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告白》陆尽欢

8、第 8 章

　　丛云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抬在半空中的手也不知道该放在那里，愣愣地看着靠坐在床头的苏景安。

　　她竟然扇了苏景安一巴掌，用尽全力的一巴掌。

　　苏景安整个人病怏怏的，被丛云扇了一巴掌后脸颊偏向一侧，又顶着一抹红色印记带着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丛云。

　　丛云现在才不管苏景安是什么表情，也懒得想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唾弃苏景安轻易放弃生命的这种行为。

　　没有人想死，至少在丛云做医生的这几年，见到过千千万的患者，没有一个是不想活的。

　　苏景安的这种行为，无疑是触犯到了丛云作为一名医生的底线。

　　丛云因为情绪过分的激动，胸膛大幅度的起伏，呼吸声音急促。她举起发麻的右手，伸出手指，指向苏景安，带着哽咽的情绪质问道：“你难道就是这么作践你自己的吗？”

　　苏景安没有说话，神情恹恹地扭头看向窗外，不做任何言语。

　　丛云也不管那么多，直接俯身向前，一条腿抬起来撑在病床边，伸手强硬地将苏景安的脸掰回来，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外边晴空万里，两人之间却是乌云密布，下一秒就是电闪雷鸣。光线打在丛云的背部，丛云逆着光看着苏景安，神情不辨。

　　病房的窗户打开了一半，开口正好朝向丛云的这一方向。风从窗户外面吹进来，吹得丛云衣衫摆动，来回擦着苏景安搭在被子上的手背。

　　丛云脸颊两侧的碎发也被风吹得胡乱飞舞，在两人剑拔弩张的视线之间来回搅动，似乎是想要缓和这种氛围。

　　丛云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好像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角度跟他争吵，只能双手撑住他的肩膀带着恶狠狠的情绪用力向后一撞。

　　苏景安的身体被丛云一推，撞在床头栏杆上，发出沉闷的一声，而他仍旧一言不发。

　　丛云睁大了眼睛瞪着苏景安这副颓败的样子，怒其不争道：“你就这么想放弃吗！”

　　“我真是想错你了，苏景安，你根本就不是景色先生，曾经的景色先生早就已经在你有了轻生念头的时候死了。”

　　“现在的苏景安，就只是一个胆小鬼，什么都怕！遇到一点点的挫折就想着放弃。”

　　怒骂了几句，丛云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上前拉着苏景安的领口，咆哮道：“你现在完全可以出去看看这医院里有多少的像你一样的患者，你看看他们，他们哪个不是经历了巨大的伤害后依旧挺立前行的！”

　　“只有你，只有你苏景安，只有你像一个懦夫一样躲在你那终年拉着窗帘、不见一丝阳光的房间里。”

　　“所有人都在努力，所有人都在前行，就只有你还在原地踏步，甚至是向后退缩。”

　　“我见到的双腿残疾、不良于行的人多了去了，从来没有哪一个人像你一样说死就死，直接服用安眠药了结此生的！”

　　“你就是个懦夫！”

　　“彻头彻尾的懦夫！”

　　丛云现在也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跟苏景安说话，情绪上来了了，什么都不管了，直接张口就是骂，只希望能将他从必死的念头中拉回来。

　　丛云一连骂了几句，她自认为自己也算是好脾气，这么多年各种各样奇葩的病人都见过，她也总是能安然应对。

　　可就是没见过这种像是棉花一样的人，你说什么，似乎都对他造成不了任何的伤害，到最后反而气死的是自己。

　　终于，靠在床头的苏景安有所动作，慢慢撑起身体摆正了姿势。“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活，我只是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罢了。”

　　苏景安环顾着病房，一边回忆着过去，“我母亲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因为保护我而车祸去世，父亲又在我四年前因为保护我而车祸去世。好像我身边的人都是这后果。”

　　一边说着，苏景安一边自嘲道：“我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我承载着对他们满身的愧疚，背负着满身的伤痛负重前行，哪里还再有什么活下去的力气。”

　　丛云眯了眯眼，打心底就不认同他的这番说辞。他这话就只有他的父亲母亲，那他又把陈屿放在什么位置了，陈屿也算是他最亲近的人。

　　他的这一句话似乎是漠视了她和陈屿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他们想尽方法做了这么多，难道苏景安一句“没有活下去的力气。”就将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打回原地了吗？

　　“陈屿为了你的事情东奔西跑，甚至当初还拜托我一定要帮你，前几天他还去医院为你找合适的心理医生，难道他不能算是你留恋的人了吗？”

　　丛云不认同地盯着苏景安，一鼓作气将景色先生的事情也说了出来，“一丛云朵，你还记得我吗？”

　　苏景安的耳朵里乍然听见这个只存在于网络上的故人，或者说曾经的故人忽然被面前这个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说出口，却不见丝毫的惊讶。

　　丛云看着苏景安不为所动的表情，恍然间像是猜到了什么，试探般说道：“你难道-？”

　　苏景安在丛云的话还未宣之于口的时候便干脆利落的点了点头。

　　丛云想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她也十分确定这件事情陈屿不知情，苏景安是怎么猜出来的。

　　难道就凭借在这之前仅仅短暂的见过两面？

　　丛云有些难以置信，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让他发现了破绽。

　　苏景安继续开口说道：“你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你还记得你拍在我桌子上的那张写着你的联系方式的纸条吗？”

　　丛云点了点头。

　　苏景安继续开口道：“我之前给你辅导高三数学的时候，你经常发你的做题痕迹过来，我看的多了也就对你的书写习惯有了解，一个人的小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丛云不理解，仅仅是凭借字迹就能够去确定是不是一个人吗？世界上相似的人有千千万万，相似的字迹也有千千万万。

　　看出丛云的不理解，苏景安又说道：“你应该也看到了我的手机聊天页面吧！”

　　苏景安说得很肯定，丛云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确实是不小心瞥到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你当时给我拍照片的时候，漏过几次名字，所以我一直都知道你叫丛云。”

　　丛云实在是没想到，她一直以为这件事情自己掩饰的很好，但是没想到在两人第一次见面就露出了马脚。

　　越想心思越远，丛云忽然反应过来就连自己也被苏景安的话题给带偏了，现在两人讨论的是为什么他会躲在屋子里自杀的事情，而不是自己痛失网名的事情。

　　丛云赶紧撤回心思，将思绪全部都放在苏景安身上，“不对，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要自杀？”

　　丛云一下子表情有些变得严肃，皱起眉头看着苏景安。

　　苏景安挑了下眉头，似是有些疑惑：“我只是有些悲天悯人，有什么时候要说自杀了？”

　　“那你刚刚说那么多，难道不就是因为过往之事困扰着你才想着要自杀吗？”

　　一向是说话毒蛇的苏景安继续贯彻着他以往的性子，张口略微带着一丝嘲讽道：“那你一开始给我一点点解释的时间了吗？论有哪个病人一睁眼，扑面迎来的就是一个用尽了全力的大巴掌啊？”

　　苏景安挑着眉头盯着丛云，两人自从互相暴露了网名身份之后，现在说话间都带着一丝熟稔，苏景安也不似前两日见面的那样冷若冰山。

　　丛云咧着嘴巴张了又张，不知道这尴尬的场景该怎么停止。

　　忽然，门口传来声响，两人一起朝门口看去，是陈屿拎着两袋子吃食站在门口。

　　丛云顿时松了一口气，也不管身后的苏景安是什么表情，急忙上前去帮陈屿拎手上的袋子。

　　多亏了陈屿，要不然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向苏景安解释，难不成说情绪上头发个疯吗。

　　丛云想着转移一下话题，把这尴尬的场景跳过去，便开口说道：“医院住院楼的对面我看不是有很多的饭店水果店吗，怎么折腾了这么久？”

　　陈屿略带尴尬的声音响起：“其实我在门口呆了好一会了，就是没进来。我看你们两个也挺激动的，都没发现我，我就没有出声，看你们差不多停下来了，我才进来的。”

　　陈屿这话一出，丛云和苏景安两个人都尴尬了起来，丛云甚至是不敢跟苏景安对视一眼，低着头将打包好的盒饭从包装袋里拿出来，然后放到床上的桌板上。

　　陈屿似乎没有察觉到两个人的尴尬，还一边搬着凳子，一边招呼着丛云赶紧坐下。

　　丛云再怎么尴尬也只能装模作样的坐在床边，毕竟这点糗事她也不想再让陈屿看见了。

　　三个人各怀心思地吃着饭，陈屿忽然问道：“景安哥，那你昨天是什么情况呀？”

　　苏景安睨了一眼陈屿，又看着忽然抬眼满脸都透着好奇的丛云，开口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