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柏》汌幽龙

6、老当益壮

　　集合后。

　　众人都如同一根根没有思想的木棍直杵在操场上。

　　王赫、张平……乃至二班三班的所有人都傻了眼。

　　每个人心中都不自觉响起一句话:

　　我没看错吧？

　　而在众人面前，有一位白须飘飘，白发丛生的老人，正佝偻着腰站在众人面前。正是王赫在办公室时注意到的中山装老爷爷。

　　“各位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体育老师——鲁森海。”老人以和蔼的语气缓缓开口道。

　　搞什么？！

　　让一个糟老头子来当体育老师？

　　怕不是跑两步道就腰闪了吧？

　　这是来骗学校医保的吧！

　　不过转念想想，这位老爷爷既然能以这个岁数从任体育老师，必然是身怀绝技啊。

　　武林高手？太极大师？归隐大侠？

　　众人都开始纷纷幻想起来。

　　不过一个声音再次打破了众人的美梦——

　　“老师腰闪了！！”

　　众人纷纷看去，鲁老师正扶着腰一动不动。

　　看来还是高估了。

　　“诶诶，我可没闪着腰。”鲁老师闻言急忙回应，“我这是活动腰部呢，活动腰部……”
　　随后他便慢慢地扭起了腰。不过按这个速度来看，没扭个十圈八圈，十分钟就过去了。众人也将信将疑地略过了这件事。

　　“来，同学们，咱们先来做热身运动……”鲁老师不急不慢地说道。

　　但王赫与张平可不一样，他们两个只要一上体育课，就立马变成急性子，热身时间耽误打球一秒脸上都写着不满二字。

　　“首先，我们要抻腿……”
　　鲁老师慢慢弯下腰。但一个声音又从人群中传出。

　　“等等。”

　　张平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立马看去，果然是王赫，这小子不知为何又突然抽了风。

　　虽然声音不大，但由于本就没有人说话，整个操场上空空旷旷，这句话的音量也被无限放大，即便是看似已然经过花甲之年的鲁老师也听得清清楚楚。

　　“哦……？”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朝着声源看去。鲁老师本来抻腿而低下的头也慢慢抬起。

　　按常理来说，一个身为老师的老爷爷，眼神绝应是大大的“善”字。

　　可在这个节骨眼，王赫顿时冷汗直流。王赫与鲁老师互相对视，而那是一种非常独特的眼神——完美诠释了老谋深算。

　　姜还是老的辣……
　　他突然顿悟了这一点。

　　在他人以自我的视角看来，由于队伍错开排列，后面的人被王赫的身形遮挡，而其他人在察看时也一定会有偏角而看不清楚，或是被他的老花镜挡住。
　　也就是说，只有王赫能够清晰地透过看到鲁老师的眼睛。对他们来说，鲁老师完全没有什么异样，人畜无害。

　　但也只有王赫看得清清楚楚，那种无意中又富含着深邃复杂的眼神，已如利箭深深扎入王赫内心。

　　“这位同学……有话要讲吗？”

　　鲁老师一步步地走过来，同时身上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王赫咽了口唾沫。自己的预感果然没错。

　　“老师，我们来比比赛跑吧。”王赫突然支棱起来身子，而他的本意正是如此，“要是我赢了，咱们就直接自由活动吧。”

　　说实话，以这个方法来换取更多的活动时间，虽说对同学们来说自然很不错，但又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王赫一个小伙子要和老爷爷比赛跑？

　　赢了自然相安无事，但要是输了……则是“名扬万里”。

　　张平伸出手指捅咕一下王赫，眼神明显带着不解。即便与张平无关，但身为王赫义父，他“出名”后让义父脸面何去？

　　“什么？你怎么知道今天王赫和老头子比赛跑输了。”

　　王赫一开始便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准备，不过是一个面子而已，王赫有的是。再不济用张平的。

　　“嗯……？你要和我赛跑吗？”鲁老师眼眉上挑一下，明显是露出几分喜色的表情。

　　王赫感觉貌似不太妙。但事到如今，也没有退路了。

　　“是。一百米短跑。”王赫在说出这句话时明显有了些信心。
　　之前没有说到，虽然王赫在短跑水平上不及张平，但也仅仅是一些差距，也就是张平第一，王赫第二。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鲁老师背过的手敲打着后背，随后慢慢把腰板挺了挺，笑容满面地说道，“上次见到这样的同学已经是三四年前了……年轻人火力旺，真好啊……”

　　张平这时候也感觉到不对劲。

　　这老头子什么情况？怎么跟小说里深藏不露的大反派似的？

　　“那如果你输了……咱们热身多加十分钟。”鲁老师背过身撇下一句话便走向了跑道。

　　王赫深吸一口凉气。

　　这已经不是自己脸面的问题了。

　　这是要赌上自己的这颗人头啊！

　　所有人，包括张平、林洛昕，都齐齐地停了下呼吸。当然，他们大多都希望王赫能够赢。
　　这个赌注也的确很有意思，以时间来换取时间。

　　二班之前摆桌子的几个男生，在贤龙的一声令下后又开始做起了准备工作。不知从何而来的毛巾、矿泉水、秒表……一应俱全。

　　不到两分钟后，各位选手已经准备就绪，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让开跑道，前排有以一己之力挤进来的张平，小弟围绕的贤龙，男生纷纷让开的朱姐与林洛昕，以及朱姐身后不起眼的李权和。

　　鲁老师与王赫也双双蹲在了起跑线上，早已脱好衣服。

　　王赫这时慢慢把视角挪移一些，才有机会好好地观察鲁老师的身体状况。

　　他不由得又冒出一次冷汗。

　　他绝对是轻敌了。

　　鲁老师即便是老年人，皮肤早已松弛，但也能够明显地看出来他那小腿与大腿处训练出来夸张的肌肉线条。并且蹲踞式起跑的姿势极为标准，相较于王赫这种只是把运动当做爱好的人来说，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这时想起一句话:
　　不要拿你的爱好来挑战别人的专业。

　　“预备……”

　　王赫一哆嗦，立马调回了原本的姿势，心中默默地祈祷着这次赛跑后不要死得太惨，就算死了下辈子也要投个好胎。

　　而鲁老师则不急不慢地注视着前方。

　　“跑！！”

　　一声令下，二人迅速地从起跑线冲出，扬起一阵沙尘，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和一匹老马。

　　王赫已经不知如何能够跑过鲁老师，他只敢用余光看去，他们两个齐头并进，差距仅在一分米之间。并且……

　　王赫不再多想，全心放在了奔跑之上。他的头向前伸出，摆臂也更加剧烈，步幅越来越大。他感觉自己如同在一只猎鹰在展翅高飞一般，已经没有了任何其他杂念。

　　“赢了！赢了！！”

　　不知过了多久，王赫再次睁开眼，险些一头扎进观众席。

　　张平这时也从欢呼阵阵的人群中挣脱出来，把住双眼无神的王赫的两臂，激动地说道:
　　“我＊！王赫，你真牛波一了，跑这么快？！你现在可好了，一战成名啊！你瞅瞅，都是迷妹呢！”

　　他让开一条路，随后让王赫好好地看看观众席，不少女生正在阵阵地为王赫尖叫。

　　林洛昕也在直勾勾地看着王赫，捂着嘴，但眼神带着点别样。
　　她明明很为王赫的胜利而开心，但看到有这么多女生为王赫庆祝，不知为何，她与王赫初次见面不过几个小时，心中却有些失落。

　　“喂喂，都小点声。”
　　朱姐似乎看出了林洛昕跌宕起伏的心情，转头朝着人群说了一声，正是对那群女生说的。声音也的确小了很多。

　　“这群就会犯花痴……”朱姐拍拍林洛昕的肩膀，“没事儿，谁要跟你抢他，我指定出手。”

　　“啊啊？不是不是不是……”林洛昕听完话后愣了会神才反应过来意思，脸又迅速地晕红。

　　“不是……”王赫这时才慢慢地开口道。

　　“怎么？”

　　“他故意的……我看出来了，他放水了。”王赫有些失神，自己如此拼力，对手竟然根本没有认真。
　　他回头朝着鲁老师看去，他正默默地看着王赫，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笑容，并且相较于气喘吁吁的王赫，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年轻人……真好啊……”鲁老师抬头看向天空，眼角闪出点光芒，“老邓啊……你看到没有，咱们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