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心中一句惊叹》Shambles

38、叮铃铃

　　睡到自然醒的丁俪凛听见开门的声音，揉着眼睛靠在床头自言自语：“怎么白天回来了？”

　　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晃悠到客厅，和出现在客厅里的陌生阿姨大眼瞪小眼。

　　丁俪凛立即抬头望天，望不到，只有一片白刷刷的天花板迎接她，心里顿时萌生出糟到极点的预感。

　　门被猛地打开，贺骁遥气喘吁吁地进来，像爬楼梯跑上七层，紧接着一声：“妈。” 吓得丁俪凛想原地昏厥逃离这个世界。

　　贺骁遥妈妈的表现似乎有些奇怪，说不上惊喜，也谈不上惊吓，总之令人捉摸不透。

　　“这是，女朋友？有女朋友怎么不跟我们说？”

　　丁俪凛撇清关系，麻溜地甩走扣在头上的黑锅，“阿姨——”

　　被贺骁遥打断，“没错，女朋友。我都多大人了，不要一天到晚想着窥探我的感情生活。”

　　丁俪凛闭住嘴巴，现在这种情况不是女朋友才显得奇怪，是她刚才脑子卡壳了。可住对方家里，对方的妈妈对此一无所知，第一次知道居然是上门看望儿子，一开门，哇，好大一个陌生女人。

　　她尴尬地抓了抓睡成爆炸头的头发，细声细气地鞠躬问好：“阿姨您好，我是丁俪凛。”

　　尤兰：“丁什么lin？”

　　丁俪凛继续微笑，“丁俪凛。”

　　从尤兰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对‘丁俪凛’这三个字存在和贺骁遥相同的疑惑，“叮铃什么？”

　　丁俪凛笑得像个好脾气的活佛，眼睛和嘴巴弯成一样弧度的曲线，交握的双手放在胸口，“丁俪凛，叫我俪凛就行。”

　　尤兰在第二遍的时候听懂了她的名字，但是不敢确定读音，“丁——丁——”

　　贺骁遥看不下去，“我妈不连名带姓喊人不舒服。妈，你叫她叮铃铃。”

　　表情严肃的尤阿姨把手一拍，笑道：“这名字好记。你们想什么时候结婚啊？”

　　丁俪凛：“哈——啊？”

　　他家人祖传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聊天吗？她感觉自己的面部表情将在下一秒产生剧烈形变。如果没记错的话，贺骁遥上一任女朋友不就是因为太想结婚俩人才分手吗？

　　一个成天念叨着想结婚，一个当事人和家里人都觉得太早。

　　丁俪凛试探道：“阿姨我不想结婚……”

　　这么答……

　　靠谱吗？

　　果然尤兰的脸色比刚进门时缓和一分，“啊，不想结婚啊孩子。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

　　丁俪凛禁不住瞪大眼睛，内心狂吼：不是不想结婚吗阿姨！完全不听别人说话吗阿姨！贺骁遥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贺骁遥站在尤阿姨背后默默摆手，无视一切求救信号，让她自求多福。

　　她只好说出不招大多数中老年喜爱的真实想法，尽自己百分之四十的力扮演女朋友的角色，剩下的百分之六十需要付费出演，“我不喜欢小孩……小男孩小女孩都不喜欢……”

　　尤兰乐开了花，她也不喜欢小孩，她最欣赏在这方面和自己有共同话题的人，平日里见的那些同龄人，不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孙辈，就是生怕活不过明天一样催孩子结婚，没几个跟她有共同话题的，没意思得很。

　　“好孩子，不喜欢小孩好啊，不喜欢小孩两个人快快乐乐的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玩去哪玩，家里老人也没有负担。不然你说万一有了孙子孙女，月嫂一请，我两手一甩消失的无影无踪，是不是显得很没人性？”

　　丁俪凛笑意盈盈地点头附和，她还能说什么？拉着贺骁遥他亲妈的手畅谈？好巧！你也不喜欢小孩！您的思想可真前卫，我特别欣赏。

　　显然不可以。

　　只能干巴巴的装傻，“这样啊，好有道理哦。”

　　“乖孩子你和贺骁遥什么时候在一——”

　　贺骁遥见再问要露馅，走上前推走丁俪凛，再次打断他思想新潮的妈妈没说完的话，“妈！再问就不礼貌了。放人家去洗脸换衣服吧。”

　　尤兰：“哦对对对，看我这一激动光顾着聊天了，先去洗脸吧乖宝，以后咱再聊昂。”

　　从叮铃什么逐步进阶成乖宝的丁俪凛，在贺骁遥的怀抱中笑容甜美地迈着僵硬的步伐退下，她一定是昨天喝得太多今天没睡醒。

　　尤兰笑嘻嘻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突然想到还有一个话题没探讨：“哎！你觉得人几岁结婚合适啊？”

　　问完嫌弃地瞧了瞧儿子家客厅里的摆设，走到餐桌旁坐下，心想：等一会儿这个招人喜欢的漂亮小丫头出来得多唠一会儿。

　　丁俪凛被吓得一激灵，搂着她的贺骁遥跟着一激灵。她抻着脖子朝外喊：“33岁以后吧？”

　　尤兰兴奋地站起来，冲着卧室喊：“我觉得也是！三十来岁！”

　　丁俪凛呵呵笑两声，终于进了洗手间。

　　贺骁遥松开她，站在一旁说：“抱歉，我妈二十分钟前告诉我她路过，刚好上来送一趟海鲜。”

　　丁俪凛脑子里问题太多，“海鲜呢？”

　　贺骁遥看着镜子里面如土色的丁俪凛，她居然会在意海鲜在哪，“？肯定是被我妈忘车上了。”

　　他说完转身离开，去提醒尤女士让司机把海鲜送上来。

　　丁俪凛扽住贺骁遥的袖子，阻止他离开，“你别走，我一个人在这害怕。”

　　贺骁遥没有抚开拉住自己衣袖的手，思索一会儿解释道：“今天是我妈第一次来，她对我住在哪做什么没兴趣，以后不会再来了，你别害怕。”

　　丁俪凛的手抓得死紧，答话时带着颤音，“我怕的要死啊，你知不知道刚才是我丁俪凛今生第一次见家长，还是以这副鬼样。”

　　她扯住自己皱巴的衬衣，和一低头发现里外穿反了的睡裤。

　　“救命，我看起来好邋遢，没洗脸没梳头，还特么穿反裤子。”

　　行动派但忘性大的尤兰女士站在门口换鞋，换好后想起来通知儿子，“贺骁遥！我去接你爸吃饭了，赶时间先走了！”

　　贺骁遥追出来，“你大老远过来歇五分钟就走？海鲜呢，不是说送海鲜吗。”

　　尤兰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没拿上来。你自己买吧，我赶时间。”

　　临走前她看到儿子闷闷不乐的表情，边关门边说：“多大人了还斤斤计较，用妈妈转钱给你买吗？”

　　贺骁遥主动走过去关门催促道：“走吧走吧，别耽误接我爸吃饭。”

　　话是这么说，斤斤计较的贺骁遥在尤兰离开后靠在门板上拿出手机给尤逢云发消息。

　　贺逍遥：妈上午给你送海鲜了？

　　逢云：送了，怎么了？

　　贺逍遥：挺好

　　逢云：是挺好，早上空运来的，新鲜着呢

　　他对着聊天框静滞两秒，收起手机回洗手间找丁俪凛。

　　丁俪凛已经洗漱完，乱糟糟的头发扎成两条辫子搭在两肩，反穿的裤子恢复正常。

　　“阿姨走啦？她跟你姐一样风风火火。”

　　贺骁遥扯了扯嘴，“我姐靠谱。”

　　“怎么办，我没和阿姨告别，会不会让人觉得特别不礼貌。原本想洗完脸再出去，结果走得飞快。”

　　他的手掌搭在丁俪凛的后背，安慰似地轻拍两下，说：“别慌，她对所有丁克人群，尤其是丁克人群中的女士都很友好。”

　　考虑到丁俪凛面对尤兰时说出的话的真实性，贺骁遥再次确认她的想法，“你真的不喜欢小孩？”

　　丁俪凛眼神坚定，“真的，不喜欢！”

　　他点头表示明白，“那我也不喜欢。”

　　又问：“你不想结婚？”

　　丁俪凛如实回答：“这是根据你前女友的先例分析出的最佳答案。结不结婚的没想过。”

　　贺骁遥若有所思，还问：“你也是真的想三十三岁结婚？”

　　丁俪凛：“怎么？你急着吃席啊？”

　　被怼了的贺骁遥竟然腼腆一笑，笑得丁俪凛脚底冒寒风，他说：“不急——也有点儿急。”

　　她推开堵在门口查户口的贺骁遥，“神经病。”

　　贺骁遥屁颠屁颠地跟上，灵活转换话题，“你猜我刚才做什么了？”

　　他准备用自己的伤心事换取丁俪凛的同情，丁俪凛多同情他一点就能多在乎他一点，等‘在乎’演变为习惯。

　　这是他的策略，日积月累地缓慢渗透丁俪凛的生活，让她的生活中一旦缺少自己的讯息就会变得混乱空洞。

　　丁俪凛不情愿一睡醒就陪傻子玩，“不猜。”

　　贺骁遥捧着热脸贴上去讲：“刚才我给尤逢云发消息，问妈有没有给她送海鲜，你猜她——你不猜。她说送了。”

　　丁俪凛流利地蹦出一套词，“你问她是因为常有类似的事发生，你妈总是记住她记不住你，但是你又没办法，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伤感，小屁孩的时候就伤感，长大之后虽然不是小孩子了，但还是忍不住感到寂寞，不对，是落寞，失落吧，失落。”

　　期望利用弱点赢得怜爱的贺骁遥目光涣散地盯住地板，被人无情刺穿的滋味有点难过。他抬头看丁俪凛的眼睛里有没有多一点不一样的情感，心疼、怜悯都可以，这样也算没有白把自己送上去挨刺。

　　什么都没有，丁俪凛没有看他。

　　丁俪凛神色冷淡地越过贺骁遥，走向餐厅，这个家里唯二的桌子，一个在书房，一个在餐厅，“为什么讲这些，我不爱听，下次别讲了。”

　　她在餐桌旁坐下，看着贺骁遥走过来端起放在透明罩子下的饭放进微波炉加热，说：“我们在这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不如把餐桌腾出来给我做羊毛毡用？”

　　贺骁遥马上拒绝，“不行！”

　　他的声音太过利落高亢，以至于丁俪凛禁不住反思自己是否说错话。

　　贺骁遥：“你去书房。”

　　丁俪凛：“不会影响你吗，我以为你不喜欢和别人在同一个空间里工作。”

　　贺骁遥走过去端出热好的青菜虾仁粥和鸡蛋饼放到丁俪凛面前，接着走到咖啡机旁煮咖啡，他试图去除丁俪凛为维持身材在不想大量运动的日子天天生啃菜的癖好。

　　冒着热气的咖啡端到丁俪凛手边，他说：“你不会。晚上一起运动吗？这样的话，中午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独自吃饭的丁俪凛眼珠滴溜溜转，每喝一勺粥都要扭头看一眼贺骁遥在做什么，甚至在喝粥前闻了闻里边有没有放奇怪的佐料，不然贺骁遥没道理对她这么好。

　　看到杯口上白气蒸腾的咖啡后，暂时放下怀疑，说道：“谁要喝热的啊，比我的命还苦！”

　　贺骁遥不理她，在手机上挑选餐厅，“中午吃什么？”

　　丁俪凛作势起身去加冰块，“冰块在哪一层？”

　　贺骁遥按住杯子，“我胃不好，家里没有冰。”

　　丁俪凛拍开他的手，“胡扯，你能阻止冰箱制冰？”

　　贺骁遥：“粥是热的，咖啡是凉的，两样一起喝进去伤胃。”

　　丁俪凛：“伤我的胃又不是你的胃。”

　　丁俪凛弓着身子拽贺骁遥的胳膊，贺骁遥却抽疯一样死都不放手。

　　她灵光一闪，想起昨天在酒吧时产生的疑惑，最终选择放弃无意义的争夺，凶巴巴地说道：“莫名其妙。”

　　单手阻挡丁俪凛的贺骁遥选好了中午要吃的饭，抬眼问她：“吃新疆菜？”

　　丁俪凛扒拉完碗里最后的两口粥，一口气干掉温热的咖啡，夹起鸡蛋饼塞进嘴里，顺手把碗送进洗碗机，冷酷地走进堆满自己杂物的房间，将它们一件件挪到书房，挪到最后一趟舍得想起贺骁遥还在外边等回答，她说：“哦，我中午有事，你自己吃吧。”

　　贺骁遥看一眼时间，并不信她的话，“那晚上见。”说完推门出去，没有给丁俪凛第二次拒绝的机会。

　　丁俪凛听到关门声从书房跑出来，对紧闭的房门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