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如梦》农历一十三

77、第 77 章

　　昨夜大雪，地面结冰，但年初一青云如约而至。

　　她穿着素雅，衣柜里最多的衣服颜色就是黑白灰，偶尔有藏蓝等冷色系的衣物。

　　今天也不例外，黑色羽绒服，米色阔腿裤。张楚瑜就不一样了，骚包得很。

　　秦渺家里暖气足，大冬天的，张楚瑜身着深V领米黄色线衫凸显精美的锁骨十分诱人，胸形圆润，腰线婀娜，下穿米白半身包臀裙，臀部饱满挺翘，像是去商务谈判，更像是诱惑某人。

　　青云瞄一眼，肯定是来祸害秦渺的。

　　张楚瑜像是在自家盛情款待，这两年青云帮衬秦渺不少，自然而然，张楚瑜出现的次数也就多了。现下，两人显然一副恩爱的模样，羡煞旁人。

　　秦渺也盛装打扮，红唇玉面，皓齿蛾眉。她已经习惯了戴上面具，即便在好朋友面前也不曾脱下来。

　　在港城，因为股权的事情，她没少跑，和秦渺建立起了服务关系，她的第一笔业务就是秦渺给的，如先前告知迈克的，宁南制药的常法。

　　去年股权代持协议下了判决，支持了秦渺的诉求。确认她对宁南制药24.1%的股权，目前是公司最大股东，实际控制人。秦渺开始肃清公司的纠纷，先前动荡时，其他股东利用彼此机会，损害公司利益，导致公司损失不少。她要一点一点地从股东头上拿回来。

　　今天不仅是平常聚会，今天是他们计划的碰头会。黎明人在美国，没办法直接参会，徐景州（秦渺的心腹、宁南制药的副总）早已候着了，四人在楼上书房和黎明开视频会议。信号不是很好，断断续续。

　　秦渺说：“他的心腹不少，但大多是市场部的，高层都是墙头草。”

　　“只要孙时中带不走研发人员，我宁愿斩草除根。”秦渺非常狠绝，身为宁南制药的总经理，不过三四年时间便深谙商场生存之道，“要么转让，要么退股，必须要他把手中的股权消灭掉。”

　　对付这种人，走正道会很坎坷。

　　“你有什么意见？”秦渺问徐景州。

　　徐景州直言：“我觉得可以从他儿子的公司下手。”

　　黎明说：“我也正有此意。他儿子的工厂就在川西，据可靠消息，工厂无菌车间不达标，他收买了药监局的局长，年年出具假报告。”

　　秦渺点点头：“明白了，过完年我们跑一趟。”她说这话时，拍下张楚瑜不安分的手。秦渺安排了些具体的工作给徐景州，徐景州争分夺秒离开秦渺的家里，前往公司。

　　阿姨送上的热茶，徐景州也没来得及喝。张楚瑜像是女主人，下楼热络地打开电视机，随意地点了个电视台播放。

　　“好了，渺渺你不要神情这么严肃，慢慢来，公司动荡，你是主心骨，要稳坐钓鱼台。”秦渺嗔她一眼，张楚瑜撇撇嘴拉着她的衣角撒娇，也不避讳青云。

　　秦渺倒是注意形象，按住她的手，“青云在的。”

　　说起青云，张楚瑜又开始念叨：“我都说你好多次，能不能换点喜庆的衣服，大过年的，你才二十几岁，要花样年华的，一天到晚老气横秋的。”

　　这些年，她耳朵都起了茧子了，全是老生常谈的问题。青云淡雅地举起玻璃杯，抿了一口茶润润过分干燥却鲜艳欲滴的红唇。

　　“看。渺渺你看，她一点都不在乎，心如死水。”秦渺能理解青云，当初她和张楚瑜分手，她也这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开年，我可能去不了川西。”青云淡淡地开口，“我手上有一个并购，要出差去粤州，需要两个月左右。”

　　张楚瑜热络：“知道啊，年前不就定下了吗，黎明不是说对方指名要你去吗？你忙你的，渺渺这里有我。”

　　秦渺善解人意：“你也要多出去走一走，开眼看世界。”

　　他们俩都看出来青云把心尘封起来，平素特别寡言少语，清冷疏离。整个人与周遭总是格格不入。

　　秦渺和张楚瑜相互示意，秦渺说：“我十一点有个会，阿姨做好饭，你们先吃，我开完会就来。”

　　张楚瑜目露青光，秦渺家的阿姨，做得一手好菜：“嗯嗯，你先去。”

　　秦渺长裙曳地，缓缓地上了二楼进了书房。

　　张楚瑜挪了屁股，坐到青云身旁，神情变得严肃，她端坐身体，放下手中的口杯。特别正式：“我跟你谈谈。”

　　电视机还是无聊地播着，主持人说着一长串的新年祝福语。

　　青云转首抬眉：“谈什么？”

　　“谈你。”

　　“我有什么好谈的。”她放下口杯，解开羽绒服，暖气太足了，觉得有些热。

　　张楚瑜步步紧逼：“谈你固步自封。”

　　青云低头，不理会她。

　　张楚瑜开始一长串的说教：“你们分手多久了，她也离开宁市了，她爸爸的事情你不要归咎自己，你总这样把所有责任归结到自己身上，活着不累吗？况且安然也接受了她弟弟，带在身边。你又何必呢？”

　　一连串的责问。青云太阳穴又突突疼。

　　“沉默？”张楚瑜恨铁不成钢，“沉默是金啊？青云你能不能睁开眼睛啊，看看世界，看看身边，有很多人值得你爱。”

　　青云终于回她，“她，是为了不拖累我。”

　　“话虽如此。当初你们恋爱，我多羡慕，多完美，可是青云，你为了她受伤，为了她辞职，替换报告，去港城，当时我就反对你什么都不说。爱情里两个人互通有无，共同面对，方能披荆斩棘，方能持久。”

　　“今天我最后一次跟你说了，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一个人怎么能做完属于两个人一起走的路呢？”张楚瑜谈到这里，气就不打一处来，秦渺不也是这样，这两个一个积极作为，一个不作为而已，性质都一样，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她太理解罗安然的选择了，那女孩，她也接触过，虽然没有深交，但是能看得出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所以才会受不了青云一味不图回报的付出。才会因为不想拖累林青云选择离开。

　　张楚瑜拨弄长发，别至耳后，“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

　　青云不语，她垂下眼帘，敛了目光。

　　“青云，请你振作起来，可以吗？”

　　青云嫌耳边聒噪：“我哪里看起来很颓废？要振作？”

　　“你分手后就一直很颓废，我原以为你去了港城回来会好一些，可现在呢，更加封闭自己，所里聚会能推就推，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你有没有点私人生活时间。可不可以让自己轻松一点？”

　　青云一脸漠然，似乎不以为意，可张楚瑜的话砸在心底，泛起涟漪。她也想停下来好好生活，可是一旦停下来，她就满脑子都是安然，还有她曾对安然做的事，是她亲手毁了她们的未来。她逃避现实地去了香港，可安然的父亲在狱中自杀，那一刻她隐约地感受到，她可能找不回安然了，她面对不了安然了。这些无形的枷锁困扰着她，勒紧她，让她窒息，只有在工作时才能暂时忘记这些。

　　“青云”，张楚瑜覆上她的柔荑，情深意切，“我知道你是愧疚。但，总要过去的。要抬头向前看。”

　　青云的眼眶泛红，她过不去。如果不是她的坚持，或许现在安然在读研，或许她们还在一起。舅舅也不会逼安然和她分开，安然的弟弟……安然的父亲……根源在她，所有的恶都是她犯下的。

　　张楚瑜叹了口气，言语颇为柔软：“不是你，也会有别人。青云，你那么通透，怎么会不明白呢。安然她没有责怪你，她为了你的前途选择离开你，说明她很爱你。”

　　“既然不能在一起，你们就都过得敞亮些，过自己的日子。过得好，才无愧于对方的付出。明白吗？”

　　张楚瑜就差骂她行尸走肉了。

　　她怎么不明白，可是她做不到。青云的泪水划过脸颊，滴落在张楚瑜的手面。她的情感闲少外露，安然和她分手时，她没哭，现在却无法抑制悲伤，这么多年了，她不肯放过自己，忘不了自己给安然带去的伤害，家庭破灭，父亲自杀，尚未婚嫁，便带着弟弟奔波。她稚嫩的肩膀为弟弟筑起一片遮风挡雨的天地。

　　而这一切苦难的渊源、罪魁祸首，是她。

　　当初，她愿意分手，是想让安然成长，可是，她从未料想到安然的父亲在狱中自杀。

　　那刻起，她知道，她们之间所有的情感被击得支离破碎，所有的计划都落空了。

　　她依旧想要找回她，可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怕稍有不慎，全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