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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01 小孩儿 ...

  •   “诶,我说,你每天都过来堵我,这么闲?你不用上课的吗?”秦昱将卷帘门拉开,啪的一声按亮门口的灯。

      阮银砾穿着一身校服跟在他后面,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我保送了,不用上课。”

      “可以啊。”秦昱从吧台后面抽出两个杯子,问他,“成年了吗小孩儿?”

      阮银砾刚想摇头,就看见秦昱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动作顿在半路,硬生生地被他拗成一个点头。

      他的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秦昱的眼神,酒吧老板嗤笑一声,将威士忌重新放了回去,从柜台底下抽出一瓶橙汁来,给他倒了满满一杯:“没成年就没成年,撒谎不是好孩子。”

      说罢秦昱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给自己的杯子加满了冰块,也倒了一些橙汁:“忘了,能在巷子里打架的,会是什么好孩子?”

      他话说的轻巧,听起来不像是在讽刺阮银砾,更像是在调侃。

      阮银砾乖乖地捧着橙汁喝,也不反驳,喝完了把空掉的玻璃杯往秦昱那边推了推,示意自己还要。

      ……

      秦昱第一次见阮银砾,是在酒吧街不起眼的一个小巷子里。少年狼狈得很,校服上印着几个偌大的脚印,书包和书散在一边,眼神倒是凶狠,看上去就像一头刚成熟的小狼崽子,呲呲牙就要上去撕开别人的咽管。

      秦昱正拎着一兜白菜胡萝卜经过,这条街上打架的人不少,能在酒吧街混的不是什么好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秦昱更不是什么普天济世的菩萨,所以对这种事情向来看到了只当没看见。

      问题就出在他瞟了一眼那个被堵在巷子里的少年,只一眼,他就看清了少年通红的眼尾。小孩看起来已经挨了不少打,却仍旧咬着牙站得笔挺。估计是额头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鲜血蜿蜒着往下淌,像极了盛肆的玫瑰。

      “啧。”秦昱揉了揉额角,对自己这种文艺点叫“一眼万年”通俗讲叫“颜控”的特性无可奈何,慢吞吞地从兜里抽出一颗胡萝卜,对着领头的那个比划了一会儿,瞄准他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弧线优美,力度到位,把那人砸的头昏眼花、眼冒金星。

      “一伙人欺负一个,”秦昱一边挽袖子一边啐道,“要脸不要?”

      秦昱能打,他十几岁的时候跟着人学基础格斗,再大点儿就在巷子里进行实战演练,从街头打到巷尾。这几年动手动得少了,毕竟都快三十的人,再打打闹闹的也挺没品。

      所以秦昱也没想着动手。“聚众斗殴,扰乱治安,”秦昱朝着那群人亮出手机屏幕,上面明晃晃地显示着110三个数字,“怎么着也得进去蹲个三五天?”

      街头打架归打架斗狠归斗狠,弄到派出所就得不偿失了。都不用等秦昱再开口,那伙人便屁滚尿流地跑走,还不忘甩下几句狠话,如果他们逃跑的模样能更加好看潇洒些,说不定还有些威慑力。

      “行了小孩儿,”秦昱走过去替阮银砾把书捡起来塞进书包里,拍拍灰递给他,“出了巷子右拐有家小诊所,去包扎一下。有钱么?”

      阮银砾没答话,秦昱皱了皱眉,就看到小孩眼睛一闭,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秦昱手忙脚乱地去接,一摸额头,烫的要命。

      本来只想路见不平一声吼的酒吧老板不得已背着小孩往诊所去,大白菜和胡萝卜散了一地,看得他有些肉疼——新鲜无机蔬菜,跑了老远买的呢。

      诊所老板是他的老熟人,见他进门,仍旧在椅子上坐得四平八稳,把报纸抖棱得簌簌作响,眼睛抬也不抬一下,问:“又哪儿有问题了?”

      “不是我,是他。”秦昱把阮银砾往诊疗床上一放,伸出手把诊所老板的报纸抽掉扔到一边。

      “嚯,玩的够花。”诊所老板不是个正经人,张口就来。

      “去你的吧。”秦昱自己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抬抬下巴,“刚在黑胡同那边救下来的小孩儿,发着烧又被人打了一顿,你看着照顾吧。”

      他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喝光了,又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纸币放在前台柜面上,道:“你照看着,吃的喝的啥的都弄上,我不在这儿呆,先走了。”

      “你倒是会做人。”诊所老板烦躁地翻了个白眼,轰他,“走走走,不要你管!一天天的,尽给我找事儿!”

      ……

      秦昱很快就把这件事情忘得干净,在昏暗巷子里让他心漏跳了一拍的惊鸿一瞥也被随之抛到脑后。

      在酒吧街呆了这么些年,什么莺莺燕燕国色天香没见过,那个即使被打仍旧倔强着脊背的男孩子也不过是万千颜色中的一点,哪里值得秦昱去挂心。

      而更重要的是,他还只是个小孩。

      所以小孩找上门来的时候秦昱显得惊讶。小孩背着书包,在秦昱的酒吧门口蹲成一团,看起来像极了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阮银砾扬起脸来看秦昱,好看的嘴唇张张合合,最后吐出一句“谢谢”来。

      “不谢,谢什么。”秦昱道,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酒吧卷帘门的钥匙,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他,“病好了伤好了就回去读书,少往这里跑,这里没什么好人。”

      秦昱说的没错。长年累月在酒吧街混的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阮银砾这种小孩儿进酒吧街,跟羊入虎口没什么两样,不消半天就能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你是。”小孩在后头倔强地说,估计觉得担心自己声音小了秦昱听不见,提高了音量又执拗地重复了一遍,“你是。”

      “我是什么我是。”秦昱被他逗笑了,侧侧身将阮银砾让进来,给他倒了一杯牛奶,“你都不知道我叫什么,眼巴巴地送上来,万一我把你卖了,你哭都没地方哭。”

      “你叫秦昱。”阮银砾答,“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昱算是对眼前这个小孩的脑回路有了见识,饶有兴趣道:“知道又怎么样,我是好是坏,是干什么的——”

      他拉长了尾音,压低了嗓音:“万一就是做些违法勾当的……”酒吧老板看着眼前这个随着他靠近几乎僵硬得不会动了的小孩,坏心眼地伸出食指勾了勾他的下巴,又捏捏他的脸颊,嗤笑,“你跑得掉吗?”

      阮银砾拿着玻璃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秦昱逗够了小孩儿,懒洋洋地往吧台那边走,一边走一边打呵欠:“你赶紧哪里来的回哪去,作业写完了吗就往这边跑?”

      “加个微信吧,”阮银砾不折不挠地跟着他,说,“我把钱转给你。”

      秦昱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阮银砾说的应该是那天诊所的钱,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几个钱,不用了。”

      开酒吧的多半都不差钱,遇到老客户开瓶酒就不止秦昱掏出去的那叠纸币的价值。再说了秦昱也不可能真拿小孩儿的钱,都二十八的人,犯不上跟个高中生斤斤计较。

      “要还的。”阮银砾很坚持,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有钱。”

      秦昱挑眉看他,说:“小孩儿,在酒吧街千万别随便说自己有钱。再有钱,进了这条街就得光着手出去。”

      “行了,”酒吧老板不耐烦再跟他拉扯下去,从吧台里抽了张名片出来递给他,手掌在他的头上用力按了一下,“回去吧,没事儿别来这边晃了。”

      他又看了看阮银砾额角贴着的纱布,道:“少打架。”

      阮银砾撇了撇嘴,显然已经意识到秦昱不想再同他纠缠下去,抱着书包乖乖地往外走。

      ……

      酒吧街到了晚上才热闹起来,白日里黯淡无光的灯牌亮起来,绚丽迷人眼。秦昱在这条街上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老板,人脉广,愿意卖他面子的人也多,来来往往的美女帅哥一抓一大把。

      酒吧到凌晨四五点歇业,等到清了场算完账已经是接近七点,秦昱打着哈欠锁了门往外走,盘算着回家的路上顺路买点豆浆油条解决早饭,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点沙哑的声音响起。

      “秦哥。”是阮银砾。

      秦昱有些讶异,却不显于色,脸上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他上下打量了一通小孩儿,还是昨天那身校服,书包也好好地抱在怀里。只是眼下挂着浓重的乌青色,一看就知道没好好睡觉。

      “不上学了?”秦昱道,“你是一中的吧?等会儿上课睡觉?”

      “我……”阮银砾肩膀一缩,秦昱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语气听得出来不好。他硬着头皮往下说,“我没地去。”

      “哦?”秦昱一挑眉,“昨天不还说自己有钱吗?这么快就没地去?”

      酒吧老板凑到阮银砾跟前,小孩比他略矮点,他双手插着兜,微微倾着腰直视小孩的眼睛,嘴角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小孩,撒谎不是什么好习惯。”

      秦昱重新直起腰,说:“我救了你一回,你也别往心里去,我这人,平日里看到花花草草猫猫狗狗的都顺手救一救,不是什么大事。”他的目光落在阮银砾澄澈的眸子里,又若无其事地挪开,道,“哥哥呢,跟你不是一路人,也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

      “从此我们两个,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秦昱说,“你该读书读书,该考学考学,酒吧街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说完也不再看他,自顾自地去早餐店买了早餐,晃荡着一提豆浆和一袋油条,慢悠悠地走了。

      ……

      林牧珩还没起床,秦昱随脚踹开他紧闭的卧室门,将他的被子一掀,道:“起来吃饭。”

      “秦昱我看你是不是有那个大病!”林牧珩顶着一头乱毛,烦躁地把脑袋塞到枕头底下,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你看看现在才几点!我昨天晚上画图画到凌晨,你做个人吧秦昱!”

      “是谁昨天求爷爷告奶奶让我给他带早饭,”秦昱道,反手重新在门板上敲了敲,“搞快点,起来,吃完再睡。”

      林牧珩一脸起床气地坐起来,瞟了一眼秦昱,清醒了些许:“哟,心情不好?”哪怕没睡醒,他也仍旧不忘先占占口头便宜,“告诉爸爸,爸爸为你分忧解难。”

      “吃你的东西吧!”秦昱说,“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秦昱这个反应让林牧珩更加确认他有事儿,衣冠不整地坐到餐桌边的时候还在紧追不放地询问。

      “行了行了,”秦昱一晚没睡本来就有些不悦,不然也不会打着送早饭的名义把林牧珩弄起来,“就之前顺手救了一个小孩,上赶着来找我,烦不过。”

      “哟,”林牧珩道,“之前街头巷尾发生那么多打架斗殴的事情你不管,偏生救了这么个小孩,你敢说你没点什么私心?”

      秦昱瞪了他一眼,有一个知根知底的兄弟就是这点不好,没好气道:“是,他长得是对我胃口,但我又不是禽兽,人还读书呢,我能干嘛?”

      “你怎么一口一个小孩,”林牧珩喝光了豆浆,又去抢秦昱的那杯,“人家叫啥名字,回头我打听打听。”

      “打听啥,”秦昱礼尚往来地从他碗里夹走了一根油条,道,“人家穿着一中的校服,拿脚指头都能想得到是个读书的料子。”他嚼了嚼嘴里的油条,又说,“我没问他名字。”

      本来就没打算有更多的牵扯,交换姓名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也没必要发生。

      “那你烦什么?”林牧珩撑着脸问他,“打发了不就完了。你之前也没少干这种事儿,这回怎么纠结成这个样子,”他指了指被秦昱踹了一脚奄奄一息的门,“还暴躁。”

      秦昱不说话了。他要怎么说,这个样子的阮银砾像极了十七岁的他。只一眼就将他恍惚地扯回了十一年前甚至更远的过去。

      他只能勉强咧了咧嘴角,道:“行了,吃完了睡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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