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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2 完结 ...

  •   7.
      耳边有安静的旋律,像是恋人的悄声私语像秋风吹过密叠地树叶。迷茫地睁开眼睛,这里是……
      藤真艰难地撑起身体,房间布局简明,格调高雅,天蓝的窗帘微飘荡着,从窗外传来一阵阵花香。他叹了口气,黯然起身。
      大雨过后,天空很干净,草地是非常非常青翠的绿,藤真怔怔地站在窗口,楼下公园的小亭里泽北荣志和人轻快的交谈着,脸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自信神采,而背对着藤真的那个女性……藤真眼眶一热,那个熟悉的背影不是他的妈妈吗?
      他捂住胸口,慢慢往楼下走。
      泽北的房子很大,他艰难地走出大门时藤真夫人已经驾车离开。
      藤真没有体力在车后跟着跑,也无法放下自尊自傲像个孩子一样轻易地展现脆弱和孤独。
      他尽量站得笔直,以眼神目送母亲离开。

      “你只要叫她,就能让她停车。”泽北站在他身后,悠闲地伸着懒腰。
      藤真低头,咬牙。
      泽北笑笑,心想,怎么会有这样傲气的人啊,这样死撑着,是不是面对那个人才能放下坚强的面具?
      “你母亲来拜托我照顾你。”泽北不意外的在他眼中看到了惊讶,“藤真家族的企业遇到危机了。”
      藤真身体轻微地颤抖着,泽北笑了笑,扶助他的肩。
      “去吃饭吧,你可是昏迷了三天了。”
      藤真脸色苍白,失血的嘴唇枯萎的月季花。泽北搂着他,不管他是不是愿意把他带到饭厅,训练有素的下人早干净利落地把准备好的膳食端了上来。
      藤真知道泽北的用意,顺从地坐下用餐。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细心咀嚼,一顿饭的时间过去了感觉他一直在吃实际上没有吃下什么东西。
      泽北见他停下来也不勉强他,示意下人把汤端上来。
      “食补对你的胃更有好好处。”藤真看着飘着各种蘑菇的鲜汤,又看看泽北,端起碗慢慢往嘴里倒。
      “你可以说了。”他放下碗,看着泽北不容他拒绝。

      泽北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犹豫了。
      真相永远比假象更让人难受。
      泽北站在走廊上,庭院的玉兰树开着洁白的花,就盛放在他肩头。
      “我对你有好感,藤真,”泽北很诚恳,诚恳到藤真想揍他,“我不想插手你和他的事,也不会告诉你我听到的一切。你和他之间的真相应该你自己去揭露。”
      藤真看着他,冷笑:“你怕我恨你?”
      泽北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对。就像他不怕伤害你一样,我惧怕被你憎恨。”藤真的呼吸一紧,“因为到现在……你还爱着他!”
      藤真瘫倒在地,他的精神经受不起这种折磨。
      “泽北,你……”
      泽北把他抱起,在他耳边轻声道:“请原谅我的残忍。”
      我要你自己把心狠狠剖开,等待我手拿针线小心缝合。
      我不想做你爱情中的障碍,我不是你爱情的插足者,我不要你以后的人生有那个人的影子!
      如果,你已经进入这样棋局……
      我宁愿你厮杀后气息奄奄隔绝往事,然后……
      我会是你的救赎。

      藤真沉沉地睡着,紧闭的眼眸和舒展的眉,俊秀的脸上带着多日不见的恬淡。褐色的额发带着心脏跳动的节奏一颤一颤,看得人心存爱恋。
      泽北在他的房间站了很久很久。
      他不敢在他清醒地时候这样看他。
      哪怕已经对他表白。
      他怕这种赤裸裸的爱恋会把他吓走。
      泽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迷上这个人。
      也许是看到他在那路口看他矗立良久苦等不及的时候就悄然心动了吧?
      或许更早,在那张报纸上那些字符已然网络了他的心?
      泽北捂着嘴看着安详的藤真傻傻地笑了。

      藤真回到了自己的小小出租屋。
      泽北并没有强留。
      他给他留下号码,叮嘱他吃药,命令他要给家里打电话,带着恳求的语气请他和他保持联系。藤真对他的啰嗦没有表现格外的反感,反而一律点头。
      泽北苦笑,估计听就去的没有一句。
      藤真似乎更冷漠了。泽北知道,那个人带走了藤真的心。
      要么,把心抓回来补上。
      要么,把残破的心撕碎,再换上一个。

      8.

      报纸在手心揉成一团,藤真财团面临别收购的危机?财经版的记者什么时候和娱乐版的狗仔队有得一拼了!藤真愤怒,不仅仅是认为消息的不切实,他更怕他的父亲沉不住气。
      果然,父亲开始发表演讲开始想澄清。
      但,这些真诚的举动往往被媒体误导为欲盖弥彰。股民开始恐慌开始狂甩,藤真财团上上下下战战兢兢不知道能否度过难关。
      父亲病倒了。年迈的父亲,一直放纵自己的父亲倒下了。
      藤真一直守在手术室外。
      母亲出现在股东大会,公布了藤真家族持有的股份和家族自身的财产,第一波风潮缓缓平息。

      藤真却没有笑,他的眉头一直没有松解。
      这个社会永远不会那么单纯——泽北告诉他的。
      隐隐约约,他也开始思考背后会有什么阴谋。
      藤真夫人爱惜地握住儿子的手,慈爱地看着爱子,从小就不想他接触太多的黑暗,单纯地想让他快乐,却忘了告诉他爱,有时会更伤人。
      “乖孩子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被关爱着,让藤真在很小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简单一切真的可以好起来。
      藤真抱紧了母亲。
      他的坚韧遗自母亲,他骨子里的争强好胜也传自母亲。
      藤真轻拍着母亲的背。“妈妈,一切都会好的,会过去的。”
      简单的动作言语表达着单纯的安慰,这位坚强的夫人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更用力地抱住了她的孩子。

      藤真闯进泽北的办公室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泽北没有见过这样的藤真,衣服皱成一团很明显有几天没有换过了,头发凌乱,下巴上胡子拉茬看起来倒是成熟了不少。泽北一见他就开始发笑,蓄须的藤真真是又沧桑又落拓呢。
      藤真把手里的计划书递过去,“你愿意和藤真财阀合作吗?”
      泽北微感失落。
      他要的是合作,而不是……帮助。
      泽北认真地阅读计划书一直保持着笑容,“很优厚,我个人愿意参与计划。”这样的计划,怕是耗费了他不少心血,泽北不动声色地盘算着利弊终于做出了决定。
      藤真挑眉:“个人?”
      泽北点头:“我个人就可以了。”
      藤真看了他很久,终于笑了。
      自大而自信的男人,似乎真的有掌控一切的能力。
      “我相信你!”

      藤真跪在父亲的病床前默默感谢天父垂怜,父亲的身体终于度过了危险期。他祷告的样子虔诚而庄重,平静苍白的面容看起来像天使一般神圣。
      前来查房的护士看的呆住了。
      藤真给父亲盖好被子,像往常一样悄然离开。
      “站住!”老人在病中还是很有威严,“去你母亲那里领一顿家法!”
      “父亲……”藤真回头,泪流满面。
      “藤真家没有你这样的孩子,泪水永远是弱者的标志!”
      藤真赶忙拿袖子擦拭,慌张得像犯了错事的小学生。
      “那个姓牧的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吃了次亏就当是教训,可不要再拿自己的身体出气。”大病未愈,老人精力不济,慢慢闭上眼睛。
      藤真跌跌撞撞走出医院。
      “牧绅一同学,这回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哦,有……不……没有……”
      “到底有没有!”
      “我……我……我想见你!!!”
      藤真坐在路边长椅上大口喘气,心痛得厉害。他痛恨这样的自己!他不要喜欢拖泥带水的感情他讨厌留恋往事践踏自尊的自己他不要再回忆不要再想起!
      内心有个声音却像有生命一样在疯狂滋长。
      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
      我想问问你,既然能简单放弃当初为什么又要喜欢我?
      我不相信从开始到结束都是假的!

      9.

      牧绅一结婚了。
      新娘是世交松岛家的千金。
      两人青梅竹马郎才女貌俨然是绝世佳偶。
      应准牧夫人的要求在他求学的大学里拍摄实景婚纱照,同时大宴旧友。
      牧绅一对准夫人有求必应,二话不说答应包机飞往美国。
      这些,作为佳话在网络上流传开,漫天的赞美让显示屏看起来嚣张刺目。
      藤真直接强制关机,电脑变成了可笑的黑屏。

      牧绅一夫妇到达的那天清晨,藤真走出房间,阳光刺眼。他穿着整洁的白色衬衣,修身牛仔,干净清爽的头发似乎还有美好的味道,让整个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他对空荡的房间缓缓说出几个字,把门锁上,钥匙放进兜里。
      他面带微笑,阳光在他脸上跳跃。
      他的眼睛却是空洞的茫然地看着空间中的某个点。
      站在门口的泽北看着他,藤真完全没有意识到身边有人,他脚步轻快全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泽北的心房狂跳。
      他清楚地听到藤真说:“阿牧,我上课去了。”

      泽北静静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在体育馆内一个人挥汗如雨,他高高挑起,身体微微后仰,修长匀称的手臂上精瘦肌肉牵动,橙色的球在他的指尖似乎还转动了半圈才飞向球框,在泽北严重他的动作如同一帧帧动画,每一格都精美无比,却让人莫名感觉心酸。
      藤真双手撑在膝盖上,抬头看着篮球在球框边沿不断旋转,大颗汗水顺着他尖瘦的下巴往下掉,橙色的球终于往内一侧,进了。场上打球的男孩眼神明亮而友善,大笑着给他灿烂的笑容。藤真的手在膝盖上握成了拳。
      “藤真健司,若是我能防守你3分钟,你就给我做一个月的导学怎么样?”
      “我赢了呢?”
      “我陪你上一个月图书馆。”
      “想得美,怎么样都是你得意。”
      指尖的力道居然让掌心生疼,藤真抹了抹脸,脸上的液体全部擦干。泽北眯着眼,靠在场边的球架上,他知道此时的藤真一定沉浸在回忆中,只有他和牧绅一的回忆。
      泽北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从篮球场到花园,从图书馆到教学楼,从宿舍楼到食堂……泽北每跟他静立一处便多嫉妒牧绅一一分,每看到藤真静默一次便要更嫉妒牧绅一十分。

      天色已晚,眼看就要天黑了,藤真站在校园的死角处以经很久了久到泽北几乎想冲上去把他拉回家。
      以泽北的理智,他不会去打扰他。他明白,藤真在祭奠,祭奠他和他的点点滴滴。这些,是任何人日后花无论多少时间都无法抹去的美好而纯真的记忆。
      “他怎么狠心做到这地步?”
      泽北听到藤真说话,这里没有别人,显然,藤真是在对他说。
      藤真一直俯在树干上留给泽北不断颤抖的背影,此时蓦然回首,清俊的脸上已然泪流满面。
      “我想了一天,我和他,在这里经历那么多,他怎么狠得下心?
      因为知道我爱他就可以放肆地践踏我的心意?
      我不明白,既然会有这样的选择为什么要和我留下那么多的痕迹?
      我不懂为什么我可以付出而他要选择逃避?
      难道我看错了他,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有抱负敢担当的男人?他根本就承受不住压力,还是他根本就放不下财产家世?
      不不不,他不是那种人!
      那,你告诉这是为什么?”
      虽然,问题出口自己的心口鲜血淋淋藤真却时候保持平静的语调。泪水淌下也没有抽泣呜咽,这种无声的哭泣,反而让泽北都感到悲伤压抑,反而觉得鼻头发酸胸口堵涨。
      泽北靠在树的另一侧,通过缓缓升起的轻烟,藤真的脸看起来那么不真实。在无力的安慰和温情的聆听之间他聪明地选择后者。
      “谢谢你陪了我一天,”藤真抬起头,看着天际,良久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过头对泽北微笑,“泽北,回去吧,很快,这个校园就再也不是藤真健司的校园了。”
      泽北的心狠狠地被人揪了一下。
      眼前的藤真让他无能为力。
      他已经把自己的伤口小心地藏了起来,甚至连回忆都小心地隐藏。
      泽北不知道这样的藤真是坚强,还是脆弱到一碰就碎。

      第二天,牧绅一携准夫人一起拜访母校。
      当天晚上,大宴亲朋好友。
      藤真并没有收到请帖。很显然,松岛虽然骄傲自己取得的胜利还是清醒地认识到成果还没有巩固,在一天没有成为牧夫人之前,对藤真的戒备就一天不能松懈。
      她没有给藤真请帖。
      但是,却亲自给泽北送去了设计精致的请柬。
      藤真仔仔细细地看着请柬的设计。目光几乎能把优质的纸张灼烧。

      藤真和泽北一同出现在宴会大厅时,松岛嘴角高傲轻蔑的笑让藤真无地自容。泽北轻轻握了握他的手,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礼节完美地和人打着招呼。
      藤真端着酒杯看似若无其事,内心早已心潮澎湃。端着酒杯,悄然上楼。松岛,你赢了,我不能就这样放手!
      牧,昨天我在校园里转了一天,我努力想我记忆都封存起来,再不爱你。最后,我发现我记得我们每一约会你我说过的话我记的校园的角落里我们的每一个热吻我记得你每个表情每个动作,这些东西那么鲜活的在我的脑海你要我怎么封存?
      牧,我一直以为细水长流的感情无声无息却常绕于心,却不知不大声宣告所有也会彼此错过,是不是我一直的沉默让你无法适从而选择分手婚姻?
      那么,今天,我来了。
      牧绅一,你休想无缘无故地退出我的世界!

      10.

      长长的走廊里昏黄的灯光看起来有些诡异,可以营造的气氛,突然感觉很压抑。有个房间的门口投身出一线白色的亮光,藤真犹豫,这里似乎就是牧的休息室。
      他的扣起手,准备敲门。
      “牧!你的傻瓜情人到底还是颠颠地跑来了哦!怎么不下去看看?”松岛的语气仍旧显得那么天真稚气,藤真皱眉,抬起的手僵硬着。
      “我警告你不要再招他!既然我抽身离开了游戏就不要再去碰游戏中的玩具。”
      低沉的、厚实的嗓音,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霸道语调,绝对是牧。
      可是,为什么藤真会觉得不寒而栗会害怕的浑身发抖用全身的力气才能保持站立的姿势?
      房间里的人交谈得轻松惬意,只听牧意兴阑珊地道:“当初,是你们说要我来美国收购藤真财团,现在好了白便宜了泽北荣志,倒把我和他弄得尴尴尬尬。”
      “那个人就算了,你哪里有尴尬了?”
      “你少提他。虽然无情毕竟相交一场,你以后少拿身份去气他。”
      “哼!什么嘛!他自己傻一头栽在你手心。牧,你呆会看到他,他肯定要对你大诉衷肠,我刚才看他神情,觉得他一定会哀求你回头!”
      “怎么可能呢……”
      藤真捂着胸口,面如死灰。
      体力完全被抽空。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支配着躯体。
      离开,赶快离开……

      泽北周旋于人群中,那个人今天出门前特地选了最喜欢的礼服穿上,神清气爽仪表堂堂,有些紧张却坚定执着,专注的样子耀眼得让泽北移不开眼神。
      很想阻止他。
      泽北不敢想象,看到牧绅一自得怡然幸福圆满的样子,藤真会怎样。
      他更不敢想象如果藤真知道真相会怎样。
      他焦急地看着楼梯口,飞快的往楼上跑。抱住藤真,藤真勉强睁开眼睛,对他惨淡一笑。
      “藤真!”泽北又惊又怒,摸索着抓起藤真的手,果然,紧握的掌心血迹刺目。
      “混蛋!”泽北额头青筋毕露,愤愤地看着走廊那头。
      “泽北,我们回家吧。”藤真眼神涣散,茫然的抓着泽北的衣襟。
      泽北点点头,牧绅一,这笔帐我迟早跟你算回来!搂着藤真的腰,两人状似亲密不管旁人眼神,径自离开。

      “牧,我们该下去了。”松岛小鸟依人地依偎在牧身边,“喂,就算你开始是骗了他,可是也为了他放弃了扩张公司的机会最后搁置了计划,你就别一幅负了天下人的表情了好吧。”
      牧摇摇头,“我和他的感情你不会明白的,我真的……”
      “牧先生,牧先生……”
      “什么事?!”牧不耐,喝道。
      “藤真先生已经离开了,而且……”侍从犹豫着偷偷瞄着牧的脸色。
      牧一眼扫过去,侍从打了个寒颤,“和泽北先生一起……”
      牧挥手示意侍从退下,一手在额头狠狠按了几下,打起精神把手给松岛:“我们下楼吧。”
      松岛愣了愣,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牧灿烂一笑。
      也许,那个人以后真的不会打扰她的幸福生活了。

      “泽北,泽北……”藤真按着胃,身体痛苦地往上弹动,“不要告诉我妈妈,不要告诉她,求你……”
      泽北在他床前不知道来回转了多少圈,医生护士在床侧穿梭低声交谈。泽北坐在床头捡起藤真一只手:“放心,他们不会知道的,一点都不知道。”
      “他们什么都知道,”藤真惨笑,“所以,父亲才会把我赶出来……是我自己傻……”
      藤真喘息着,鲜血再一次从嘴里、鼻孔中涌出来,泽北手忙脚乱捂住,冲医生怒骂:“你们是死人吗!快过来!藤真,藤真……不要再吐了,藤真……”
      “泽北……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傻?是不是?我……他……我为什么……为什么……”
      “藤真,求求你不要说话,让医生好好看看你。”藤真根本不让医生近身,镇静剂的药效还没有发挥出来,泽北不敢让旁人插手,尽量温柔地抱着他。
      体力耗尽连精神都枯竭了,藤真抽搐着眼皮一翻,终于安静了下来。
      房间突然死寂。泽北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有一刻停止了跳动。
      泽北抱着他的头,惶急地拍拍他的脸蛋:“藤真,藤真,你醒醒,醒醒……”
      随着他轻微的摇晃,藤真的眼角缓缓滚下两滴眼泪……

      11.

      泽北心疼地看着那张苍白的脸,手指从他一脸倦意的脸庞滑过,慢慢收回手,坐在床沿。房间里灯光柔和,房间里只由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
      藤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窗外夜色深沉,泽北趴在他脚边,上半身侧卧在床沿,因为姿势怪异,泽北睡得并不踏实,偶尔会挪动手臂。藤真看看他又看看房间,迷茫地眨着眼倦倦得再次合上眼。

      藤真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不到一个星期,便执拗地开始工作。
      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刊物上,藤真健司的文章出现时,读者们的反应还是让报社非常满意。
      这次,他们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居然听说藤真和牧绅一私交不错,居然死缠烂打着求他找牧做个独家访问。
      藤真木然,呆呆地想了半天,最后点头,把采访提纲接了过来。

      再次见到牧,藤真除了狠狠地咬牙之外,居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的平静。
      牧却感到了锥心般的疼痛。
      那个光芒四射的人,此刻形销骨立,沉默地看着他,那种孤寂的眼神有着被人背叛后深深地悲伤,牧看着他,嗓子发涩,只能无力地示意他坐下。
      藤真真的不太知道之后该怎么办,默默地把采访提纲上的问题一个个念出来,拿着录音笔日茫然地听着牧说了什么,回过神来发现牧正凝神看着自己。
      瞟了他一眼,藤真快速收拾东西,“采访结束,谢谢您的合作。”
      牧大力握住他的手:“身体好了吗?”
      藤真笑了笑,甩手,背上包。
      “对不起,藤真。”牧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苦笑,“那么厌恶我吗?你甚至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藤真轻声道:“不,你不是很了解吗,我不会去厌恶曾经深爱的人,”牧听到一声轻微得像是叹息的嗤笑,“你不是知道如此才做出那些事的吗?”
      牧赶上前两步,伸手想抱抱他,藤真侧目,目光森冷,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眼神交错,牧在那悲伤而决绝的眼神中看到了过去种种,心头被人狠狠剜了一刀,眼睁睁看着藤真绝然离去。

      藤真开门时才发现楼梯阴暗处有人靠着墙站着。这里是贫民窟人蛇混杂,打架斗殴抢劫盗窃随时可能发生。他嘴角微微上扬,采取了和平时完全不同的做法。
      “做什么呢!”恶声恶气的吼,随手捡起了地上的铁管朝人挥去。
      被轻易架住,那人笑:“藤真健司的待客之道很有趣。”走出阴影,泽北的笑容晦涩不明。
      保持着铁棍架在泽北手中的姿势,头深深的低下,泽北看不到他的表情。然而,藤真的手在抖,透过凶器轻微的,轻微的传过来。迟疑了一下,泽北终于抚摸上他的背,看着楼下混乱的街道,手掌轻轻拍击着他的背。

      藤真永远是高效的,泽北看着这个快速处理采访稿气定神闲做记录写报告的藤真心里的重石稍稍放松。在藤真苦劝下独自离开。走在街头正看到有人当街抢劫看到行人纷纷侧目明哲保身他心头一紧转身返回。
      大力撞开门,看到藤真,泽北却不敢轻举妄动,努力平息澎湃心潮,颤抖着把手伸向藤真,“藤真,你听我说……”
      月光下的藤真,神色清冷,眼神平静无波,手中的水果刀刃上闪着月亮的清辉。向是找了魔一样,藤真把刀刃靠近手腕,泽北大喝:不要!藤真却置若罔闻。
      刀刃划开光洁的皮肤,鲜红的血迹即使在皎白的月色下也是如此刺眼。刀刃还停留在伤口处,下手并不重,只有一线红丝沿着银白冰冷的刀往下滴着,嘀嗒,嘀嗒……沉缓的掉在地面,每一下都狠狠的砸在泽北的心口。
      藤真似乎只是想尝尝鲜血的味道,看到那种液体流出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愉悦,刀刃便一点点深入血肉,嘀嗒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泽北再也不顾,冲过去一掌把藤真打得头偏向一侧,下一个动作便是把刀甩出摁住了伤口,撕下自己的衣襟手忙脚乱的包扎。
      藤真的脸慢慢红肿起来,却没有回过头来,密密的刘海挡住他的眼睛,刚才还那么决绝残忍的人突然静寂到让人害怕。
      “我只是很想知道什么样的伤口才能造成那种痛,”他突然开口,语气恻然,“你放心我还不没用到用自杀寻找解脱的弱者,我只是需要……需要……”
      泽北轻笑,食指挑起他的下巴,让他避无可避的对上自己的眼睛:“我帮你。”说完,起身把刀捡起来送到藤真手中,一手握着他的手操控着藤真持刀逼向自己的另一只手。藤真抖了抖,静静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泽北掰过他的下巴,“如果需要发泄,也请不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那样,爱你的人会难过。”
      藤真眼神一暗,有种酸涩的液体在眼眶鼻腔冲动。
      爱你的人会难过。
      突然觉得很累,藤真迷迷糊糊地看着窗口的月色,困倦一阵阵袭来,他长久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身边那人的气息让他感觉如此安宁平静,在暗夜中,泽北温和的微笑像天神的守护般让人安心。终于,在浓浓的睡意下他沉沉地合上了眼睛。

      手腕的伤口不深,但泽北深信如果不是被撞破藤真绝对会自虐地把伤口一点点撕裂。将伤口处理好,看着他的睡颜,轻轻从口袋掏出手机。
      才拨了听到对方在那端的问候开场白,藤真的眼睛就迅速睁开,夺过手机沉默地将电池取下来。抬起来头来神色反而出奇的平静。
      “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他说。
      泽北笑,对方只是说:“喂”他并从睡梦中惊醒,偏偏还要装做一刀两断的样子,把伤郁积在心头,这样难道让人放得下心来?
      “我真的没事……我……全忘了。”黑暗中,一个轻轻的声音地说,在静谧的房间每一个字都像叹息。

      12.

      此后,泽北会不时探望藤真,有时拿着藤真的文章和他讨论一下,有时聊聊伤圈中的小八卦,那个富豪喜欢美少年谁家千金私奔了之类。以致藤真写文都会不自觉地暗讽冷嘲那些名人的痛脚连自己看了都觉得痛快。
      而那时,通常都有泽北默默陪在他左右,看着他露出欣慰的神色。
      这样平静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冬天,一年一度的圣诞来临时,藤真的情绪再度陷入低潮。
      倒不是想起前程旧事,而是藤真的父亲,病危。

      老先生去的很安详,妻子握着他的手和他温情款款地说着最后的告别。而藤真坐在父亲的床头却一直深埋着头。泽北是个外人,只是站在窗口看着趴在父亲被上的藤真肩膀不停地起伏。然后,藤真老先生握着他的手慈爱地说着什么。藤真只是一个劲点头。
      父亲的死显然对藤真的打击很大。虽然他一直不说话,但是那种自责的心情在藤真的脸上表现得特别绝望。

      果然,藤真体质开始恶化,一开始泽北只是以为感情受创的人多眠少动是暂时逃避也不在意。起先的一个月中,还只是觉得他少食嗜睡并没有别的不妥,当泽北发觉他居然能一连睡上三天仅仅食用少量牛奶时,藤真已然不成人形。
      双目凹陷且没有眼神没有半点光泽,瘦削的脸颊带着病态的苍白,摇摇欲坠的身体像散了架一般走几步便要喘息。让泽北看的惊呆了。
      一方面深深自责一面强硬地将不肯配合的藤真送进医院,泽北对藤真的自虐自闭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医院的诊断更让他吃惊不已。
      他再怎样也想不到,藤真这样一个人,竟然会把自己逼上绝境。

      老医生语重心长,“抑郁症虽然可望治愈但是自杀率仍高达15%,这位先生似乎受了很大打击……”
      所有的话里,泽北只记住了15%这个数字。
      病房里藤真的脸色是如此灰败,眼神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这个人也许一闭眼就会离去。这个念头突然闪过心头,泽北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最后,泽北还是把藤真带回去了,同时重金聘请了几位专家和特护。无论如何,泽北也无法原谅那样朝气蓬勃的人自闭自决,也实在忍受不了原本那样精神的人要靠点滴和胃饲过活,当天,泽北便拒绝了那位精神科权威的让病人住院疗养的建议。

      泽北捏着藤真的两腮,吃痛的人这才呻吟着微微抖了抖身体。
      “听着,藤真,我知道你现在很清醒!你没有错!你的父亲没有怪你,你没有错!知道吗?!不是你的错!”大力摇晃他病弱的身体,泽北知道再这样下去非但病人无救就是自己也会被他折腾疯,“你没有错!听清楚了吗!”
      藤真失血的唇张了张,泽北把他搂进怀里,凑近他的唇才听到微弱的音符。
      “我……父……亲……杀……我……”
      泽北抱紧了这个瘦得仅剩一把骨头的男孩,觉得胸膛里那颗心疼不可挡,他亲亲他冰冷的脸颊,不知为何感到格外的苍凉悲伤。
      一手控住藤真没有神采的头,一手抱紧了他的腰,泽北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不,不是你杀的,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你没有错!”

      在泽北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下,藤真身体虽没有大起色,到底还不至于恶化。这天,藤真混混噩噩地躺在床上被人拉起来,泽北在给他换好衣服,碰碰他的额头:“带你去你最想去的地方。”
      一路上藤真的神志并不清明,坐上飞机才淡淡问了一句,去哪里?
      泽北便笑,说要把他卖到金三角去种罂粟。
      藤真悠悠地白了他一眼。
      这一眼旁人看来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白眼,在泽北看来却比世上任何美景佳人更风流。在霎那间,他似乎看到了从前那个光芒四射活力热情地俊秀少年。

      下了飞机,听到嘈杂的声音藤真才意识到泽北的意图,开始只是发呆,稍稍清醒便挣扎着要回去,无奈久病的身体虚弱得根本不是泽北的对手。
      泽北做事雷厉风行惯了,早准备好车,直接开到了牧的总公司。
      泽北在一楼便不客气的自报家门堂而皇之地对接待厉声道:我是藤真健司!让牧绅一现在来见我!这样一直闯到三楼,牧绅一就出现在了楼梯口。
      牧回日本后迅速结婚,生活事业无不春风得意,可心底空荡荡地。他知道,心头遗失的,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日日周旋于各怀心机的人之间,深感厌倦地他,想到大洋彼岸的那个人时才会觉得片刻的安宁和平静。再深思和那人的种种,负疚的心情也是越来越重。
      今日居然听到“藤真健司”在总部要见他。不管是不是他本人,牧还是以最快的速度下了楼。
      意外见到的是泽北荣志,正和人争执着,手里抓着一个人,那人想走,身体像是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也挣脱不开泽北。
      那个人,很瘦,皮包骨头。有种颓废厌世的味道,浑身上下感受不到一点生气。即便是在拼命看起来却更像垂死挣扎。
      头发很长,淡淡的色彩没有以前那么飘逸,反而像枯草一样没有生机。
      皮肤苍白,那是卧床多年的病人才有的病态。
      牧的神经绷得紧紧地,试探地唤了一句。
      “藤……真?”
      那人便停止了挣扎,安静下来,缓缓地缓缓地站直了身体,单薄的身躯站定了,背脊居然还是那么笔挺。他朝他无力地笑了笑。
      “牧,你好。我来……你……欠我一个解释。”

      泽北搂着藤真的手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他一直在抖。牧的眼神扫过来,鹰一样的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泽北狠狠瞪了回去,冷哼了一声:还不是你害的!
      两个强势的男人眼神凌厉互有攻守,气氛凝重。本来还在偷偷看热闹的员工看到这个阵仗秉住呼吸悄然退得远远地,唯恐引火烧身。
      藤真则紧握着拳,看着牧。
      “藤真,对不起。”这样说着的男人突然跪了下去,端端正正地跪在少年脚下,“我欺骗了你,对不起。”
      藤真默神,看着他的头顶,沉思了许久。
      泽北对牧的这一跪吃了一惊,他想让牧解开藤真的心结,也没指望牧做得这么投入。对这男人的痛恨也在这坦坦荡荡的一跪之下有了些许减少。
      “我原谅你。”不知什么时候藤真主动紧握住了泽北的手,“我原谅。”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祝福你。”
      牧猛地抬起头,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气。
      “泽北,我们走吧。”
      相握的手心全是汗,藤真一步一步挪着,这不过是要保留最后的尊严,身体也不能如愿。泽北很自然地揽住了他的腰,亲昵地姿态,以一种尊贵的朋友的身份。
      “藤真,我爱你。”在他们身后,牧绅一轻轻说道。
      是的,我爱你,不过,我很清楚,在我的生命中,不能仅有爱。

      神奈川的夜,只有海在咆哮。
      藤真说,想看海。
      泽北知道,他想看得是神奈川的海。
      两人相拥坐在礁石上,浪花就在脚边戏耍,除了海的声音,这世界是如此简单干净。藤真靠着泽北的背,感受到身后人的温暖吃力地笑了笑,泽北听他低声说道:“泽北,父亲说你是个好人……父亲说我一直遇人不淑……只有你还差强人意……”
      他低声笑,泽北也跟着笑像是听到了莫大的褒奖。
      “我多傻,你就在身边……还想着……日本……”
      泽北呆了呆,转过身来,单手圈过他的身体,这么亲昵地拥抱两人还是头一次。
      “朋友么……”藤真呢喃着,往他胸口靠了靠。
      泽北的心头如遭重创,正要说话,突然看到海面出现血色霞光,他稍稍迟疑俯在藤真耳边轻声道:“藤真,快看日出……”
      藤真微微抬起头,眼神中闪过兴奋得神色,可惜泽北搂着他并没有看到那一闪而过的绝艳。
      这个世界除了海浪声声霞光滟滟就只有听到彼此的心跳。泽北这么想着更用力地拥抱了他。
      太阳背负着沉重的包袱一点点地挣脱大海的怀抱,阳光在海面上跳跃闪烁欢快得像一场乐舞。
      “呵……”泽北赞叹地看到娇艳的太阳从海面上升起,此刻的泽北一扫多日的疲倦,自信满满的脸上驻满笑容。藤真,我是怎样都不会放弃的。
      他并没有细心到在看日出的同时看到藤真最终沉沉地合上了眼帘。
      万丈霞光披在他身上,世界是如此沉默,他可以安睡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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