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像很旧的风》佛玛吉

1、第 1 章

　　四月三十。
　　苏城的天气不太好，天空灰蒙蒙的，压抑得让人心情烦躁。
　　明明马上就要进入五月了，今日却起了寒风，宋瑶拢了拢外衫。

　　从高铁站下来的时候，外面就已经下起了毛毛细雨。
　　今天是假期前的最后一天，到处都是赶着回家的人，乌压压的一片，匆忙又拥挤。

　　宋瑶本就生得白净，柳眉星眸，温婉静秀，身着鲛青色的外套是宋家锦坊特制，缎面流光，浓淡皆宜。
　　管家宋清明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的她。

　　“阿瑶小姐。”宋清明朝着她唤了一声。
　　宋瑶抬首在人群中找寻，一张小巧精致的脸上带上了几分疑惑，看到熟悉的人后，面上挂上了淡淡的笑意。

　　“明叔，久等了。”她从人群中穿过，站到了宋清明的面前。

　　宋清明挂着慈祥的笑容，伸手将她手中的行李箱接了过来：
　　“不久，时间刚刚好。”

　　宋瑶知晓他定然是在安慰她，却也不再多说。
　　明叔对她来说就是家里的长辈亲人，这份暖意记在心底就行。

　　苏城历史久远，世家众多，其中又以宋，裴，方三家最负盛名。
　　小事无妨，若是有什么大事必然是与之有关系，其影响力可想而知。

　　现今又正逢五一假期，来苏城旅游的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人潮涌动。
　　到处都堵得很，车子一路走走停停，大半个小时后，宋瑶才远远看到了绮园的门匾。

　　不同于景区那边的熙来攘往，祖宅这边属于私宅园林，故而冷清了许多。

　　宋清明让司机去停车，带着宋瑶上了石阶。
　　朱红的大门是新漆过的，比她当年离开时清亮多了，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别的变化，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进了老宅的大门，悬了许久的不安才放下了一些。
　　三年来推脱了无数次都没有回来看一眼，本以为自己是害怕的，临到跨过这一脚，心里竟然比想象中平静一些。

　　“现在人都在祠堂那边，阿瑶小姐一路劳顿，先休息会儿，晚点再过去。”宋清明替宋瑶把行李送到了房间里，朝着她说了一句。
　　　宋瑶抬脚的动作停滞半秒，随后弯着眉眼，笑着应了一声：“好”。

　　难怪今日瞧着祖宅这边的人少得可怜，她记起小时候，祖宅还是挺热闹的。
　　同辈的孩子们三两成群，闹腾得很，祖母总是笑着说要是人多一点，怕是屋顶的瓦都得掀起来了。

　　后来祖母去世了，小辈儿也都在外面上学，祖宅这边的人就更少了。
　　她本没太在意，但是明叔一说，她又有了片刻的失神，除了祭祖这样的大事，一般平日里大家不会去祠堂那边。

　　如今，清明才刚过。

　　宋瑶抿着唇没再说话，宋清明只当她是一路舟车劳顿，这会儿肯定是累了，也就没再打扰。
　　等到房门关上，宋瑶这才去了二楼，是她小时候住的屋子，翻新过了，小床也换成了大床，摆饰倒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宋瑶用了些吃食，又洗漱整理了一番，这才躺在了床上。
　　奔波了一路，她也确实是累了，就是觉得有些烦躁，辗转几番，睡不太着，外面雨声淅淅沥沥的。

　　她睁眼望着外头的水雾朦胧，三年前去北城上学的那天好像也是这么个天气。
　　那时候她一个人悄悄走的，谁也不敢说，仓促的买了张票就坐上了北上的动车，落荒而逃似的。

　　四点半的时候，宋清明敲了敲门：“阿瑶小姐，该过去了。”
　　“噢，知道了，马上来。”

　　宋瑶起来有一会儿了，睡不着，干脆找了本书来看，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关上房门，撑了一把枣红色的油纸伞，朝着南边的祠堂走了去，雨后的石板路有些滑，她走得有些小心翼翼，磨磨蹭蹭十几分钟才看到祠堂的大门，里面瞧着人挺多的。

　　她极少来祠堂，往年只有清明祭祖的时候她才来一趟，终究还是有太多不太好的记忆。
　　宋瑶捏了捏伞柄，忽然有些不想进去了。

　　“阿瑶回来了？还不快进来，外头下着雨呢，可别淋湿了。”
　　四婶娘的声音传来，宋瑶匆忙上了台阶，收了油纸伞立在一旁的雕花牡丹青瓷坛中，这才跨过了门槛。

　　为了今日这重要的场合，宋瑶换了一身深邃暗红底的长裙，绸缎光泽如流水般柔，点缀着精致的金线刺绣。
　　她一进门，不少人都瞧了过来。

　　“哟！这就是阿瑶？好多年没见了，都成大姑娘了。”
　　说话的婶婶宋瑶不大认识，世家旁支多，今日大多都来了，看得出是有大事要说。

　　“婶婶们好。”宋瑶眼底盈着笑，礼貌的问候了一句。
　　“找……工作了没有？”旁边的一位本意是想问询有没有找对象，字到嘴边像是想起什么来又改了后话。

　　宋瑶倒是不怯场，眉眼弯弯，温声细语地回应了一句：“没呢，还在北城上大三。”
　　“那也快了……”

　　宋瑶浅笑不语，却也没忘了礼数，浅浅道别一声便去里屋看望众位叔伯。

　　宋瑶的奶奶早已不在，如今就数七爷爷，隔壁的裴奶奶还有方家大爷爷的辈分儿最高，三家共用祠堂，哪家有大事也少不得让这三位主持。
　　此时，方家跟裴家的人都还没到。

　　宋四叔这会儿正招呼着众人，也顾不上她。
　　长睫敛了思绪，祠堂的灯火和线香带着一种熟悉而悠远的味道，恍惚间她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十三岁那年。

　　与今日这般热闹欢欣，喜气洋溢的景象不同。
　　那时窝在角落里的她只觉四处昏暗，人声嘈杂，气氛压抑。

　　宋瑶回到前厅，外头的人又多了些，方裴两家都来了些人。
　　四婶招呼她过去，刚刚走近就听见有人问了句：“棠丫头怎么还不到？”

　　宋棠是四房唯一的姑娘，与宋瑶的安静不同，宋棠打小就不太省心，跟个假小子似的，惯会闹腾的，调皮捣蛋的事情没少做，常被长辈训斥。

　　不过女大十八变，曾经闹腾的堂姐如今已经变成了家家夸赞的好姑娘。
　　如今已经成了大有名气的设计师，师从著名艺术家林添锦，光是去年，宋棠就已经开了八场大秀了。

　　“应该是快了吧，说是之衍带她一起过来。”四婶娘笑着回应了一声。
　　“噢，跟之衍一起来的啊！”其他人了然，也未多说。

　　乍一听到熟悉的名字，宋瑶微微低头，看着茶盏上的鷃蓝花纹，心绪复杂。
　　这次回来，家里也没说是个什么事儿，宋瑶意欲推脱，但是在电话里头听着四婶的坚持，她隐约有了猜测。

　　平日里女眷很少来祠堂这边，这次来了这么多人，多半是为了家中喜事。
　　三家的小辈里，该成家的也都成家了，剩下的也就掐指可数的那几个。

　　过年给长辈打视频问候时，她就听到婶娘说堂姐跟他的婚事该定下来了。
　　宋瑶想着，今天大概就是为了此事。

　　“瑶丫头，这茶碗烫，可不能一直端着。”旁边的婶婶提醒了一句，宋瑶这才从游离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指尖传来丝丝灼痛感，她赶紧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吹了吹指尖，又摸了摸耳朵。

　　“烫着没？”四婶问了声。
　　“没有。”宋瑶摊了摊手，除了有些红，倒是没有别的伤痕，四婶这才放心了一些。

　　裴家婶婶像是想起什么来，对着宋瑶问了一句：“瑶丫头也好久没见你二哥了吧？”

　　宋瑶在裴家住了五年，说来她跟裴家的婶娘们也是亲的，逢年过节也会问候，宋瑶也随了裴家的小辈，唤裴之衍一声二哥。
　　“嗯，有些时间了。”宋瑶应了一声，声音轻柔，听不出多少情绪来。

　　宋家出事那年，是裴之衍把宋瑶带回来裴家，当成亲妹妹似的。
　　裴之衍宠着宋瑶，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小时候，你二哥可是最护着你了，怎么觉得长大了还生分了呢！”
　　孩子们长大了，关系说生疏就生疏了，三年不归，回来也没去裴家瞧一瞧，老太太从小宠她，现在还时常惦记呢。

　　宋瑶眼神微动，脸上多了一分难言的苦涩，却也没过多的表露，随即挂上了笑意道：
　　“是阿瑶的错，明日我定早早地就去见裴奶奶。”

　　正说着呢，门口却传来了一些声响。
　　所有人都瞧了去，方家大爷爷先下的车，后头一辆车也跟着打开了车门，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

　　男人一身熨帖的西装，黑色的面料在明亮的灯光下透着微微的光泽。他打开了黑伞撑在头顶，等到后边的人一同下车，两人朝着大门处缓缓走来。

　　逆光踏上青石板台阶，光影将他侧脸的轮廓勾勒的清晰立体，从容的步履让他那与生俱来的凌厉气场变得更为明显。

　　雨水落在伞顶，发出了阵阵响声。
　　瞧着一步步靠近的人，宋瑶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抬头望了望阴暗的天。
　　宋瑶想，今日这雨，怕是不会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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