　　女子迟疑片刻，开口道：“素闻沧海阁三长老为众派符修之首，本该应下，只是此番前来，是为五长老而来。”
　　冥月带着新收的弟子回座，表面看向林归，实则盯着华服男子，道：“这姑娘可能否成为你的师妹？”
　　林归拱手作揖，道：“三长老何必来探弟子的口风，收徒一事，自是看师尊如何。”
　　华服男子仿若事不关己，沧海阁共有五位长老，除却华服男子，其余四位皆已挑选完毕。
　　沈昭南在择完弟子后，问了唯一没有收获的华服男子一句：“鹤眠，可有想收的弟子？”
　　华服男子，即是五长老江鹤眠，看着剩下的十多人，又看了看拒绝了冥月的女子，道：“报上名来。”
　　女子一喜，连忙行礼“云泽苏氏，苏栀。”
　　众人闻言，就连沈昭南都不免惊诧片刻。
　　江鹤眠看向对面的二长老苏铖，重复了那句话：“云泽苏氏，苏栀。”
　　苏铖冷漠的点头，未有言语。
　　江鹤眠想着，鹤山弟子如今不过五人不到，与其他长老门下相比，实在少的可怜，便道：“云泽苏氏的人，我倒也乐得收下，林归，新弟子一事便交予你。”
　　沈昭南颇感欣慰，正要宣布大选结束时，江鹤眠忽道：“站在角落作甚？想做外门弟子不成？”
　　众人随着江鹤眠的目光望去，一名身形清瘦，样貌不俗的少年这才进入众人的视线。
　　少年往前一步，腰背挺直，迎着众人的目光而沉默不语。
　　江鹤眠漫不经心的眸光深处，是多样情绪聚在一处的复杂，他压下心中那些翻涌，未漏异常，道：“可愿入我门下？”
　　少年神情不变，跪地拜谢。
　　江鹤眠又道：“名字。”
　　少年恭敬道：“弟子无名。”
　　江鹤眠毫不惊讶，就好似已经料到了，道：“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喻指万物各得其所，人如其愿。便唤戾渊如何？”
　　少年神色微动，漆黑的眸子中泛起波澜，可他最终压制了这一切，只有两个生硬的字“谢谢。”
　　江鹤眠满意一笑“既入我门，便承我姓。诸位同门，江戾渊日后便是我的徒弟了，还望周知。”
　　江鹤眠说完，起身离席，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吩咐道：“安排好再带他们回鹤山。”
　　不等回答便不见了踪影，林归去到下方，领着苏栀与江戾渊走了。
　　而江鹤眠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逃，这些面孔，他既熟悉又陌生，沧海阁被灭后，他苟活于世百年之久，他心中远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林归办事效率高，没多久，穿着弟子服的江戾渊与苏栀便被带了回来。
　　方才没有细瞧，江鹤眠上辈子也收了江戾渊做徒弟，只是一直未有多上心，当然，也不曾苛待就是了。
　　江戾渊在入沧海阁前，过的并不好，可这是他上辈子与江戾渊在一起十几年后才得知的。
　　其实一眼就能瞧出来的，只可惜自己上辈子的确对座下弟子太过散养了。
　　林归见江鹤眠未有表示，出声提醒道：“师尊，人已带到。”
　　“嗯。”江鹤眠自然的回应，指尖挥动，闪过流光，一分为二，分别匿入江戾渊与苏栀的身体中。
　　不过一息，江鹤眠的双眸便略带赞许：“练气后期，云泽苏氏，名不虚实。”
　　苏栀闻言，自信满满，一双杏眼闪烁着光芒“云泽苏氏子弟，幸未蒙尘。”
　　江戾渊抿着唇，头微微向下倾，背脊却挺得笔直。
　　江鹤眠状似无意的说道：“人的境遇各不相同，若是勤苦，不至于一点超赶的可能也无。”
　　江戾渊身躯一怔，低头不语。
　　这个时候的江戾渊还不曾感受过什么人情温暖，哪怕自己上辈子只是散养，偶尔关心一两句，他也记在了心底。
　　江鹤眠敛了敛神色：“我为法修，略通音修。”
　　苏栀：“弟子在家中习的便是法修。”
　　江戾渊实则更适合剑修，前世他便是半道才改修剑，可惜起步太晚，受到了诸多限制。
　　此世自己既然知晓，那么作为他的师尊，也该让他的路顺利些，再顺利些。
　　思及此，江鹤眠开口道：“你可想习剑修？”
　　默不作声的林归疑声道：“师尊何时钻研了剑修？”
　　江鹤眠轻咳两声：“为师不会，亦有掌门与二长老。”
　　林归沉默着看了眼江戾渊，又看了眼江鹤眠，又在一旁站着不出声了。
　　江戾渊行了礼：“那便有劳师尊了。”
　　江鹤眠微微颔首：“去休息吧，明日我再与你们说些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