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抵岸

54、第 54 章

　　宋特助离开后，聂先生独自坐在书房很久。

　　他觉得可笑。

　　想把麦苗叫进来，让他不要那么敏感，让他把所有问题想得简单点。

　　可后来，他看了麦苗醉酒前在KTV和人对峙的视频，视频里的麦苗和他以往见到的那个柔软犹如菟丝花的麦苗完全不同，视频里的他眼神冷漠，游离于世外，观赏了一场闹剧后，还能自嘲自笑。

　　明明自卑到极致了，却依然在用坚强的外衣伪装。

　　那晚，麦苗又把自己藏在了浴室，泡进池水中，整个人藏匿在里面，疯狂地摩擦皮肤，皮肤都红了，都破皮了，他也不理会，继续擦，擦到掉眼泪，崩不住了，蹲地上哭。他不清楚麦苗这样的状态多久了。

　　他进了浴室，麦苗抬头，怔了下，“对不起……我马上好……”

　　聂先生将浴巾裹在他的身上，抱他出来，他的动作很轻柔，但话语却没那么温情，他一字一句道：“麦苗，我的身份注定不能承诺太多，我能给你的，只能是权利范围内的，否则你就是众矢之的，我容得下你，别人容不下你。”他用毛巾帮他擦着头发，“你想要的身份，我永远给不了。”

　　麦苗漠然，反问：“那算什么呢？”他吸了口气，“不谈身份，谈感情呢，算什么呢。”

　　“我从不认为感情是必须要放在第一位的。”

　　“那就是身份也没有，感情也不存在。”麦苗扯唇，笑了笑，“先生，我没奢望什么，所以也没有强迫您做什么，您没必要特意来给我提醒。”

　　“你为什么觉得利益往来是肮脏的呢。”聂先生深深不解，“你太天真了，这世上最干净的人情往来，就是存在交易，利益是最简单的人情世故。”

　　“所以您也认同我的想法，我出身体，您出金钱。”

　　“你不喜欢吗？”

　　“我该喜欢吗？！”麦苗声音颤抖，他猛地站起，不断后退，“从来！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想要怎样！”

　　他从来没想进聂家，可他被强制送进来了。他从来没想在聂家人身边周旋，可他必须要待在聂明迟或者聂先生身边。他不想要什么狗屁利益，今天把他扔在大街上，他是死是活，那是天命！他受够了这种被动，他不像是在为自己活，他像是被人栓了根绳子，别人让他往哪走，他才能往哪儿走！

　　麦苗几乎要被这种束缚搞得崩溃抓狂！

　　他不想要利益往来，他不想让人操，他想离开，可他连离开的权利都没有。

　　最懦弱的是，他甚至连这些想法都不敢说不能说！

　　可就这样，还要被人骂一句贪婪。

　　聂先生注视麦苗，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道：“我可以承诺你，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放你离开，那一天不会太久远，你到天涯海角，任何地方，再不受聂家的控制。”

　　麦苗唇微微张开，不等他说话，聂先生温柔地拢住他，眼底眸光一逝，声音低沉，“不过作为交换条件，在我没有放你离开之前，你要健康快乐地待在我身边。”说完，他还用无比柔和的语气，引导道：“我身边不会再有其他人，你的存在是大家默认的，我不在时，一切你说了算，这又怎么能不算一种身份呢，不是吗？”

　　麦苗盯着他，忽地，笑了一声，“先生，您没必要浪费时间诱导我。因为您根本没有给我拒绝的权利。”

　　“听话。”聂先生亲吻在他额头，“我对你的要求，只有，健康和快乐。”

　　那天过后，麦苗竭尽所能的去控制自己，达到对方想要自己拥有的状态。他也庆幸，还不算完全失智，没有被那虚无诱惑的话语引诱到。

　　聂先生送他钻戒，他说不喜欢，他又送来玉石宝石，麦苗也说没意思，他问他喜欢什么，麦苗发笑道：“成为一个靠色相求生的情人，已经够廉价了，您没必要再把我当个女人看待吧。我是男人，就算被您按在身下□□，我进了棺材，也是个男人，您凭什么认为我喜欢的会是钻石珠宝，而不是手枪和子弹呢？”

　　聂先生听进去了，后来送给他了一把手枪，那把枪，是聂先生随身佩戴了近十年的。

　　麦苗后悔了，他妈的，早知道你守信，说什么手枪啊，说炸弹得了，送他个无敌炸弹，把大家全炸死。

　　仗着对方放纵自己，麦苗越发肆无忌惮，有时，他很好奇，会不会哪天聂先生受不了自己了，赶走自己，又或者自己犯了某个忌讳，人家直接毙了自己。

　　聂明隐回答了他的问题：“不会的，毕竟你是担保人。”

　　他追问，担保人是什么，聂明隐没有回答。

　　后来，他对这句话不禁深想，聂明隐说的话不可能作假，他肯定是知道点什么，但去问，对方又不肯告诉自己，像是一颗种子，在心底渐渐发芽，他越来越好奇，他是什么的担保人。

　　直到一月后，他查出了蛛丝马迹，并且终于知道了聂明迟的情况。

　　他死了。

　　和他之前猜想的一样。

　　可能是早有预料，冲击力反而没那么大了。想着，以后给南野烧纸钱的时候，也得给聂明迟捎上了。

　　不过当他知道，聂明迟临死都要保住他的时候，心脏像是被拧了一把，生疼。

　　担保人……

　　原来聂先生把自己留在身边，仅仅是因为，聂明迟临死前将他设定为担保人，他要是死了，聂先生在欧洲购买的资料包和合约，全部作废。

　　那一瞬，不是失望，而是解脱。

　　就像是一直扣紧他脖子，让他窒息的那只手，突然松开了些。

　　如果一开始的相处就含有目的性，那后面的发展，就全部合理了。

　　麦苗不怕被利用，就怕自己抛弃自尊，丢掉廉耻，自以为是的以为，他在聂先生心里真的和旁人不同。

　　而现在，释怀了。

　　可恶啊。

　　该死的聂明迟。

　　老子差点抑郁，都是你逼出来的。

　　你死就死，谁他妈让你保护我了，你不是巴不得我给你殉葬吗，赶明儿我下去了，你也正好掐死我，来对我没有去见你的最后失约报复一把。

　　夏天的时候，麦苗的状态明显好转。

　　他自在多了。

　　没了感情的束缚，看人都和善了，笑嘻嘻和人打招呼。

　　连宋特助都说：“哇塞，怎么又开朗啦！快说说，怎么转变心态的？”

　　麦苗沉思：“你一直以为自己是胡萝卜，突然有天有人告诉你你是黄瓜，你也觉得自己是黄瓜了，你就抑郁了，可又突然有一天，你发现自己还是胡萝卜，当然会重新开心啊。”

　　宋特助：“……”

　　有点子抽象。

　　后来给麦苗进行检测，确实身体素质整体好转，宋特助松了口气，也不再纠结，只当是聂先生安抚好了麦苗。

　　那段时间麦苗装得可像了，完全达成了聂先生想要的：健康、快乐。

　　而聂先生也完成了约定，最大限度给他权力。

　　麦苗将自己的权力，借给了聂明隐使用，聂明隐也不惊讶他为什么这么做，合理接受，并且问他：“之后呢？”

　　麦苗说：“之后再说。”

　　他得谢谢聂明隐，如果不是聂明隐提醒他了一句担保人，他现在还跟个傻子一样，以为自己很特殊，以为聂先生喜欢自己，也以为自己对聂先生动心了。

　　年少无知啊。

　　麦苗开始计划出逃。

　　逃离聂家。

　　他现在还是担保人，所以聂先生不动自己，万一哪天担保人身份失效了，指不定他落个什么下场。

　　他得提前准备。

　　赶紧逃。

　　立秋的那天，麦苗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他不知道自己走后引起了什么轩然大波，也不知道聂先生会有多生气，反正他人挺善良，还录了个视频，对聂先生说：【先生，我先撤了啊，是这样，为了证明我肯定能活着，且还是担保人，您把我这个视频可以对外公布下。】

　　他假装看见了一群陌生人，然后对他们鞠躬，以百分之百的敬意说：【你们好，我是担保人麦苗，啊对，就是那个聂明迟给我安排的那个担保身份，我没死，我活着呢，我只是出去玩了，你们和聂先生的合约没有失效哈。谢谢各位大哥大姐。】鞠躬：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但愿聂先生看在他临走都这么尽心尽力为他考虑的份上，放过他。

　　麦苗这一跑，跑得可远可远，他去了最西方的戈壁滩，辽阔无际，任凭聂先生有三头六臂，也得花时间搜查。

　　在那地方，一藏，就是整整一个月。

　　等一个月后，感觉风头过去了，他才敢冒头。

　　啊当然，也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的钱花完了，毕竟是逃命，不能用银行卡，身上能带的现金就那么多，总不能背一包的现金吧，真要那样搞，他取钱的时候，就得被聂家人发现了，所以只取了一万来块钱，跑出来一个半月，目前口袋仅剩下三百五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