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抵岸

16、第 16 章

　　南野有个姐姐，比他大五岁，早年辍学，后来一直赚钱养他，几年前，因为救他被车撞了，抢救后苏醒不过来，成了植物人。

　　父母离婚。他跟了妈妈，他姐跟了爸爸，他爸爸酗酒赌博，对姐姐要打要骂，他妈妈再嫁，有了新的生活，对他冷眼相待，甚至对他说：“我一看见你的脸，就想到你那个吊死鬼爸，可真让人难受！”

　　他姐姐带着他离开了两个容不下他们的家庭。

　　他姐被车撞了，在医院需要钱救命的时候，他妈给了一半钱，他去找过他爸，他爸一听是要钱，吞吞吐吐，眼神止不住地瞟向一旁的女人，那女人哼笑一声，手机摔在桌面，吼了一声：“南伟，你听好了！你要是想饿死我们母女俩，你尽管给钱，咱们明天就离婚！”他爸就再也不敢吭一声了。

　　那时麦苗接了一句：“那你这后妈也太坏了。”

　　南野嗤笑：“我不觉得后妈有什么问题，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不愿意正常。与其把罪责归咎于一个女人身上，不如想想是不是她身旁那个男人太没责任，故意让一个女人来出面解决问题。”

　　那时的南野眼色冷漠，“他不是我爸。他只是一个不想负责任的畜生。”

　　之后他姐姐成了植物人，在医院没钱续费治疗，他把姐姐就带回家里了，后面那三年，过得很艰难，乡下，挖一点别人不要的农作物，勉强饱腹，后来还要挣钱，要给姐姐看病，再之后，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知道了聂家，这才想尽办法来了聂家。

　　进了聂家后的一年，虽然辛苦，但聂家的福利是真好，他进聂家的那天，聂家就有人将他姐姐送到医院继续治疗了。

　　麦苗听得好心酸，揉了揉他的头：“你姐姐一定会以你为荣的。”

　　南野摇头：“我姐姐很好，是我连累了她。她学习成绩好，可以考大学，因为我不去了，本来找到了一个男朋友，条件也不错，因为要带我一起，最后也黄了，好不容易找了个安稳工作，又因为救我出了车祸。”

　　麦苗一噎，有种突然不太好安慰的感觉，倘若这段话不是从南野嘴里说出的，他都会觉得这弟弟是不是讨债的？？

　　南野默然：“我真是一个多余的存在啊。”

　　麦苗柔声：“没关系，你是大多余，我是小多余，我们俩凑在一起就不多余啦！”

　　这些对话都是在庄园时他和南野聊过的，了解了他的家庭背景，那时他们还幻想，等以后能出去了，他们一定要去看看他姐姐。

　　麦苗低垂着头，手下迷茫地画圈圈。他看了眼还在研究怎么逃脱的南野，生出一抹不忍，要是对方知道这是自己的阴谋诡计，故意害得他们在这里受困，会不会很生气，再也不理他了。

　　他可就南野一个朋友啊。

　　如果南野任务没完成，先不说自己怎样，那个很好很好的姐姐就没钱看病就要被赶出医院了，迎接他姐姐的又是怎样的厄运呢。

　　总归他们已经被锁在这里了，要是自己一个人被锁，情有可原，教练们信的概率不是没有，但如果南野和自己一起被锁在这里，折腾几天出不去，那就太假太假了，南野就没在反向逃生上得过低分，按照他的正常表现，半小时内绝对就带他离开了，此刻也完全是因为他暗戳戳捣乱，背刺对方，所以影响了他的发挥。

　　麦苗想了又想，比南野还要忧心忡忡他的任务，他不捣乱了，先跟着出去了再说，他将已经卸下的手表，悄悄又戴上了，反正刚才师傅解锁的时候他也知道怎么解了。

　　南野道：“一会儿笼子落下来的时候，你朝门口扑过去，我顶替你的位置，绳子会拉动大门打开，然后你确定自己安全了，再来帮我打开铁笼。”

　　麦苗道：“那你会被铁笼子戳死的！”

　　“我有考量。放心。”

　　麦苗舔舔唇，他低头折腾着绳子，几下，打开了，他挪动了一下，南野一声：“冲！”他一个跳跃，扑到了门口，南野滚到他刚刚的位置，卡在角落，用脚垫着铁笼，应该很疼，他脸都一刹那白了，铁笼没有完全落地，麦苗忙趁此机会拽紧了绳子，然后用肩膀扛着绳子，朝外走，找到一块大石头，将绳子绑在大石头上，回到了里面，救出了南野。

　　南野脚疼，他搀扶着，对方吸气道：“让那个人跑掉了，再想抓他，得要点功夫了。”

　　麦苗道：“先不管那个人了，你的任务还没眉目呢，你是什么任务？”

　　南野道：“没看。”

　　“没看？！”麦苗声音瞬间拔高，他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你就不怕你任务超时？超时也算失败啊！”

　　南野笑笑。

　　他们像是在郊外，周围一片荒凉的苞米地，枯枝烂叶在泥土里发出一阵腐朽的清香，这间房子就在田地里，应该是供农忙时休息的，而里面的铁笼子估摸之前是关狗的，像这种庄稼地，一般都要养一两只。

　　麦苗挥去脑子里混乱的想法，在南野身上上下摸了一遍，掏出信封，比对方还积极地看任务，“信纸上说，你需要刺杀一个试图泄露聂家情报消息的违规人员，没有照片，只有一个说明，对方左臂严重烫伤，身穿浅灰色条纹衣服。”

　　麦苗皱眉，“好抽象啊。”他正反面多看了几眼，“这个人是个什么身份也不说的吗？对方会不会是专业杀手，杀手杀杀手，哇，好高的难度啊，会不会对方是聂家以前很重要的一个人，还有一群下属庇护的那种？”

　　南野走在前面，遇见一位好心的大叔，正好要进城，他们坐在货车后顺了一路。

　　麦苗道：“分任务还按照能力高低么，给我的任务比给你的简单多了。身份明确，还有照片，方便搜查，你这，完全是抽象派啊。”

　　南野道：“我的这个先不着急，我担心方明渊逃了。”

　　麦苗道：“不不不，方明渊这个不着急，你的那个很着急。你应该先过你的任务去。”他拍拍南野肩膀，“别担心，我有把握。”

　　南野瞥了眼他。

　　“咳，之前被抓住，那是误会，误会。”麦苗道，“你真的，你别跟着我，那以后不可能每一次任务都你帮我过吧，人各有命，你帮我一次就算仁至义尽了，剩下的要让我自己来，你赶紧忙自己的事儿去吧。”

　　南野蹙眉，对麦苗这种赶客行为不太满意，可又找不出回绝的话，看着麦苗脑袋撞破了，脸上两道抓痕，眼底泛青，显然没休息好，恐怕也没吃好，叹气道：“再等等吧，我们先去吃顿饭，然后分道扬镳，但你记着啊，你要是遇到任何问题了，立刻来找我，这是我的电话。”他给麦苗念了号码。

　　麦苗震惊：“你有钱？？教官们给你们优秀学员出任务还发钱？？？”

　　“……不是发的。有人上赶着送钱呢。”

　　“啥？？？？？”

　　“哎哟你怎么这么老实哦，没钱那就想办法搞钱呀。”

　　麦苗惊掉下巴：“哥，你教教我，两天时间，怎么搞出一部手机的钱？？”

　　南野笑笑：“打架啊。你去那种混混多的地方溜达一圈，有的是□□的。又或者你去那种夜店逛两圈，算了，你一看就像未成年进不去，我进去了，混一晚，总能赚到钱的。”

　　麦苗痴呆了。

　　这样就显得他这个跟猫咪抢食的人很没出息。

　　富豪南野要请他吃饭，问他：“米饭还是面？”

　　麦苗左瞧瞧右瞧瞧，“面面面。”

　　进了一家山西面馆，刀削面，滚烫的臊子汤配上老陈醋，那股香味远远地就闻见了，麦苗肚子咕噜一声，口齿垂涎，南野道：“两碗面。”

　　老板叫道：“好嘞，大份小份？”

　　麦苗欢呼：“大份大份！”

　　南野问：“我看外面有卖糖葫芦的，你吃么？”

　　麦苗吸口气，“吃。”

　　南野又问：“还有烤红薯，要么？”

　　虽然一提到红薯，他想到的都是之前在庄园挨罚吃生红薯还他妈不喂水，但冒着热气香喷喷的烤红薯就另当别论了，麦苗小鸡似的点点头，“要！”

　　没一会儿，南野带着一堆小吃回来了，这条街有很多推车的小摊子，什么小吃都有，本意是买一点，尝个新鲜，真要吃，那肯定吃不完，但一看都是平常没吃过的，南野就挨个买了一遍，放到桌子上，直接摊了一桌子，麦苗一手糖葫芦，一手柠檬鸡爪，吃得津津有味，老板端了两碗面过来，笑道：“你对你弟弟真好啊。”

　　麦苗吃得眉眼弯弯，“是吧，我也觉得。”

　　这面真好吃，筋道有力，浓郁的汤底后劲儿是酸的，麦苗喝了口汤，嘴巴烫得直吸溜。

　　南野适时道：“我认为还是我先陪你把你的任务搞定吧？”

　　麦苗想也不想地回绝道：“不。”他又喝了口汤，“你我之间，总得有一个人要活下去。我的任务失败了，那就失败了，真要有问题，死了就死了，我这水平，未来早晚得死。但你不能因为我而死，你得好好活着。”

　　南野道：“可是过完你的任务，我也有把握过自己的啊。”

　　“不保险。这任务像是有难度划分，你的一定是有难度的，你别大意，一定要警惕。”麦苗抬手止住，“反正我不听，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你不能插手了，要不然我就扭头走了啊。”

　　南野抿唇，沉沉叹气，“我是真怕你给死了。”

　　麦苗笑哈哈：“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厉害着呢，我还交到好朋友了呢，他叫方煦，人可好了，还带我去吃了肯德基，还收留了我。”

　　南野顿了下，“方明渊他儿子？”

　　“对，他儿子人真的很好。”

　　南野听麦苗夸赞的语气，毫不作假，他装作不在意地问：“哪有人见了几面就很好……”

　　“有啊，有人就是本性善良的，你没见过方煦，他虽然胆子小了点，但人很真诚，这年头，能见到个真诚的人，不容易的。”

　　“哦……那就好吧。”

　　“你怎么啦？”

　　南野食不知味，“你要是没被卷进聂家，能生活在外面，肯定有好多朋友吧。”他撇撇嘴，“才出来几天，就能交到个朋友。”

　　麦苗困惑，“你这是什么奇怪的语气？”

　　南野道：“没什么，吃饭吧，糖葫芦好吃吗，我尝一口。”

　　麦苗递过去，狐疑地打量着他，他忽然挑眉，露出笑容，悄悄靠近南野，微微弯腰，南野咬在山楂上的嘴巴停住不动，抬眼，疑惑地看着他，麦苗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担心有人抢占了你第一的位置？”

　　南野饶有兴趣的一笑，好似在问这个第一是什么意思。

　　麦苗调侃：“我的好友排行榜第一啊。”他义正词严地拍了拍他肩膀，“兄台，你放心，你把麦弟放心里，麦弟把你高高举起，举都给你举到第一去。”

　　南野愣了下，麦苗张开嘴巴，咬住了对方还没咬到的那半边山楂，触碰到柔软的唇时，南野触电般地抖了一下，惊醒过后，麦苗已经把原本要给他吃的糖葫芦的最后一颗咬走了，正在那儿鼓着腮帮子使劲嚼动呢，跟个小耗子似的，可爱极了，再一想刚刚的对话，他没控制住，扑哧笑出声来。

　　麦苗啧啧道：“完了完了，孩子傻了，我都虎口夺食了，他还在那儿傻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