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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你还愿意勾引我吗? ...

  •     “安厦。”

      是蒋兆的声音。

      安厦转头,就见蒋兆怀里抱拎着个大布包,从城里的方向回来。

      “蒋兆……”安厦语塞,他不太会安慰人。他存过撩拨蒋兆的心思,此刻就算是想给他一个拥抱做宽慰,也显得过界。

      蒋兆面色平静,只是眉眼间有几分迷惘的郁色。“我买了点酒,一起喝吗。”

      “好。”

      蒋兆选的地方,在竹林里。之前康姐曾告诉过他,竹林可以挖笋,但他实在太忙了,忙得没功夫来看一趟。没想到,第一次来,既然是为了这样的生死大事。

      蒋兆轻车熟路,找了块巨大的岩石坐下。

      他搁下了酒,还有那个巨大的包裹。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安厦坐下。这一刻,竟有几分洒脱的意思,好像是什么大山,在他的背上轰然倒塌。

      安厦也跟着坐下了。

      蒋兆塞了一大坛酒到他怀中,光是捧着,安厦就被扑鼻的酒气搞得晕乎乎的。

      这酒不像是江南的东西,更像是西北。要在马背,戈壁上才相配。

      安厦没喝,蒋兆也不在意。他没什么劝酒的习惯。揭开封口,蒋兆提着坛子,狠狠灌了一大口。

      蒋兆说:“他是我父亲。这一点,我以前不愿意承认,但后来也就无所谓了。我爱戴过他,更恨过他。后来以为自己不恨了,但还是会恨。现在他走了,我倒是在怀疑,我是不是爱他。”

      安厦默默揭开了封口,双手捧着坛子,笨拙着蒋兆的坛子碰了一下,给自己也狠狠灌了一口。

      酒恨苦,还辣,安厦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喝的,狠狠皱着脸。

      这酒上脑的好像有点快,安厦整个人躺在石头上,冰冰凉凉的感觉才让他清醒了一点。“其实吧,亲子关系是很不公平的。你们不一定是最合适相处的人,甚至可能是最不适合相处的人。但血缘,时间,会让一切变得难以割舍。你会爱,也会有恨,这都很正常。人生,不一定要一个透彻。糊涂,是一种哲学。”

      蒋兆不说话,默默灌着酒。

      大中午,太阳是温暖的。透过竹林的缝隙,照射在安厦身上。安厦的脑袋晕乎乎的,正面是温热的,后背是冰冷的。

      他感觉自己很割裂,飘飘欲仙。

      飘飘乎,浩浩乎。

      一阵清风吹过,蒋兆有了动作。他俯身凑近安厦,在他的耳边喘道:“你现在,还勾引我吗。”

      安厦脑子里晕乎乎的,想着,果然,在人耳边喘气说话,真的最撩人了。

      蒋兆已经贴得越来越近,几乎就要把嘴唇贴在安厦的唇上了。

      但他停住了,眼睛直直盯着安厦,似乎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才愿意更进一步。

      或许是酒劲上来了,安厦突然不愿意承认。他搂住蒋兆的脖子,整个人贴了上去。

      唇齿相依。

      酒和性或许是烦恼最好的解药,蒋兆想。

      过分贴近的身体,让对方身上曾经不被察觉得特点显得格外明显。蒋兆感觉安厦的身上有一种荔枝味,淡淡的,要凑到最近,才会被这吝啬的身体施舍一点痕迹。

      回忆扑面而来,那些在岭南穷苦但快乐的日子,那些在果园里日啖荔枝三百颗的时光,还有眼下,温热滚烫的相依。一种混乱复杂的情感裹挟着蒋兆的理智。

      而安厦,他的手在窒息的折磨里,不自觉紧紧扣着蒋兆的手,像是抓住浮木的溺水者,是对窒息的抗拒,又像是诱惑,来吧,我不会拒绝你,哪怕窒息。

      蒋兆的手真的很粗糙,很滚烫。就像是曾经,在鸣沙山上,那滚烫的沙砾没过脚踝一样。蒋兆的手里藏着大漠的秘密,安厦迷迷糊糊。

      最危险的人最令人着迷,安厦想。就像是此刻,他迫切想揭开蒋兆的一切秘密,做征服的胜利者。

      纠缠,漫长的纠缠。

      岩石是冰冷的,阳光是炙热的,竹林是幽寂但遮挡不住目光的,一切的一切,都在推动一场旖旎。

      酒瓶在混乱中被推到,酒水浸蚀了两人的衣服,和汗液粘在一起显得湿腻腻的。

      安厦的手上全是酒液,蒋兆终于喘着气,松开了被咬住唇瓣,在安厦的手上落下一吻。

      明明纠缠了半天,唇齿都向对方打开,比这一吻激烈了不知道多少,但偏偏,是这一吻,让两人心头俱是一颤。

      纯洁比欲/望更色/情。

      最终,蒋兆什么都没有说,关于父亲,关于那一吻。

      蒋兆不说,安厦也不说。

      这是一种无言的默契,一场始于失意和酒精的意外,他们并没有到交付一切秘密,许下惊世骇俗承诺的地步。此刻,什么都太早。

      时间,把一切都交给他。时间会让一切走到水到渠成的一天。因为此刻,他们相信,彼此是合适的人。
      他们会迎来那一天的。

      ——
      安厦陪着蒋兆,一起给蒋父办了丧事。葬礼很简单,蒋兆的布包里装的,就是全部的用品。一些黄纸,几条白布,一个白帽。

      当蒋家的门头挂上白布,庄子上的长工们才意识到究竟是哪家出了事。

      不知道康姐是怎么管理的,整场丧礼,没有任何一户人家来说闲话,或是自以为好意的吊拜,破坏这蒋家的宁静。

      蒋兆说恨说爱,最终还是按照习俗,在蒋父的棺材前跪了一整天。

      安厦在旁边陪着他,安安静静看着他烧纸。一张一张,烧得很慢,像是在细数,一切的爱,一切的恨。

      安厦也会烧一点纸钱,无论是以蒋兆的伴侣还是蒋父喜欢的后辈的身份,他都得烧。

      蒋家的大院很宁静,除了烧纸的噼啪声,就是蒋兆,他总是时不时会凑到安厦的唇上,去汲取什么力量。

      很大逆不道,安厦想,搞得我像个妖妃。

      但就是这样显露出脆弱和求助的蒋兆,比月下那一眼,更让人心动。

      爱,不只是皮囊,更是对完整的灵魂的渴望。

      灵前的每一吻,安厦都觉得,是蒋兆的心在被献祭,一点点,被他这个邪神夺取。

      当寒冷的长夜到来,安厦起身,开门,端起被康姐放在地上的糕点。

      总要吃一点的,否则人熬不住。

      但蒋兆不愿意,生死耗尽了他的力气,他是靠爱支撑的。他要哄着,要很多的示爱,才能去行动,去吃点东西。

      安厦不愿意。这对蒋兆不公平,他也没兴趣去趁虚而入,彻底接管蒋兆所有的爱。他希望蒋兆能爱更多,花草,山川,和他,而不是只是他。就算是只爱他,他也要蒋兆是清醒着沉沦的。

      邪神不再要求蒋兆献祭爱意,他不愿意再赠与信徒亲吻。掰开蒋兆的嘴不是很费力气的事情,强行把糕点塞进蒋兆的嘴里,蒋兆就会乖乖把东西咽下去。

      看着蒋兆乖乖咽下去,安厦自己跪在一边,自顾自吃起来。

      蒋兆说了自从进入灵堂后的第一句话:“我是真的恨他,但好像,我的爱,也和他有关。他死了,我终究是伤心的。”

      安厦不说话,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蒋兆的背景,他和蒋父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蒋父会死,自杀还是别的。

      安厦安安静静陪着蒋兆,这就够了。

      蒋兆像是回归了过去的坚强。安厦能感觉到他的变化。

      这很好,安厦想。
      ——
      凌晨,在公鸡报晓之前,送葬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得启程了。

      蒋兆选中的,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田野。蒋父就葬在田埂边。

      这是被选中种土豆的农田。蒋兆讲,“父亲早就心存死志,只是放不下这些无数人用命寻来的土豆。在这里,他看着他们,就很好。”

      作为土地的主人,毫不客气收了蒋兆十万两买地葬父钱的安厦出言道:“很可惜,据你父亲说,一块地不能连着种土豆,土豆会生病。所以至少三年,你父亲才能看见一次土豆。”

      蒋兆笑了笑,显得有些意外。他从没管过这些土豆,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那也没关系,三年一见,也可以了,他不贪心。”

      雇来抬轿的队伍挖开了土层,正小心得把棺材往下放。

      看着一铲铲土被撬到棺材上,蒋兆说不出什么滋味。

      但终归,逝者已逝,什么都是枉然。

      ——
      蒋父彻彻底底走了,蒋兆也没有必要再住在小院那边了。也是现在,安厦才知道。过去蒋父在的日子,因为他晚上的状态往往不太好,见人就赶,所以蒋兆一直都住在团圆小院。

      店主夫妇能开这么个小院,以离不开蒋兆的自助,所以蒋兆住那里也是应该的。

      蒋兆白天会去蒋父那里,到晚上了,就回小院,教教小孩武术,过夜。

      葬下蒋父之后,蒋兆支了点长工去修破败的房子,说要住过来。安厦嘴快,直接问了出来,为什么以前好像不见蒋兆住家里。结果得到这么个答案,安厦有点后悔多问。

      蒋兆明白安厦的意思,趁着没人注意,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我没那么脆弱,不用担心。”

      安厦脸红,小声哼哼:“谁一直小孩子一样要亲要抱,反正不是我,蒋小孩。”

      “是,我是小孩。”

      蒋兆是不是小孩安厦不知道,但安厦知道,蒋兆是有够不要脸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你还愿意勾引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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