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一个白月光》瞻月

3、第 3 章

　　陈季宁喉头一哽，她之前混得有多差，沈晗那般皎如明月的君子她无法触碰，唐昧这样一滩烂泥的竟也瞧不上她。

　　唐家是什么地方，看似高门大户，钟鸣鼎食，实则一滩污秽。

　　陈朝设有三位宰相，三人实权地位有高低之分，先前陈湛是首相，孟谦是次相，唐韵作为陈湛的狗腿混了个参政的官职，位在陈、孟之后。

　　唐韵幼子唐昧和陈湛长子陈谨，加上周琼、齐峰，合称京城四大纨绔。

　　人以类聚，相似之人相互吸引，好友之间联姻合情合理，陈家小女嫁唐家公子可谓门当户对。

　　在旁人眼中，这两人人品心性也十分对等，荒唐得不分上下。

　　陈季宁的指甲死死扣着手心，隐忍不发，陈谨却忍不了了，“唐昧，你说清楚，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妹妹？”

　　唐昧赶忙摆手：“没没没，不是我，是我娘，她想让我娶个贤惠的妻子。”说到底，他自己也想留点尊严，娶回一个能让自己戴一辈子绿帽子的女人，他抵死不从。

　　陈季宁觉着唐夫人这样想倒也不错，体会了一番慈母之心，摆摆手：“你既不愿就算了，我也不想和你成亲，你放心，我家还做不出强抢民男的事来。”

　　有了她的保证，唐昧稍稍放下心。

　　两家能不能结成亲家主要还是看陈季宁，谁让陈湛是当真疼爱这个小女儿，婚姻对于旁人来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于她来说，不过是自己点头与否。

　　至于强抢民男，陈湛真的能做得出来。

　　三年前，沈晗二十出头即被皇上点为探花，又有那样好的家世，按常理说应当寻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彼时有几位适龄的郡主尚未婚配，而陈季宁不过十三岁，十三岁的小丫头说喜欢沈晗，沈晗当真就拖了三年不娶妻。

　　要说这是沈晗自愿的，鬼都不信，无非是有陈湛施压。

　　长公主那样有权势的人尚不能与陈湛抗衡，遑论他家。

　　*

　　陈湛苦等了大半个月，等来了太子归朝的消息，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按照他的设想，老皇帝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正好把在封地的齐王赵睿召回宫中，等老皇帝一死、赵睿登基。这个昏聩无能的主必定控制不了朝堂，更兼太子声望过高，赵睿不得不靠他压制朝臣。

　　事实证明，陈湛的设想没错，上一世他真的过上了一手遮天的摄政生涯，可惜只有三年，三年后被人清算，第一条罪证就是谋逆易储位。

　　陈季宁默默回想，自动无视了陈湛的臭骂。李翊并未察觉事态不妥，直接把她供了出来，于是李翊被外放出京，她两只手都被打了十几板子。

　　不过这算得了什么，几十板子对比满门抄斩简直太过划算。

　　被打之后她开开心心禁足。

　　陈湛一心扑在朝政上，太子回来是个变数，他不得不多花心思好好应付，好在太子误以为是陈宰相把自己召回，对陈湛还没做到完全信任，也勉强能有好脸色。

　　而她忽视的是，太子被丢在西北吃沙子，几年时间遭的无数次暗杀都是拜陈湛所赐。陈湛在弄死太子一事上毫不留情，太子心中始终有个疙瘩，明眼人都猜得出，太子目前羽翼未丰，尚且依附陈湛，只待登基后第一个就收拾就是姓陈的。

　　她手受了伤，又被禁足，在出不了门的一段日子，长公主是第一个来探望她的人。

　　长公主大驾光临，她院中嬷嬷侍女都高兴坏了。

　　打小看着她长大的林嬷嬷抹了把老泪：“姑娘可算有好归宿了，长公主从不来我们府上，今日来必定是来议亲的。”

　　晴雨喜极而泣：“姑娘，你可得好好梳洗打扮，在长公主面前端庄持重，她必然更喜欢你。”

　　陈季宁禁足后的好心情全没了。

　　她不知这两人是怎么会异想天开地觉得“长公主更喜欢她”，别人明明连正眼瞧她都谈不上。

　　长公主坐在她的院子里，没有要见陈宰相和陈夫人的意思，林嬷嬷和晴雨挎着脸，她们小姐早就掉水里了，公主才来探病，而且脸板正得过分严肃，哪里像是来探病的，倒像是来兴师问罪。

　　陈季宁隐约猜得到公主来意，颤抖着手给长公主沏了被热茶，“殿下请。”

　　长公主接过茶，还是没给她一个正眼。

　　陈季宁心中感慨世道变了，上一世她落水后长公主也来看过她，时间还要再推迟一些，是在老皇帝崩逝、齐王继位之后。

　　那时的长公主可不是现在这副目下无尘的高傲——赵睿做了皇帝，陈湛一手遮天，长公主来陈府是用几近哀求的姿态请求她离开沈晗。

　　眼见别人不喜欢自己，陈季宁当时不知怎地倍感羞辱，满口答应一定会离开沈晗，她言出必行，赵睿早就娶了皇后，那她就进宫做贵妃。

　　一入宫门她就后悔了，还好赵睿也很荒诞，特许沈晗入宫陪她读书。

　　朝臣陪宫妃读书，简直闻所未闻，多方势力又为此打成一片。

　　她到底强行维持住了那段藕断丝连的关系，从不考虑沈晗的心情，也管不了此后不久，长公主郁郁而终。

　　陈季宁鼻头酸涩，华贵身份之下长公主也不过是个母亲，为儿子憔悴不安的母亲，她听到记忆中的恳求，比上一世要刚硬，“陈姑娘，你在我府上赴宴时落水，我很过意不去。但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名声与我们女儿家来说是比性命还重要的，哪怕你不顾及沈晗，也要想想你还有个姐姐，你舍得让她一同蒙羞？”

　　陈季宁乖巧地站起屈膝：“殿下教诲，民女都记下了。”

　　长公主一怔，陈姑娘低敛着眉眼，安静温和，有着说不出的从容雅致。

　　她来相府前已经做好了大费一番唇舌的准备，可事情似乎比她预想中的顺利，不过这人看上去怎么那么像以退为进，就怕是欲拒还迎，别有一番用意，“陈姑娘的意思是？”

　　“请殿下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靠近沈大人了。”

　　长公主面不改色，依旧是那副冰冷强硬的模样，心早已吊了起来，这丫头怎突然变了个人，以前没大没小“哥哥、哥哥”地叫，现在生疏到喊“大人”，她想象中这人应当朦胧着一双眼说她不愿与沈公子分开才对......也罢，结果是好的就行，“陈姑娘能这么想，老身再安心不过，也请姑娘放心，沈晗不会也不会再纠缠姑娘。”

　　陈季宁明亮的眼眨了一下，长公主也太给他面子了，沈晗何时缠过她！她忽然觉得面前这位尊贵的妇人有了点温度，没之前那么讨厌了，为了让长公主更安心一些，她下了个决心。

　　长公主闲适地品茶，了却一桩心事倍感舒心，她要交代的都了了，也没心思留在陈府，“既如此，陈姑娘安心养病，我给姑娘带来了些许药材，姑娘可先留着，或让郎中来看看，有没有可用的。”

　　她挥手，侍女捧上一排精美的盒子，里头装着各类珍惜药材，陈季宁笑道，“多谢殿下关怀，不过民女身子真的好了。倘若殿下真的要送民女一些东西，不如答应民女一个请求。”

　　“你还有什么请求？”长公主刚放平的心又突突跳了起来，果然，陈湛的女儿就是刁滑，
　　“只要你离他远点，本宫都会答应。”

　　少女眼眸清澈，水蓝色的宽袖衬得她恬淡娴雅，恍若空中最纯洁的一片白云。

　　“殿下，民女幼时不懂事，给沈大人送了不少东西。”

　　自打她迷恋沈晗，送过那人不少荷包香囊，实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些东西现在都成了她的罪证，少不得收回来销赃，

　　“殿下，能否将那些东西归还民女？”她倒是不担心长公主会拒绝，“沈大人送给我的，民女也会尽数奉还。”沈晗当真也回过她一些礼物，都是文房四宝之类没什么意思的。

　　长公主面色一黯，沉默不语。

　　陈季宁脸上强装出来的一点和顺快要消耗殆尽，“殿下，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