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爱情故事》玖木夕

2、第2章 那一座寺

　　艾米和可为沿着向上蜿蜒的狭窄古街拾阶而上，两旁都是玲珑精巧的工艺品和特产店铺，傍晚时分街上挤满了从山顶清水寺游玩后回程的人们，或者在店铺前驻足观赏，或者在街道边摆拍，也有不少人拿着刚刚买到手的美食边走边吃，很是热闹。艾米和可为商量着还是先专心赶路，赶到山顶清水寺去看夕阳。
　　总算在日落前赶到了清水寺。门口已经摆上了六点后不得进入的告示。艾米低头一看腕表，已经是五点四十了。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抬脚跨进了清水寺的地界。清水寺最有名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就在门口的三十级台阶上方的三重塔，这是虹国最高的三重塔。二人在三重塔前默默站了一会。
　　艾米静静看着塔尖，想到这塔的创建人是华国唐代高僧玄宏的弟子慈心大师，心里就觉得很是感慨。听说这个慈心大师年轻时是个翩翩公子哥，原就姓艾，出身京城大贵族家庭，生得很是俊朗，才情很高，一次入宫之后，恋上了皇帝嫡长女，此后念念不忘，恳求父母求皇帝赐婚。然而苦等而来的不是赐婚的喜讯，而是长公主即将远嫁外族联姻的消息。此后，艾公子便茶饭不思，郁郁寡欢，身体状况也每况愈下，家里人都担心他的身体，劝他放下。艾公子原先是个风流人物，外界盛传他广交京中名媛，甚至处处留情。但是，实则，艾公子对长公主情根深种，此时竟然万念俱灰。家里人都害怕他想不开，给他安排了许多相亲，他一概拒绝。艾母爱子心切，一日终于寻到高僧玄宏求告。玄宏让艾母将艾公子带来，一番谈话下来，艾公子竟然即刻拜了玄宏为师，遁入空门，修行十年后更是东渡虹国，并坐镇这清水寺，修建了这三重塔。艾米心想，这三重塔和自己也是有点缘分的，毕竟这建塔之人和自己一样姓艾，同时又和自己一样爱而不得。爱而不得的艾公子的结局是遁入空门，那爱而不得的自己的结局又该如何呢？正想到此处，但听可为在叫自己，方才回过神来。
　　“艾米，你看，夕阳就要下山了！”艾米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发呆了好一阵，想起自己是赶来看清水寺的夕阳的，赶紧转过身来。夕阳就在三重塔的正西面，正好是山门正对着的方向。从三重塔下往西望去，由近及远是脚下台阶下的山门，而后是蜿蜒向下的清水坂街，再远处就是刚才参观的平安京博物馆，远处就是大半个平安京，最远处是即将落入群山的夕阳，而这些都沐浴在温暖阳光中，似乎都被镀上了浅浅的金色。真的是太美了，太梦幻了，那些旧建筑的屋顶，让人感觉穿越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平安京。那时候，这里还是王公贵族们经常礼佛的地方。
　　“我们在这里坐一会看日落吧，好吗？”艾米点点头，乖顺地坐到可为身边，中间礼貌的隔着两人的背包，很好，很符合二人现在关系的社交距离。其实，这不是可为第一次在清水寺看夕阳了，他本来就很喜欢这座古城，自从十岁时父亲第一次带他来这里以后，他便经常想起这里，工作后更是常常攒下一点钱就往这里赶。但是，今天，他觉得陪身边这个女孩子静静地再看一次清水寺的落日，是一件意外收获。他之前从来没有主动和陌生女孩搭讪的经历，而且由于经常被陌生人搭讪，将心比心，他并不想贸然打扰别人。今天当他和艾米讲了第一句话以后，他才觉出自己的冒失来，自己也没有想通为什么。但是，他也并不后悔。其实，在《花坞夕阳图》前，他就注意到了这个纤瘦小巧的女生，那时她正在画前发呆。应该是发呆吧？可为很少见到有人在博物馆的展品前看上个十分钟的。他自己倒是经常做这样的事情。正是因为这样难得的共同点，让可为对这个女生产生了好奇。不过也只是一点好奇而已。他并没有想要去打扰她，而是转身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像往常一样，拿出笔记本描画起来。然而，当他在《秋冬山水图》前再次见到这个女孩子的时候，终于没忍住上前和她说话。真好啊，虽然很唐突，也正是因为这个唐突，自己此时才能和她一起看夕阳呢。但是还是不够，清水寺还有很多值得看的地方，今天是来不及了，可是还是很想和她一起去看看呢。艾米心里也在想，两个人在一起的氛围真的很好，想到这一次美好的邂逅即将随着夕阳西下画上句号，不免有些惋惜，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默默开始了倒计时。
　　“可惜今天来不及仔细游览清水寺了，我想明天再来一趟。”可为先开了口。“嗯，是的，清水寺是值得再深入游览一番，我也做了一些功课，想着明天一定要早点来喝一口虹国十大名泉之首的清水泉的泉水呢。”艾米应道。“今天很高兴遇到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明天和我再一起同游呢？”可为说道。艾米看了一眼可为，夕阳仿佛住进了他的眼睛，吸引着她。她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嗯，那就拜托你多多关照了。”可为微微笑了一下，点点头：“我们明天早上8点在这里见，可以吗？听说想喝泉水的人很多，早点来能少排一点队。”“嗯，好的。”两人约好后似乎心里都轻快了些，又自然而然地沿着街道往山下走，在山脚下的地铁口道了别。
　　其实艾米住得离这里不远，分别后，艾米自己步行了半小时回到酒店。说起来，这才是艾米在虹国正式开始游览的第一天，从早上九点出门急行军地去了四个景点，整整玩了10个小时，在外面的时候还有新鲜感支撑着，不觉得太累，回到酒店房间，一下子卸下劲来，艾米倒在床上，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街上的食肆早就都关了，只能在便利店里买了泡面回来泡。在等泡面泡好的五分钟里，艾米突然觉得这一天过得不那么真实。尤其是自己怎么就跟一个陌生的异国男子约好了明天一起游玩呢？这不就是约会吗？跟一个只见了一面的男人约会？怎么想都很不靠谱好吗？怎么办？可以反悔吗？这时，艾米才想起来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想发个信息通知对方自己明天不会赴约都不可能。怎么办呢？真的要去赴约吗？
　　第二天，艾米在七点的闹钟声钟醒来。昨天晚上，在决心闭上眼睛睡觉前的最后一刻，还是决定先调一个闹钟，确保8点能到清水寺再说。这会真的起来了，又开始犹豫。纠结以后，还是决定先出门再说，说不定对方只是开玩笑呢？反正本来今天也是计划游览清水寺的。
　　出门前还是仔细画上一个淡妆吧。在虹国的第一天的最深印象就是虹国女子出门都会将自己收拾得很干净并且都化妆，自己一张素面在其中非常格格不入。绝对不是，绝对不是，为了见一个陌生人而特意打扮的。再戴上一对和身上的浅蓝色休闲外套相配的蓝水晶耳钉吧，高雅又不会过于夸张。
　　因为平安京本来就是一座千年古都，艾米在找住处的时候就专门找了离各种古代景点比较近的街区，而且是千年前最繁华的街区——三条。从这里步行去清水寺是艾米认为的最好选择。特别是从羽音山下往上走的过程，两边的店铺大多还没有开张，别有一番静懿的风味。也没有期待什么了，艾米一直在给自己心理建设，今天就是按照原计划一个人游览清水寺的。
　　快要走到山门的时候，艾米已经气喘吁吁、心跳加速。看来以后还是要增加有氧运动才可以。抬头就看到一个清秀挺拔的身影站在山门口。在四目相对的下一刻，他向她走了几步，等她走上前去。可为先开了口，“Hi！昨晚休息得还好吗？抱歉，我们约的这个时间会不会太早了？”“啊。”艾米小喘着气，“还好，已经有不少游人了呢。”“嗯，我之前常常六点多过来，清晨的清水寺别有一番风味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艾米觉得今天的可为看上去有点不一样了。和昨天穿了一身休闲西服不同，今天的可为穿了一件海蓝色T恤配着深色牛仔长裤，外面罩着一件米色的运动短款外套，显得更阳光了些，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果然是正中我的审美啊，艾米心想。不可以花痴，艾米又一次提醒自己。“那我们就往里面走吧？”“你来过很多次了啊？那得麻烦你给我当导游了。”
　　二人结伴慢慢向上走去。可为不时拿起相机拍摄，都是拍摄建筑和风景。艾米看着可为的相机，开口问道：“你很喜欢摄影对吗？”“嗯，算是很喜欢，也算是一份工作。”“工作？你是职业摄影师吗？”“我觉得我不算职业摄影师，但是我是偶尔会接受一些摄影的工作，嗯，就是这种比较复杂的情况。”“嗯嗯。很厉害呢！”“你呢？你的工作是什么呢？”这算是询问个人信息了吗？但是好像也是自己先开的头，所以艾米也觉得自己应该坦诚一些。“说起来，我目前是个无业游民，辞职后跑出来玩耍的状态。”“那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呢？”“就是一般的行政人员，在广告公司里，觉得日常工作和我的专业和兴趣都没有关系，也渐渐厌烦了，于是就辞职了。”“原来是这样，出来散散心也是好的。”可为非常贴心地并没有细问深究。艾米也不想向一个陌生人倾吐生存的焦虑。二人又说了些风景真美、天气不错之类的客气话。
　　说话间，二人走到了清水寺最有名的清水舞台。这里正处羽音山腹地，从这里眺望平安度，视野极佳。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正好适合登高望远。二人在清水舞台的栏杆处驻足，凭栏远眺，仿佛到了天上人间。艾米觉得这一段时间以来积攒的一些焦虑和不安都在这绝美的景色中消散了。一时，二人默契地都不说话，只是静静欣赏景色。
　　“其实，我的父亲正在这寺中修行。”可为开口道。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艾米一时接不住，只能望着可为。她不知道应该怎么理解虹国的在寺庙里修行。可为看着艾米拘谨的样子，笑笑说：“并不是正式的出家，就是离开日常的生活到这里来闭关一段时间，念念佛经，我觉得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主动的避世。”虽然可为听起来说得很轻松，但艾米还是从中悟出了一点失落或者自责的情绪。“他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吗？”“这次其实不算很久，大概是半年前过来的吧，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又来这里修行了。”“又来？他经常过来吗？”“嗯，大概从十年前，我妈妈去世以后，他就每隔两三年都会来一段时间。”“对不起。”“没什么的，已经过去十年了，那时候我正在读大二，也已经是个大人了。”可为说着笑了一下。艾米觉得这笑是在安慰自己，真是贴心啊。
　　“你母亲是怎么过世的呢？”“是生病，乳腺癌，在我初中的时候做过一次手术，之后的几年我们一直提心吊胆，但是还是复发了。她走之前很憔悴，我很心疼。但是，因为过程很长，我们似乎都已经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所以对于她的离开，我们并没有很意外。出殡的时候，父亲甚至没有哭，只是很平静地接待着客人。”“原来是这样。就算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但是面对至亲之人的离开，还是会很心痛吧？”可为看着远处默默点了点头。“因为你的父亲在这里，所以你才会经常过来吗？你今天要见他吗？”“不是的，我并不是为了他才来的，他也不知道我要来，我们应该不会见面，我从来没有在这里见到过他。”可为轻轻地叹了一口，说：“我们继续往前走吧，这里离你想去的泉水很近呢。”
　　从清水舞台继续往上走十几个台阶，往右一拐，就是一个小一些的平台，从这里正好可以拍到秀丽的清水舞台和大殿，是热门的拍摄点，虽然时间还早，但是已经有不少游人聚集在此自觉排起了队等待到最佳拍摄点拍照了。“我们也排队拍一张吧。这里是很有名的拍摄点。因为在虹国著名的漫画《名侦探》里出现过这个场景。”可为的情绪已经从刚才谈起父母时略微低落的状态中恢复成游客的兴奋状态，显得兴致勃勃。“嗯，好啊。”艾米积极配合着。等到轮到他们，可为拿出手机，递给了旁边的一个游人：“帅哥，麻烦你帮我们拍一张合照，可以吗？”艾米对着突如其来的合照有一点小小的惊讶，但是想起来自己应该是个不拘一格、自由自在的现代女性，就欣然站到了可为的身边。可为又往她身边靠了一下，但是精准地保持了一个拳头的距离。照片拍得很好，取景堪称专业，就是两个人很像是来商务洽谈的第一次见面的合作者，或者是迫于双方家长的威严而不得不出来相亲的男女，总之，透着一股子不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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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到底要说什么，我要好好想想，嗯~希望大家看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