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春山》一江风月

19、第 19 章

　　“不行，阿柠听话。”

　　秦峥决定了的事，越柠是没法儿反驳也不敢反抗的。

　　两人轻装上阵，黑犬在前面开路。

　　到了清水村，黑犬汪汪叫着直奔秦家，秦峥担心越柠的病情，没往家里去，带着越柠直奔村里张郎中家。

　　“张郎中在吗？”

　　张郎中正在院里晒草药，冷不丁地闯进两个急吼吼的年轻汉子，惊得直拍胸脯，“哎哟，吓我一跳，在在在，年轻人急不得急不得。”

　　秦峥道：“快帮我……我朋友看一下，他今早起来就开始呕吐，呕了一上午。”

　　张郎中不紧不慢地翻了翻草药，这才起身洗手，道：“进来吧。”

　　越柠脚步定了钉子似的，一动不动。

　　秦峥忙道：“走呀，进去坐着张郎中才能帮你把脉。”

　　不！他不要！

　　他不进去！

　　越柠推开秦峥，转头就跑。

　　他要保护他的宝宝。

　　秦峥腿长，几大步跨过去把人拦住，脸色发沉，“听话，乖乖看病。”

　　越柠作势要再次推开他，秦峥直接把人抱起来扛在肩膀上，走进屋子把他按在凳子上。

　　越柠挣扎，秦峥便把他的手按住，其中一只按在桌子上。

　　越柠扭着身体不肯配合，拿脚去踢他，他纹丝不动。

　　张郎中在一旁又是一声哎哟，“小子小子，别动了，不就是看个病嘛，多大的人了难不成还害怕？”

　　秦峥一声呵斥，“越柠！”

　　越柠感觉天灵盖都被这一声低吼震碎了，吓得再也不敢动，圆溜的眼睛蓦地被浸湿，绝望和伤心倾泻而出，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秦峥抿唇，视线移开转过去看郎中。

　　张郎中两指搭上越柠的手腕处，捋了捋几根白须，忽地眼神凝滞，眉心皱起，示意秦峥换只手。

　　秦峥的心也随着他眉头跟着一紧。

　　应该……不要紧吧？

　　张郎中的眉头锁得欲深，脸色凝重。

　　秦峥整颗心都提起来了。

　　张郎中又捋了捋白须，缓缓张口，“峥哥儿，你这朋友……”

　　秦峥咽了口水，说话都磕巴了，“怎、怎么样？”

　　张郎中又瞅了两眼哭成泪人的越柠，叹了一口气。

　　秦峥心慌了。

　　张郎中眉头再次皱起，道：“他……他……”

　　秦峥心跳慢了半拍。

　　“他这是有了啊，他一个男人……一个男人……怎么会诊出喜脉？”

　　张郎中坐在凳子上，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医术来。

　　秦峥愣住了。

　　什、什么？

　　有了？

　　什么有了？

　　什么喜脉？

　　他嚅动嘴唇，“张郎中，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张郎中自我怀疑道：“他怀孕了，他一个大男人怀孕了！完了完了，我的医术出问题了，我不会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产生幻觉，干不了这一行了吧？”

　　秦峥僵硬地转动脖子去看越柠。

　　越柠瑟缩了一下，带着哭腔的嗓音求道：“秦峥，求求你，别打掉孩子，孩子不用你养，也不用你管，我自己养，行不行？”

　　“求你了。”

　　秦峥倏地想起那天越柠又惊又喜地对他说。

　　-“秦峥，我好像怀孕了。”

　　-“真的，秦峥，我们要有宝宝了。”

　　原来是真的么？

　　他们要有宝宝了。

　　“秦峥，求求你，把孩子留给我，好不好？”

　　越柠拽住他的衣袖，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秦峥心头猛地一揪，抬起衣袖给他擦眼泪，心疼道：“好，我们不打，阿柠不哭了。”

　　他竟然一直误会了越柠，还让他伤了心，他都想扇当时的自己两巴掌。

　　他当怎么就不相信越柠的话呢？

　　越柠惊喜，“秦峥，你说的是真的吗？”

　　秦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真的，我不会让你打掉孩子，我要和你一起等孩子出生，把孩子养大。”

　　张郎中还没从自我怀疑中走出来，又听到这么一遭，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奇怪了。

　　他指着两人，半天说不出话，“你……你们……”

　　秦峥安抚好越柠，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到张郎中手中，“还望郎中替我们保密，无论是我和阿柠的关系，还是阿柠有孕，都不要同其他人讲。”

　　张郎中的目光在银子上停留片刻，郑重地点点头，面容严肃：“二位放心，我在村里行医数十年，嘴巴严是出了名的，日后若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银子在手，什么事都好说。

　　待两人离开，张郎中捏着手中银子，又开始琢磨，莫非那个叫越柠的男人是真怀孕了？

　　他自小跟着家父习医，搬来清水村数十年，从未诊错病症。若说他年纪大了，眼花耳鸣倒也罢了，可把脉又不受影响，怎么也说不通是他误诊了。

　　兴许是那个男人的体质特殊呢？

　　且看几个月后他的肚子大不大得起来，便可知晓。

　　秦峥和越柠走在乡间小路上，正午的太阳晒在头顶，许是入秋了的原因，竟也不觉得热。

　　秦峥走着走着就去瞄越柠以及越柠的肚子，脸上难得带着欢喜，嘴角咧开，竟透着几分憨。

　　他有很多话想问越柠，可村子里人多，只好欲言又止。

　　越柠嘴唇抿出个浅浅的笑，喜色在眼底荡开。

　　秦峥同意他留下宝宝了，还说要和他一起养宝宝。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时不时手背磕碰一下，秦峥左看看右瞅瞅，见四周没人，忍不住轻轻握了一下越柠的手。

　　两人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却从没像这样牵过手。

　　越柠愣了一下，瞬间红了脸色，由着他握住。

　　“二秦哥，家里有喜事啊？笑得这么开心？”

　　一道男声忽地响起。

　　秦峥倏地放开他的手，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假咳一声，神色镇定道：“有吗？”

　　越柠脸上慌了一瞬，转而把头低下，耳朵却竖起来听两人说话。

　　那汉子肩上扛着锄头，显然是刚从地里回来，“你拿铜镜照照自个儿就知道了。”又惊叹道，“家里真有喜事啊？恭喜恭喜啊。”

　　秦峥往日里甚少有人见过他笑，难得见到，不得调侃两句。

　　秦峥嘴角翘的弧度更高了，“不是什么大事，家里兔子怀崽了。”

　　兔、兔子？

　　越柠愣了愣，扬起的唇角缓缓落了下来，眼底的喜色也缓缓褪去。

　　汉子似乎没想到秦峥竟是为了这个高兴成这样，不过还是笑着道：“好事啊，日后可就不愁肉不够吃了。”

　　秦峥瞥了越柠一眼，“嗯。”趁着汉子视线不在两人身上，迅速握住他的手，几秒后又松开。

　　越柠方才消下去的红晕又浮上来，低落的心情得到了几分安慰。

　　汉子走到自家门前，与两人道别。

　　秦峥低声问道：“怎么了？”

　　半晌后，越柠闷声道：“我不是兔子。”

　　秦峥哑然失笑，低声哄道：“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阿柠不是兔子。”

　　越柠抿唇不说话，他不仅没有被安慰到，心情反而更加低落。

　　回到秦家，陈落秋早已把饭食摆上桌。

　　“可算是回来了，黑犬回来，你大哥就在门口张望半天了，也不见人影儿。”

　　秦嵘见两人只背了个包袱，便知道两人是突然下山的，奇道：“今儿怎么回来了？”

　　秦峥放下包袱道：“我带阿柠去了一趟张郎中那里。”

　　陈落秋顿时拉住越柠上下打量一番，心疼道：“柠哥儿没生啥病吧？咋看着憔悴了不少呢？”

　　越柠还未来得及解释，听见秦峥道：“进屋里说，他今儿一早还没吃饭呢。”

　　天气渐冷了，午饭从院里挪进了堂屋。

　　几人上了饭桌，陈落秋顾不上两兄弟，忙给越柠添饭夹菜，“柠哥儿快吃饭，人都饿瘦了。”又催着秦峥，“快说说张郎中怎么说的。”

　　秦峥担心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便低声开口：“阿柠有了？”

　　秦嵘不解，声音中气十足问道：“什么有了？”

　　倒是陈落秋快速反应过来，拍了他一巴掌，“小声点。”转头面色紧张，咽了口水道，“峥哥儿说的可是有、有孩子了？”

　　秦峥嘴角咧开，露出一股傻气，点点头。

　　陈落秋倒吸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盯着越柠瞧了好一阵。

　　越柠被盯得很不自在，埋头刨干饭。

　　秦嵘还在糊里糊涂中，不过倒是记得要小声点，“谁有孩子了？”

　　秦峥解释：“我和阿柠有孩子了。”

　　秦嵘以为是两人捡了个孩子回来，“你和柠哥儿？孩子在哪儿，让我……”说着说着卡住了，他在越柠身上瞧了又瞧，近乎失语道，“柠、柠哥儿有了……？”

　　陈落秋回过神来，又拍了他一巴掌，“大惊小怪什么，峥哥儿和柠哥儿有孩子了，还不替他们高兴高兴。”

　　转头看见越柠碗里的茭白鲊，一声哎哟，忙不迭夺了过来，“柠哥儿还没吃吧？里头有花椒可吃不得。”

　　她扫一眼桌上的饭菜，几个菜都放了花椒，瞬间站起来，往厨房去，不忘叮嘱越柠，“这些都不能吃，我去给你蒸碗鸡蛋。”

　　越柠傻傻愣住，只能呆呆地点头。

　　秦嵘反应过来后，忙去屋里提了酒出来，高兴地非要和秦峥碰杯。

　　真好啊，原以为他这个弟弟一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他心里总是有几分愧对父母，也怨自己没让峥哥儿娶个女娃做媳妇。

　　没成想、没成想……

　　峥哥儿的速度竟是比他这个大哥还要快。

　　哈哈哈，他秦家有后了。

　　峥哥儿有后了。

　　秦峥与他喝得面红耳赤，两兄弟喝醉了也仍然记得不能高声说这事儿，怕自己忘了，只高谈阔论，只字不提越柠怀孕一事。

　　许是今儿一早便赶路，越柠又累又饿，肚子里的宝宝见他辛苦也就没再折腾他。

　　他顺利吃上一碗香喷喷的蒸鸡蛋。

　　被陈落秋夺过去的碗，又被秦峥端到面前，几口吃完。

　　看得越柠一阵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