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追往昔》柚叶落

29、第 29 章

　　太希温柔地揉了揉犬笛的脑袋瓜子，问：“现在准备怎么办。”
　　“太希小姐又准备怎么办？”郁儿反问。
　　太希和红芙将犬笛拉起来，太希似乎不是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不在意道：“我没什么在意，无论何种结果，我都接受。”
　　“但抱歉，我很难做到，我在想可以的话，去恭一事先往后延迟几日再说吧。”
　　“也好，我们这也无妨。”太希避免了潍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直接将一块点心塞他嘴里，潍子顺水推舟愉快地享受起点心。
　　“我听郁儿的。”红芙笑了笑，回道。
　　“那便先这么说好了，我们可以再去准备一番的了。”
　　红芙撑着小脸，笑看太希道：“太希，总觉得你也很期待哦？”
　　“唔，很难否认呢。”

　　方才红芙面上虽未表现出来对郁儿的担忧，但怎可能不担心，这可是大凶啊！
　　接下来几日的时间里，非必要情况，红芙几乎是寸步不离，死守郁儿身旁，甚至连郁儿要去如厕的时候也不放过。
　　不过郁儿确实如太希所预料的那般，霉运连天。
　　平常的话就是吃饭噎着，喝水呛着，走路摔倒带撞柱，还差点为自己的药给毒倒，若非是红芙在身边守着，郁儿怕是有命活，无福享了。
　　较为严重的话当属最近郁儿重病一场，忽然之间，毫无征兆。
　　这一躺便是好几日，眼睛都没睁开过，一直睡着，面色苍白的让红芙害怕，太希她们见红芙也跟着消瘦些许，有些看不下去，强制让她去好好休息，哪有病人没好，想要照顾的人也跟着倒下去的理呢。
　　在半睡半醒中，郁儿模模糊糊中看见了一个小女孩，一个他这辈子怎么都忘不了的女孩……

　　八年前……
　　郁璟熙和念红芙首次相遇。
　　阴城，这座城就同它名字一样，这里终日不见太阳，天空中黑云密布，时常狂风起，掠过人身边时无情的带走那一丝一缕的温度，无丝毫柔情可言。
　　阴城原名银城，原本的它并非是现在这般，谁都不曾料想到黑鬼的出现，彻底改变这座城池的命运。
　　黑鬼身形似人，面目虚无，比一般人的体格稍高大些，全身散发着奇异的黑气遮挡着躯体，凭肉眼难看出在黑气之下它们具体模样，无人知晓它们从何而来，为何而来，据说它们是出现在阴城不远处的黑森林。
　　它们没有思绪，却有惊人的破坏力，宛如疯子一样疯狂撕扯破坏它们面前一切事物，无论有无生命。
　　黑鬼首次出现之时，万幸有人发现并及时上报，匆匆忙忙调动军队，才使得阴城没有被彻底屠城。
　　黑鬼无法被杀死，当黑鬼袭来时，驻扎的军队都是尽可能把木具像钉子一样将黑鬼钉在土里，及时加固木具即可，或用重石压在上面，防止它们会再度逃出来破坏，但黑鬼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不知征兆的消失不见，无人知道它们去了哪儿，是死是活。
　　每隔数几十载黑鬼便会有一次大规模的动乱，数量也会在这暴乱中无故增多。
　　此地居民本就穷困潦倒，自黑鬼出现后，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为防止黑鬼破城入境，阴城需军队驻扎在此，而每年抵御黑鬼致使太多将士伤残无数，可在黑鬼的残忍暴虐之下，并不是所有伤残将士都能好好，多数将士选择将朝堂所给的钱都补贴家中生计，他们深知即使回到家中，不过是给家里白白增添烦恼，由此大多数的伤残和老将士几乎都是留在阴城里，是死是活，用怎样的手段活下去没有人会去深究，至于有手段的，想回的，敢回去的伤残老将士也没谁那么无聊去管他们。
　　本地官员？他们连黑鬼都处理不过来，生怕自己小命不保，哪有多的精力管民生，以上种种造就此地鱼目混杂，混沌不堪。
　　纵使现在的阴城比过去好些，但也仅限于一点，还是多亏了赵云津大将军和被人们尊称为“司徒无”的司徒大将军。
　　年仅五六岁的念红芙——和阴城格格不入的孩子，会出现在这里是因她的父亲念靖驻留此地，当时的念靖还不是大将军，但不顾民间军中议论，执意要带她来这里。
　　念靖的家人不喜女孩，外加念红芙的母亲来历不明，又在她出生时难产离人世，于是他们更厌恶念红芙极其母亲，念靖忧女儿无人照养，不顾各方议论和自己的仕途命运，打算亲自照顾女儿，便将女儿带了过来，自此念红芙就在这荒芜的阴城生活好几年。

　　念红芙五岁多大的那年冬天的某天，她一如既往带着念靖的五六个亲兵偷偷从念靖买的屋里跑了出去游荡。
　　街上虽不热闹，但还有几户人家在做生意，虽远远不及京城万分之一。
　　念红芙太小了，没怎么记得路，但她很喜欢到处跑来跑去，这诺大的城里，孩子屈指可数，这里几乎人人都认得她，也鲜少有人敢去招惹她。
　　要知念红芙在军中可是宝贝般的存在，没谁想去惹她，哪怕是有名的蛇鼠毒虫，只因出于念靖这么多年不怕死，还敢坚守在阴城的缘由，也算是比较敬重念靖，自然不敢对其女有何动作。
　　要知这些年来，有名的将军就那几个，司徒将军和皇家的事情闹得很凶，再后来司徒将军莫名消失，没人知道原因，赵将军因为家中人希望他可以好好传宗接代，拼死拼活强行把赵将军留在家中，最后这阴城还有点名气和血气的将军也就剩个念靖和胡义宣老将军，这便是为什么念红芙在阴城中几乎无所畏惧的原因之一。

　　那天也不是个什么很好的天气，念红芙也不知是怎么跑着跑着，不小心把一个男孩撞倒在地。
　　念红芙微后退几步，她没怎么磕到，好歹也是在军营长大的，还很喜欢跟大人们一起训练，地上的男孩虽比她高了一点，但没什力气重量，不至于把她撞倒，倒是对方还被撞飞了小段距离。
　　念红芙还没有回过神来，那男孩就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很熟练地磕头，不断向念红芙道歉着：“对不起，小人不是故意的，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
　　护卫似乎想说些啥，但也嘴笨，囔囔着，不晓得说了些啥。
　　念红芙摆摆手，没把这当什么大事，她年纪虽小，可在这座城里已见过太多伤人悲事，懵懵懂懂感受到些什么，也在糊里糊涂中慢慢长大。
　　男孩被念红芙拉了起来，突然男孩动作极快，护卫没来得及反应，念红芙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他用力将念红芙推地上，念红芙被撞的痛极了，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和不解。
　　“你这小畜牲！”护卫把红芙小心地扶起来了，红芙委屈巴巴，泪眼汪汪地看向护卫们。
　　“呵，我就是讨厌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有钱人。”男孩飞快地说完，就跑开了。
　　护卫没有想到那小鬼这么滑溜，一下子就逃开，半点影子都看不见了。
　　“小姐，我等无用，还望小姐恕罪，我们没能抓住那小鬼滑头的！”护卫很是懊悔，不过好歹这是守着念红芙很久了，觉得小姐应该不怎么会想管那男孩，但索性多嘴还是提了一句。
　　“不可以。”红芙娇俏稚嫩的声音回响在护卫的耳边。
　　护卫脸色忽地骤变，小姐今日怎么改性子了，平常时日里不总是温厚宽善待人吗，怎么现在全然不见了！
　　几个护卫连忙跪地，正准备磕头说什么就只听念红芙软糯带有疑惑的语气道：
　　“做什么呢？得去追啊，他拿红芙其他东西就算了，就是不可以拿走娘的玉佩。”
　　护卫焕然大悟，连忙追那男孩去了，念红芙也被其中一个抱起来追了过去。

　　那男孩就是郁璟熙，他眼睛红红的，是刚刚假哭过弄出来的，人又脏又臭，头发杂乱脏臭，营养不良导致他浑身上下半点肉都没有，身上的骨头根根明显，肉眼可见，身如竹竿肚如球，大冬天的，衣服又破又烂，遮得了个鬼的冷风，保得了个屁的暖。
　　郁璟熙在心里安慰自己，一个有钱小姐敢在这城里显摆，被偷东西这不是活该吗？！再者说这城里似乎有一个很默契的约定，就是如果你抢了其他人的东西是不会有人出来见义勇为的，多好啊，不会有人插手，不会有官府介入，官府？哪有心来管啊，只要你的东西不被别人抢去，那你手里的东西就是你的，这可真是个好笑又便利的约定俗成啊。
　　这不能怪他，他也不想！他只是想好好活着，能活着不过是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可他什么都没有，都已经这样了，他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他的眼里毫无半点光芒，空洞而昏暗，神色麻木却阴暗。
　　郁璟熙猫着腰在复杂而又阴暗的巷道里穿行，他往左拐，一个抬头，一群人围着他，在阴城里，这种情况很常见，伤病老残的士兵已经不再是士兵，沦为暗恶过道里的污虫，不敢明面出来，却在阴霾黑暗里抢着普通人的辛苦粮，吸着普通人的贫瘠血，成为人人厌恶喊打骂却又害怕的过街老鼠。
　　郁璟熙虽到此地不久，但他已晓的这可能比他之前呆过的地方还要可怕，要么活要么死，很简单的规矩。
　　为首的男子目露凶色，嘴咧的很大，声音阴森森的：“孩子啊，刚拿了个啥的东西哈，给我大家伙瞅瞅呗！”
　　“是嚒，看几眼莫会出啥麻子事呃！”
　　郁璟熙紧紧抱住了自己瘦弱的身子，左右前后都看了看，全都是人，就他这身体，根本逃不了，自己确实没有退路，只得求这群人放过，反正任他们怎么找也是找不到的，只要熬过这段时间便好。
　　他声音干瘪难听的厉害，害怕颤抖地哭着说：“……我拿了什么？我刚刚什么都没拿，真的，没有骗你们！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这，我就想找个地方睡一下！”
　　为首的男人不想再多说什么，他身后的人也都明白，一个个抄着家伙冲到郁璟熙的身边，一个男人架着他，郁璟熙有弱弱地挣扎一下，还有一个人在他身上摸索，找他身上地东西。
　　“哥，嘞臭小子把麻东西藏了嘎，什米值钱的东西都莫有。”
　　“你这嚒贱东西，赶紧把嘞东西交出来哈。”这种声音此起彼伏的，环绕在郁璟熙耳边。
　　“藏起来了就把他给老子打到他自己说出来，打，打，给我往死里打！”
　　郁璟熙直接被丢了地上，甚是熟练地缩着身体，用手护着自己的脑袋，曲着腿尽可能护着肚子，痛哭流涕，声嘶力竭地求哭喊求饶着。
　　只是心里可不这样了，他讽刺地想着，哼，他的东西藏在哪儿，这些人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想弄死他，就这些老残败将，敢吗？
　　这些地痞确实不敢真弄死人，但这一棒棒打下去，郁璟熙能不能好好活着也同样是个问题。
　　“哗——”
　　“啊，火，火啊，哪里儿的火啊！”忽然这些地痞一个个在大呼小叫起来，他们的身上不知怎么的突然着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