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小熊》猫铃枝

1、掩盖的哭泣

　　“你说，你是不是又在外面和别的男的勾搭上了，你别狡辩，我托人跟踪过你了亲眼看到你和一个男的开了房！”安嵘之怒不可遏的掐着眼前的女人的脖子丝毫不怜惜。

　　屋内很狭小，只有一张床和一间卫生间进门便是做饭的地方了。

　　可是此时的伊曳却觉得这里很荒凉很恐怖甚至感觉下一秒就要被眼前的人杀掉了。

　　“我……我…我没有，你快放开，你这个……”

　　没等她说完他又用力了几分。

　　卫生间内蜷起一团的安心抱着怀里的小熊玩偶不敢出声，眼角噙着泪水，手无助的捂着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面的一切了。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吵了，可是安心还是怕的，她想要出去阻止爸爸只不过她一个小娃娃又能做到什么呢。

　　“小熊……小熊，我好怕，安心好怕啊可是安心想要救妈妈安心该怎么办呢……”小熊在她怀里躺着，眼珠子上挂着安心刚流下的泪水。

　　“心…安心…快救…妈妈。”伊曳望向卫生间的地方。

　　她的声音像是随时要断气了一样可眼前的男子依然不肯松手。

　　“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他的面目狰狞，胡茬子也好久没清理了还有一身烟味和酒味让人闻得想吐，更别提现在是个夏天。

　　声音虽然很微弱但还是被安心捕捉到了，她打开卫生间的门冲过去抱着爸爸的腿并捶打着让他放开妈妈。

　　男人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现在居然没在学校而是在家里，还目睹了他掐人的场景。

　　安嵘之松开了手。

　　他蹲下身抚摸安心的脑袋对她说道：“安心啊爸爸跟你妈妈闹着玩呢不是故意的。”

　　安心显然不信。

　　“那为什么要打妈妈呢，为什么要掐妈妈呢，那样会死人的。”

　　伊曳在旁边坐起身，脑袋感觉充血了似的，胃里也不舒服，趁着他安慰女儿的功夫然后伺机报了警。

　　她颤颤巍巍的拿起碎的不成样的手机胡乱的按着。

　　伊曳多么的希望它能打开啊。

　　可怜的是命运没有偏袒向她那边。

　　安嵘之发现后快步夺过她手中的手机，居高临下的看着伊曳。

　　伊曳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原本好看的眼睛也已经变得布满血丝，头发凌乱不堪的垂在地面上，双腿依在地板上，丝丝凉意渗透着她的身体让她觉得又冷又无助。

　　她看着安嵘之的眼睛，心里面恨不得把他扒一层皮才快活。

　　整个气氛黑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

　　伊曳嗤笑着说：“怎么，要继续掐吗？”

　　安嵘之像是终于冷静了一样，摔门而出。

　　“妈妈……”安心上前小心翼翼的牵起了妈妈的拇指。

　　伊曳甩开了安心的手，神色厌恶的说着：“我看到你就想起你爸恶心的事，你为什么不去死？”

　　由于力道太大安心站不稳被推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小声抽泣。

　　“你委屈什么，我才是那个最应该委屈的人，你们一家都是罪魁祸首我如果当初没有生下你该多好……”

　　如果没有她，她也不会熬着那么多年，也不会一直当个软柿子被他们一家子挤兑。

　　如果没有她，她早就离开了这个恶心的“家”

　　伊曳忍着身体上的疼痛站了起来。

　　她收拾好自己散落一地的物品朝门外走去。

　　屋内抽泣声断断续续，安心一个人蹲坐在原地把头埋进了怀里手脚并拢着。

　　小熊还在卫生间里孤零零躺着，安心想起后又跑去卫生间捡起了落地上的小熊，它看上去有些脏了。

　　她把小熊玩偶放在了洗手池旁边，仔仔细细梳洗着玩偶的外表，脏的地方已经被洗净但她像是没看到一般。

　　卫生间里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房间里滴答作响的钟声，

　　还有被掩盖住的哭泣声……

　　过了很久她才把小熊晾晒在阳台上的架子上。

　　黛黑色天空中的那一角天际还残留着夕阳的余晖，安心静静的坐在阳台上看着被挂在那儿的小熊玩偶。

　　玩偶黑色的眼珠子倒映着安心的脸庞。

　　微卷的头发紧贴着白色长裙，一双杏眼现在有了泪水的洗礼衬得她更加可怜。

　　那只玩偶是他们给安心的生日礼物，也是唯一一件没有伴随着任何痛苦回忆的礼物，是承载着祝福和爱意的礼物。

　　咔哒——

　　门开了，伊曳进来看了看坐在阳台上的安心一句话也不说。

　　她的脖子已经被处理好了，淤青也被涂过药，手里还提着一个行李箱。

　　显然，

　　她做好了选择。

　　安心就这样沉默着听着妈妈收拾好行李走掉的声音。

　　微黄的长头发随着夜风飞舞着，散了开来。

　　伊曳望了望自家阳台的位置沉默了一瞬。

　　阳台上的安心还是看着小熊，仿佛只有看着它才不会让自己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眼泪不顺着眼角流下来。

　　安心隔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阳台上看看自己的小熊。

　　她在阳光下沐浴着，但是今日的她怎么也感觉不到阳光的温暖反而觉得有一丝凉意。

　　她看了眼小熊玩偶。

　　玩偶没干，还是湿哒哒的，就像是昨天她的泪水一样滴在了阳台地板上。

　　安心看着小熊说：“爸爸昨晚上一直没回来，妈妈走了，但安心不伤心，安心很坚强吧，嘻嘻。”

　　她想，如果小熊能活过来就好了

　　如果她是小熊就好了。

　　安心就这么思索着来到了卫生间洗漱着，由于她身高不够所以家里的卫生间一直常备着矮脚凳供她垫着，这样也令安心方便了许多。

　　“安心，爸爸回来了，你妈妈呢？”安嵘之回到家询问了一声便立刻损着伊曳“哼，你妈妈真是个人才，连早饭都不给你弄就自己出去了。”

　　好像在安嵘之眼里她就是这么一个不负责的人。

　　安心不语。

　　安嵘之来到卫生间看着安心说：“这回爸爸给你做饭好不好呀，爸爸给你露一手怎么样。”

　　转眼安嵘之已经来到厨房边迫不及待的展示着自己的厨艺也没在意自己的女儿不理他这件事。

　　他心里想着：哼，供你吃供你穿结果反倒头来对着自己的老子摆眼色，果然跟她那个水性杨花的妈妈一样欠收拾，我给他们吃喝还不够吗？

　　等安嵘之弄完早餐她已经做到椅子上静静的吃着爸爸做的早餐，有鸡蛋和牛奶还有一碗蛋炒饭。

　　“多吃点儿，安心。”安嵘之给它的碗里又放了一个鸡蛋。

　　安心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安嵘之夸她懂事了知道感恩了，长大后想必也会孝敬爸爸做一个好女儿吧。

　　吃完过后他准备出门工作。

　　临走前给伊曳拨了一通电话，依旧不接。

　　安嵘之愤怒的把手机摔在地上。

　　过了几秒又灰溜溜的捡了起来。

　　屋子里的安心听着门外传来的动静垂下了眼睫。

　　妈妈昨天已经走了，从这个糟糕的家逃离了而安心也没阻止她的步伐。

　　她就像是不知道一样默默的在心里面数着妈妈的脚步声。

　　早些时候安心就会被妈妈拉着诉苦，她觉得安心年纪小应该听不懂这些事，其实安心都默默地记下来了。

　　当年不知道是哪个亲戚在她妈妈背后挑唆说爸爸的会卷钱跑路，起先爸爸不以为意但是逐渐被动摇。

　　先是听劝改银行卡密码，再是不断刺激妈妈逼得她不得不和他吵架，最后再在心里面落实一下爸爸幻想中的妈妈的“恶行”。

　　直到她妈妈拥有了安心这个女儿，她爸爸才消停对妈妈会卷钱跑走的概念，并让她和他回老家养胎，可惜家里人都不太喜欢他们一家子就连爷爷奶奶也是。

　　临盆那天妈伊曳非常的痛苦，她看着自己刚生下来的女儿喜欢不起来一点，但是这个女儿又长得很像她，脸圆圆的鼻子小小的，眼睛虽然眯着但能看出来是双眼皮的宝宝，笑起来很讨喜。

　　“哎我说他们家头胎不是嘞儿子哇，那惨了呀，我记得那安嵘之嘞哥哥有两儿子哈要不要让她把这个女儿让给他哥哟，看她这样子也生不出来一个儿子，而且他家哥哥想要一个女娃子嘞。”

　　走廊内回响着刺耳的笑声。

　　伊曳不顾孱弱的身体立马飞奔出去骂了他们。

　　那两个亲戚虽然不服气但还是吃了瘪走了……

　　伊曳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心里想着她其实知道的他们一家子都重男轻女而生不出儿子的她就像是一个“罪人”一样被讨论着，甚至让她把自己刚出生的女儿送给丈夫的哥哥……

　　就连安嵘之那边的父母亲也是劝他和伊曳再生一个儿子出来这一个女儿肯定不行呀到时候他们家谁来续香火呢，就这样给安嵘之灌了三个小时的心灵鸡汤。

　　安嵘之没主见是个软耳根子的人对自己亲爹亲妈的安排都一并记下，回到家后他就开始给自己的老婆说他的爹妈还要她再生一个孩子出来，伊曳显然不愿意。

　　但是安嵘之根本没放心上，直到某年意外的怀上了一个孩子。

　　是个不幸的孩子，他有心脏病，根治需要好几十万最后不得已安嵘之变卖了一切家里能卖的东西然后勉强凑够钱从死神手里抢救回来这个男孩。

　　不过也导致他们一家没了多少钱。

　　自那以后安嵘之就带着伊曳和女儿不断的搬家，儿子则留在了爷爷奶奶那边好吃好喝的小心伺候着。

　　搬家对于安心来讲是个很新鲜的事物所以她并不排斥，但是每次搬家都避免不了他们要大吵一架。

　　吵架的唯一的一个原因就是钱。

　　没有钱租房没有钱供女儿上学没有钱提供一些基本的生活费。

　　这让他们很头疼。

　　久而久之伊曳就不得不放下照顾安心的工作跟着丈夫一起奔波，回了家还得被丈夫骂，有的时候会动手，这让伊曳逐渐心灰意冷。

　　某个夜晚伊曳想找些乐子找些刺激的东西，所以她上网认识了一些人……

　　安嵘之得知后最开始并没有拆穿她而是找人跟踪她。

　　伊曳很快发现不对，所以回到家就开始发泄自己不满的情绪。

　　“安嵘之你够了，你知道我这几年跟在你身边我有多难受吗？我每天不是干这干那还得低三下四的给你们全家人服务，完事儿吃力不讨好而你呢，你倒好就在外面舒舒服服的工作着回到家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你还不满意。”

　　伊曳觉得自己要疯了。

　　“所以你就去外面找了别的男人来排解？”安嵘之嗤笑的看向她的脸。

　　他觉得胃里有些东西要涌出来了

　　“是，我是对不起你，但是我也受够你了，我们每天省吃俭用换来什么了，钱也没有存够债务一大堆就连安心的学费也欠着你告诉我这样有什么意义？”

　　伊曳继续不耐烦的说着

　　“你知道吗当初我以为结婚就结婚哪来那么多破事，所以别人给我介绍你的时候我就一拍即定就是你了，想着你看着挺老实的但结果呢，我就问你结果呢？”

　　她回忆着那些事情忍不住的流了泪，但她最后还是妥协了。

　　为了自己的女儿。

　　安心。

　　伊曳就这么继续任劳任怨的熬着被安嵘之侮辱的无数个夜晚。

　　或许是饱受精神的摧残和折磨使得伊曳面对安心不再那么的温柔，总是会莫名其妙挑刺找茬的打骂安心，这些记忆在安心的记忆中是被封锁的记忆是不想回忆起来的痛苦。

　　所以安心回忆里的母亲一直是温柔的母亲尽管会说一些恶毒的话语但安心依然不放心上转眼就忘记然后继续安慰着眼前几近崩溃的妈妈。

　　“安心很喜欢妈妈。”即使妈妈不再那么喜欢她。

　　伊曳听着眼前如太阳般的女儿安慰她的声音更加崩溃。

　　没人比我爱你了，我的女儿。

　　也没人比我希望你去死。

　　就像是朝阳处与阴暗地交织，爱与恨在此刻强烈显现。

　　伊曳不受控的来到了安心的耳朵旁：“你怎么不去死……”

　　像毒蛇一样的话语缠绕在了安心的内心，毒液一点一滴的慢慢腐蚀着它。

　　阳台上的天是蓝蓝的。

　　女孩儿穿着白色的裙子扶着栏杆吹风。

　　风儿轻轻抚过她的发丝，此刻的她显得有些哀伤不知是否想起了什么，还是惦记着那个湿哒哒的小熊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