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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黄昏火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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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12月6号,星期六,大雪的前一天。
这里从来没下过雪,从古至今。尽管如此,冬天依然冷的出奇。
趁着校庆结束,学校顺便把月假提前了让这帮小兔崽子们好好放个松。
于是昨天下午快放学的时候,一个两个的都在钟音课上吵着吃火锅。顺理成章地就定了今天傍晚。
降温降得快,才几天过去褚衡冉出门就要围围巾了。
地方定的是北区的一个商场里,老师说已经在店里定好了位置,直接过去就行了。
那家自助火锅虽然比不上海底捞的服务水平,不过主打就是一个接地气,老板是东北来的,自来熟,碰上个钟音这种社牛的就如见了老兄一般说以后都打折。
下午五点半左右,褚衡冉就捞了家里的电瓶车钥匙出门了。
家里没人,夏晚喻去医院开会,褚嵁去公司加班,褚可涵……四岁小不点被送去爷爷奶奶那边。
一个人在家很清静,但也有说不上的寂寞,不过已经很久了,寂寞比争吵习惯得容易。
今天的褚衡冉穿了一身白,纯白的高领毛衣套一件米白的大衣,口袋边上还挂了个奶酪装饰。下半身穿了一条杏色的毛呢阔腿裤,当然一身白不包括秋衣秋裤。
再骑个白色小电驴,如果再来点雪,那褚衡冉就像一个在雪中骑行的雪人。
夏晚喻一直很不理解为什么儿子每次去吃火锅都喜欢穿白色,不过既然没溅一身也就算了。
褚衡冉也不知道,就是看着外面冬天的云,觉得白色很衬。
这次火锅算是一场聚会了,基本上全班都来了。
褚衡冉到的早,距离六点还有十几分钟。
“欢迎光临~请问有预约吗?”前台的服务员是个年纪不大的姐姐,温柔地笑着问。
褚衡冉点了点头,“老师约的,全班。”
褚衡冉翻了翻班群,找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包厢号,只见钟音一条:到那他们会带的。
前台问:“是钟老师的是吗?”
“嗯。没有包厢好像?”
“是的,包厢坐不完。”说完又打趣道:“你们老师可能是想全班聚吧,所以干脆不定包厢了定了好几个挨着的大桌。”
“……”褚衡冉感觉自己的脸要裂了。
老师你这什么脑回路。
褚衡冉被带到那五张大桌前,一桌差不多能坐下十个人。随便挑了张坐下,边看小说边等人。
六点,人差不多到齐了。
这片靠着落地窗,一整面墙。
店面在三楼,望向窗外,一片黄昏。
最后几人夹着风进店。
“差一点儿迟到。”林杰喘着气坐到褚衡冉这桌。
“你干嘛去了?你家不是离这很近么?”徐晟槯往嘴里扔了粒花生米。
还没上菜,桌上只有茶和花生米以及一些糖。
一整盘花生米都在徐晟槯那边了,林杰之后挑了颗糖。
“还不是因为我表弟。今天被我妈拽去看姨妈,结果那小子叽叽喳喳拽我去打球。我都服了,大冷天的打个屁球。”林杰叹口气把嘴里的糖咬碎。
环视了一圈,女生三三两两坐了两桌,此刻笑嘻嘻地往他们这看了好久,看着看着又转回去聊起来,看的林杰一头雾水。
林杰拱了边上的陈石一下,问:“嗳,她们那帮女生老往我们这桌看什么呀?”
转念自恋一下:“不会是我太帅了吧。”
一回头就见陈石两眼都要翻上天了。
“自己看。你看看我们这桌都有谁。”说完陈石就低下头打游戏不再理他这个自恋鬼。
不看还能自恋一会儿,看了就被打回原形,默默低头加入陈石的队伍。
妈的……两个大帅哥,有他什么事儿?
墨祁司坐了一路车,下午五点就出发了也就踩着尾巴到。
进了商场以后墨祁司就感觉一路上都有眼睛在盯着他,包括座位边上的褚衡冉。
“怎么了?”墨祁司问。
褚衡冉又看了一会儿,才转回去看手机里的小说。
“没事。”就是某人今天太吸睛了。
平常穿校服看腻了,今天换了一身便服再度在女生群掀起一番波澜壮阔。
墨祁司的衣服向来都是没什么花纹装饰的,黑色的圆领毛衣和一件藏蓝的风衣,下身直筒牛仔裤把腿修的又长又直。
简单,同时十分有吸引力。
只是冬天里的深色穿搭给他又添几分冷。
匆匆赶到的钟音在褚衡冉这桌落了座。
“不好意思哈,陈副校长临时开了个会,差点迟到。”钟音笑着说。
林杰在一边开玩笑:“没事老师,钱到位就行。”
直接引来了钟音一巴掌。
“怎么说话呢你?”转头一看对面,不禁调侃道:“哟~万分有幸啊,对面坐着两个大帅哥,有福了有福了。”
两位大帅哥:“……”
知道老师说话平时就这样,两人也没当回事。
此时锅底已经上了,腾腾热气冒出来,热的人都脱了外套。
随着菜一个接一个上来,大家都陆陆续续去盛调料。
这家店有两三个调料区,并不会出现拥挤的情况。
因为热,褚衡冉把毛衣领子翻了下来,露出一截好看的脖颈。
“你穿这么白不会弄脏么?”墨祁司打了一勺麻酱,随口问道。
褚衡冉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接话道:“相信我,我很强的,不会弄脏。”
墨祁司递过勺,闻言挑了一下眉:“经验丰富?”
褚衡冉点点头:“算吧。”
回到位置,已经有几个人下了几盘。
林杰伸着筷子在红锅里搅着,嘴里叫道:“我肉呢?我肉呢?”
褚衡冉无语地递给他一个漏勺说:“不会用这个?”
林杰接过讪讪地说:“忘了,家里吃惯了。”
因为怕一些人不吃辣,钟音每桌点的都是鸳鸯锅。
褚衡冉其实能吃辣,只不过太辣的吃多了容易胃疼,所以一般会点个果茶中和一下。
往锅里下了半盘土豆片,留一半问:“有人吃不辣的么?”
钟音是这桌唯一的女士,全桌的人都看向她。
一抬头,冷不防对上一圈视线,看到褚衡冉拿着半盘土豆才反应过来。
“不用不用,我好歹大学是在四川读的,还是很能吃辣的。”
“那我全下红锅了?”褚衡冉最后确认一遍。
墨祁司咬了一口牛肉,问:“你很能吃辣?”
褚衡冉刚吃下一碗红锅捞出来的,下完那盘土豆就拿起那杯果茶猛吸,缓过来后才说:“有喝的还好。”又补充一句,“土豆就是下红锅的才好吃。”
墨祁司指了指自己嘴边提醒道:“沾油了。”
褚衡冉舔了一下唇边,墨祁司笑着递过来一张纸:“还有,用纸。”
褚衡冉吃的满脸通红,额边的些许发丝因为汗液黏在了皮肤上。褚衡冉擦完嘴又把纸折了一下擦了擦鼻子上的汗。
本来就白,吃了辣更是白里透粉。
墨祁司轻哼一句,“又菜又爱玩。”
人太吵了,褚衡冉凑近问:“你刚刚说什么?”
墨祁司往他额头贴了张餐纸,道:“没什么。”
“?”
本来一顿饭好好吃到最后都快结束了,碗盘碟筷都摞一块,纸巾果皮也弄了满桌。
褚衡冉真的以为差不多可以go了,结果林杰在这时候来了一句“要不要喝点酒啊?”
褚衡冉当场想给他来两拳捶晕算了。
偏偏没想到此声一出几桌人都开始起哄。
钟音也拦不住,只是点了一些微醺。
林杰在边上叫:“老师~好歹点些啤酒啊,点微醺做什么。”
钟音一把拍开他的脑袋。
“滚一边去,还想喝啤酒。给你点微醺都不错了,再吵就点果茶。”
褚衡冉在心里拍手叫好:好好好老师,微醺极限了,千万别听那小子的鬼话点啤酒。
“怎么,喝不了?”
耳朵突然冷不丁来个声音,嗓音低沉,带着冬天的味道,吓到的同时又忍不住揉揉耳朵。
“怎么可能?我像吗?”很明显吗?
墨祁司又坐了回去没说话。
是挺像的,别人说喝酒那眼神让我替林杰感到担忧。
不一会儿老板扛着一箱白桃味的微醺过来了。
老板是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男人,身材有些发福,一见到钟音就打着嗓门说:“小钟!你请他们和酒?”
钟音把食指抵到唇前,“小点声儿吧哥,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板打断。
“不是喝酒就喝这玩意儿啊,啤的都没有啊?”老板插着腰说。
“……”沉默一会钟音站起身把老板推走,“你忙你的去吧,别带坏孩子。”
“诶诶诶,你推我干嘛,真不要啊?”
大可不必,好走不送,褚衡冉捞了两罐就回位置坐好。
褚衡冉把另一罐给了墨祁司,偏头看去,就见墨祁司已经开了扣环。
“呲——”
白桃味弥散开来,带着些许微醺。
大概是氛围到了,褚衡冉也开了罐。
他的酒量确实不好,就这么半瓶微醺下去也会上脸。初中的时候就被爸妈拉着和老家外婆酿的酒,劲比这大多了,喝了半碗就吐了。
老爸边拍他背帮他缓气边调侃:“你这酒量咋这么差呢?你看我跟你妈,你咋一点没遗传。”
“快看!”有个女生在不远处叫道。
大家纷纷转头看向她所指的窗外。
褚衡冉也转回头,抿下一口酒,铁罐的冰凉盖过酒的微醺。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温柔,冬日的黄昏。
日落的刚刚好,悬在对面两幢房子中间。对面小区是哥特式建筑,玻璃窗上闪出粼粼金光,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
云一朵一朵地像棉花糖,组成一片云田。
披上落日的余晖,带了稻谷麦浪。
调色盘一般的天。
“走么?拍个照,留个纪念。”有人提议。
于是全班都来到窗边,钟音找来了老板帮忙。
“准备好了吗?3、2、1——”
“耶——”
举杯,饮一口酒,赏着落日。
阳光的影子一点一点爬上墙,直至消失不见。
事实证明,酒量烂的不止褚衡冉一个。
班上已经有几个喝出大舌头了。
林杰就是其中之一。
“嗝,老师,嗝,现在几点了啊?”林杰对着陈石问。
“……”陈石想给他一巴掌。
吵着喝啤酒结果一瓶微醺就醉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快七点了,你手机呢?”陈石把手机屏幕怼他脸上。
林杰还在打嗝,“手机?嗝,不是被收了么?嗝~”最后一个嗝格外响。
“……”一桌人都沉默了。
褚衡冉喝酒只上脸,微醺的酒劲还不至于让他有什么生理反应。可能是有点醉了吧,话不多,只想睡觉。
看着眼前这帮热热闹闹的人的身影,不知不觉酒意上头,蒙了双眼。
“喂,还好么?”墨祁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轻地,像是随口一问,那声音像是冬天树枝上轻摇下的雪。
褚衡冉想说话,“嗯……”开口听到自己的声音又闭上了。声音闷闷的,透着些许醉意。
也不知道说什么。
眼睛不知怎么的就合上了,每次都这样,记得有一回喝多了还在厕所里睡着了。
感觉好像靠在了某个人的肩上,还没看清是谁就睡着了,酒意来的太快。
墨祁司被边上人的动静给吓到了,感受到稳定的起伏后才又放下心。
还以为晕过去了呢……
徐晟槯目睹了全程,心道褚衡冉真是……啧啧啧,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林杰注意到后问:“嗝,墨哥,嗝~他这是怎么了?”
墨祁司还清醒得很,淡淡回复:“睡着了。”
“哦,嗝~”
钟音也不知道是练过的还是怎么着,一个人喝了两罐。此时还有精力关心:“那他待会怎么回去?”
“……”好问题。
天已经黑了,东倒西歪的人也该起身走了。
徐晟槯也有些醉,打了电话叫老爸来接。
“墨哥,要不褚衡冉跟我的车走吧,反正就住对门。”徐晟槯说。
墨祁司想的不是这个,只问:“他怎么来的?”
徐晟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无奈,墨祁司只好把人叫醒,反正也要走了。
好不容易清醒一点了,褚衡冉起床气又犯了,张嘴就要乱咬人。
墨祁司直接捏住他下巴抬起他沉重的脑袋,问:“怎么来的还记得吗?”
“?”酒劲还没下去,褚衡冉懵懵的,“怎么来的……我妈生下来的哦……还能怎么来……”
“……”没法沟通。
“单车电瓶打车,选一个。”墨祁司说。
好在这醉的晕晕乎乎的人还是有记忆的,啪地又靠进墨祁司怀里说了句电瓶。
“……”
醉酒后格外黏人。
徐晟槯忍不住了,朝墨祁司说:“呃……那个墨哥,他看上去挺黏你的哈,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反正也去过了不是么?
“……车怎么办?”
徐晟槯想了一会儿说:“要不这样吧,我开车回去,你和褚衡冉坐车回去?”
“你可以吗?”
“小小微醺而已,看不起谁?”
“行。”
接的够快。
“那你呢?不是要赶车?”
“赶不上了。”
这才几点???
最后,在晚上七点半的时候,墨祁司架着褚衡冉上了徐叔叔的车。
“哟~两位大帅哥啊,他这是喝了多少啊。”徐叔叔帮着把褚衡冉扛进后座,松了手准备回前座却见墨祁司站在车门边不动。
“喂你站着干嘛呢?不上车啊?”
我倒是想上,你看他让么?墨祁司在心里说。
刚准备撒手褚衡冉就抓住了,还抓的紧紧的,松都不松一下。
墨祁司把褚衡冉又往里头塞了塞,这才挤进去。
刚坐下褚衡冉又像没骨头一样躺他腿上了。
“……”我这是摊上个什么玩意儿?糯米糍粑都没这么软吧。
坐在前面的徐叔叔刚系好安全带就笑了起来,看到后视镜里墨祁司一脸疑惑的表情解释道:“没事没事,就是第一次见这孩子那么黏人。”
墨祁司也不在意,他也不是个能聊的人,低头打开手机摆弄着。
开车后徐叔叔又轻声叹了一口气,有点欣慰,难得见这孩子会赖着什么人,尽管是喝醉了。
远处不知什么人家遇见了什么喜事,放了几束烟花。
绚丽多彩,照亮黑夜。
墨祁司看着镜头里熟睡的人,不小心按了键。
黑夜与烟花同在,就如同寒风与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