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柏》汌幽龙

1、也许是…初见。

　　从那年讲起。

　　“诶，同学你好，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升初考试结束之后，每个人都告别了自己幼年的母校，开始新学校的新生活。

　　流山中学——是市里中学的中流砥柱……外的老牌中学，鱼龙混杂，妖魔鬼怪层出不穷，差生与优生的比例每届却都能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来到流山中学的初一新生，成绩优异的大部分被分布到一班，二班有优有差，而三班……差生占了90％。

　　这个故事源于七年级二班。

　　而那个唯唯诺诺地打招呼的女孩，则是小升初考试全市第二的林洛昕。
　　全市第一的林泽——林洛昕的小表哥，自从小学三年级跟随父母从外省转来林洛昕的班级，就常年霸占年级榜首。
　　而命运戏剧性的将二人安排到同个中学、不同班级。

　　“啊，我叫王赫。叫我王赫就行。”

　　而这一位——王赫，在以前的小学可是标准的差生。淘气、爱玩、叛逆、打架斗殴……他像是大促销尝鲜一样，每样都占了个遍。
　　但值得一提的是，王赫从来都不对女生动手动脚。再加上他那不错的容貌与不屈的性格（倔，很倔，非常倔），也没少收到女生的情书，王赫却一一拒绝，反手和兄弟打成一片（真的是“打”成一片）。
　　王赫的小学老师在六年级的一阵子早恋风波中，嫌疑人最先排除的就是王赫。可以说他单纯到有点蠢。

　　“同学之间这样直呼姓名不好的。我就叫你……王小赫吧。可以吗？”

　　“嗯……啊啊？我吗？你喜欢就好。”

　　王赫看着林洛昕突然发了呆。他没有别的感觉，但心却突了一下。或言说，悸动。

　　林洛昕不仅成绩优异，同时长相可真谓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王赫为数不多的夸人话）。

　　她微微下垂的眼角与乌黑的眼瞳，带给人一丝优柔的情愫，恰到好处的眉毛，点缀了整幅美画。而那微微颤动的嘴唇，虽然王赫看得出来她没有化妆，但那仿佛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光亮与草莓果冻般质感不由得让从没认真打理过自己的王赫有些惊讶。肤如细雪般无暇，而梳起的高马尾被微风吹得细微摇摆，修细的手轻轻地攥住夏季校服的衣角，活脱脱一个清凉开朗的纯洁少女。

　　王赫哪能抵挡得了这种容貌呢？！

　　“那，你叫什么？”

　　“林洛昕，叫我洛昕就可以。”

　　“洛昕，好名字。”

　　“是吗？谢谢。”

　　——“我在说什么啊？？！”

　　王赫这把着实让自己的语言“技巧”蠢到了。

　　王赫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他感到很慌乱，手足无措，支支吾吾，像是哑巴抽了根脑筋。这种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说点什么，要不然太尴尬了……”
　　王赫如此想着。

　　但还没等王赫说出来话，他突然虎躯一震，后背感到一阵刺骨却又熟悉的冰凉，凉到……很凉（他也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了）。
　　回头一看，是王赫的死党——张平，他的手正伸进王赫后背取暖。脸上挂着一副标志性的贱笑。

　　张平从小就和王赫你来我往（肢体上），从上小学一年级的第二天的第三次见面开始，直到初中他们都黏在一块。他的成绩更是比王赫糟糕，王赫倒数第二，张平倒数第一，这个格式的期末考试持续了整整五年，而缺的那一年是王赫倒数第一，张平倒数第二（张平厚脸皮找人要答案最后比王赫高一分，考后还找王赫庆祝去烧烤店点了两串羊肉串，发现自己“没带钱”后让王赫“先垫上”“以后还”）。

　　“诶你他……”

　　王赫刚要说出些张平听的起耳茧的粗鄙之语，又顿住了。

　　“在新同学面前不能失态。”

　　他突然想起妈妈对他说过的话。
　　王赫妈妈在王赫小学三年级因胃癌病重离他而去了。

　　这句话，还是他上小学一年级时妈妈说的。他不知为何，总能把妈妈说的几句话记得很清楚。

　　王赫转过头，刚要离张平远点，却忘了面前的林洛昕，虽然王赫172的身高，和林洛昕168的身高差了些，但王赫的嘴唇还是差点碰上林洛昕的鼻子（亲），幸好及时顿住了。

　　“诶呦呦，这是怎么回事啊，小赫赫？是不是……要情窦初开了？”

　　张平刚要犯贱，王赫扭过身子就要给张平来一电炮。但张平又瘦又灵活，猴灵后撤一步便迅速避开了。

　　“急啥？是不是让我说中了……”

　　还没等张平说完，王赫一个堪比蹲踞式起跑的起步差点直接逮着张平。
　　但张平可是当年小□□动会一百米短跑第一名，哪能让王赫这种“业余选手”轻松逮住，在一阵风驰电掣的追逐战中，王赫见跑不过，不声不响的停了，张平还没察觉到，依旧在疯跑，都快兜一圈了。
　　王赫强忍笑意目送着张平身影的远去，宛如父亲般慈祥。他再次转身来到林洛昕面前:

　　“那个是我兄弟，体育还行，就是脑子……”

　　王赫刚要好好“夸一夸”张平，却突然发现林洛昕的脸变得通红，他回想起刚才的事情，立马大惊失色，连连道歉。
　　林洛昕没有说话，捂着脸碎步跑回教室，王赫这时候才听见上课铃，也上了台阶准备回到教室。

　　路上，王赫回头向操场上望了一眼，张平那小子又不见了。

　　“哇！”

　　王赫正疑惑，张平突然从他身后窜出来，还扮个堪比猪八戒被孙悟空一棒子打得脸都歪七扭八的恐怖鬼脸，吓得王赫差点瘫在地上。

　　“张平！我＊你祖宗！”

　　王赫被吓之后下意识地“回敬”，并且说话声大了好几倍，整个走廊都有一阵回音。王赫立刻捂住嘴，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瞪了眼还在坏笑的张平，飞奔回教室。

　　“老师……好……”

　　王赫气喘吁吁，后面的张平手搭着王赫肩膀，掂着点脚抻着脖子往教室瞧，像一只乳毛未干的小猴在找妈。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王赫抬头，见到了他们的班主任。
　　此人上宽下也宽，看起来足足有二百五十斤的含金量，脸上化着似浓非浓的妆，手上还攒着一本皱皱巴巴的数学书，衣着品味更是一流，堪比隔壁老奶奶嫌土放在衣柜里两三年的花衬衫同款（开个玩笑，但也很接近了），而这种品味相较于那位老奶奶也是在年龄上遥遥领先了。
　　——这就是号称流山中学顶级教师（实际上也没有多少教师）的钟倩。

　　“我教书这么多年一直有个规矩，每次开学有同学迟到都要自我介绍一回。同学们同意吗？”

　　“同意！！！”
　　台下死气沉沉的同学们立马来了兴致。仿佛都等着王赫来当开胃菜。

　　“我叼……真来啊。”

　　王赫属实汗流浃背了。

　　他有点难为情，也不是因为别的，况且他可是张平的死党，多少也沾点厚脸皮，只是第一排第五列的那个人——林洛昕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还带着点微笑。

　　但在这种场景怎么看都是嘲笑吧？！

　　王赫顾不了那么多，他斩钉截铁地走上台，来了一段“慷慨激昂”的演讲。从出生到现在，从理想到……到什么来着？哦，对，迟到。

　　本来掌声雷动的台下突然被王赫沉默住了。

　　演讲完毕，王赫灰溜溜走回他的座位——倒数第一排第五列。他和林洛昕差了整整六个座位。他扭头一看，搁着过道的张平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哈哈哈，你演讲的时候我趁老师不注意溜进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赫气的牙痒，但转头一看，老师在讲台上宛如上帝一般一览全局，也就作罢了。

　　“好，同学们，把你们的数学书放在桌面上。”

　　王赫转过身，顿时感觉后背一凉——

　　我书包呢？！

　　张平瞥见王赫那错愕的眼神，用手使劲捂住嘴巴，瞬间憋红了脸。

　　“你，你看看前面……”

　　“我——去——”

　　王赫的书包突兀地躺在讲台旁的地面上。

　　王赫似乎已经听到了他的书包正在向他呼救:

　　“王赫，你个＊＊，你能不能看着我点？”

　　好了。回到现实，钟倩正朝着王赫的书包一步步走去。

　　难道？

　　张平又憋红了脸。他最期待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钟倩正忘我地讲着数学书的章前概述，丝毫没有察觉那里正躺着一个孤零零的书包。

　　她终于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了书包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
　　张平已经要笑断了气。

　　“这是哪位同学的书包？”
　　钟倩把书包拎了起来。她感觉书包的重量不是很对劲。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具无可救药的空虚皮囊（人话书包里面啥也没有）。

　　“老师……那是我的。”
　　王赫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还舍不得与这个书包告别。随便吧，反正今天丢的脸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王赫起身准备去取，顺手给了张赫响亮的一嘴巴子。

　　他走到钟倩面前，钟倩将书包递出。

　　恰巧王赫与钟倩对视了一眼。

　　那种感觉令他终身难忘。

　　虽然钟倩没有作出任何表情，但在他眼里看来，不屑，厌恶，威慑，虽然无言，但是他却莫名地感觉到脊背发凉。并且，钟倩那犀利的眼神似乎正刺中了王赫的定身穴，短短的两秒内，王赫刚准备拿走书包的手就凝住了。

　　看来是被钟倩的绝招震慑住了。

　　真正的高手，往往仅在一瞬间就能够分出胜负。

　　顶级教师果真名不虚传。

　　王赫眨眨眼反应过来后，拿着书包又一次灰溜溜地回到了后排的宝座。

　　“奇怪，还真没有一个老师跟她一个式的。”
　　王赫心里泛起了一阵嘀咕。他“无畏王—赫”的名号就此被打破了吗？

　　“这个人，真有意思。”

　　林洛昕收起了注视王赫的目光，转过头来继续听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