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北去gl》蒲三

4、故人

　　言莲生是花楼里的妓女，因为生的好看，要唱得了两段好曲儿，眼波流转间不知勾去了多少男人的魂。

　　“燕而来～燕而去～故人惜别离……”细腻柔软的吴哝小调，引得客人们纷纷驻足。

　　这其中就包括了秦家的老爷，秦家阔绰，是地方上数一数二的富商，秦家的老爷去了花楼，在看台上一眼就看上了戏台子最中间正在唱曲的言莲生。

　　把人家的跟前来仔细这么一瞧，秦老爷便挪不开眼了。

　　他盯着这个言莲生看了半响之后，冷不丁抛出一句话来。

　　“这个人我要了。”

　　花楼的老鸨笑眯眯的接了银子，往言莲生的胸前别上了一朵红花，唤人雇了一顶软轿，紧赶慢赶着当天晚上就把言莲生送到了秦家后门。

　　第二天。

　　照道理，抬进了门的小妾是要朝当家主母请安的。

　　“言莲生，向夫人敬茶。”言莲生将手里的茶举过头顶。低着头看向地面，心中忐忑。

　　她以前在花楼的时候总是听说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们总是如何如何的善妒，手段如何如何的狠辣，有多少姐妹被买了去又被后宅的夫人们落井，浸了猪笼。

　　她不知道秦府的夫人是不是也像那些姐妹所说的那样。

　　一会儿之后，一双秀着兰草绣花鞋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走到了主位坐下。

　　“起来吧。”只是声音的主人非常的稚嫩。

　　“是。”言莲生这才敢起身将茶奉了上去。

　　言莲生奉茶时这才看到主位上坐着的夫人不过是一个看起来年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

　　主位上，女孩身上的穿着也是显足了富贵人家的派头。

　　白玉一般的耳垂上坠着翠绿的耳坠，身上穿的是绣着艳丽花鸟图案的黑色绸缎褶裙，上身是一件看起来非常柔顺的米白色小褂。

　　言莲生把茶奉上后，继续回到原来的位置跪好，心中却是有些惊讶。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秦老爷的年纪少说也有50岁出头了。

　　这秦府上的当家主母，是否太过年幼了些？

　　言莲生的心中不由得更加忐忑起来。

　　难道她以后的命运就要被拿捏在这个？年纪如此年轻的小女孩身上了吗？

　　若是她不喜欢自己，又当如何自处？

　　这位年纪小小的秦夫人在上位轻轻地抿了一口言莲生递过来的茶，立即将茶放在了一边。

　　“起来吧。”秦夫人说了一声，他的语气非常的平淡，仿佛这所有的一切事情她都漠不关心。

　　言莲生的反应有些慢，依旧是跪在地上。

　　“夫人让你起来，别跪着了。”站在秦夫人旁边伺候的湘红语气有些不善地提醒道。

　　“哦，哦，这就起。”言莲生站起身来，将手拢在小腹前，依旧是低着头，一副万分顺从的模样。

　　她知道大户人家总归是有些规矩要讲的。

　　果然，过了一会儿之后，秦夫人开始训话了。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回夫人，我叫言莲生，今年十九岁了。”

　　“怜生？是哪个lian？”

　　“莲花的莲，名字是爷爷取的，因为生在了夏季莲花开的最盛的时候，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字。”

　　秦夫人似乎对她的顺从十分的满意，说道：“你是老爷抬进家里的第一个小妾……”

　　她顿了一下，随后又笑着说道，“当然，倒也不太可能是最后一个。”

　　要照着秦家以往的规矩，像这样出身于花楼的小妾，是万万不可能抬进秦家的门的。

　　秦家的老夫人也是绝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儿子去花楼这样不堪入目的地方。

　　秦家的老夫人，也就是秦老爷的母亲，三个月前忽然生了一场大病，这病生的奇怪好似忽然而来的，哪怕秦老爷满世界寻医问药也终究没能保住她的命，半个月前还是去了。

　　一时间，哀伤过后秦家老爷挣脱了多年以来的束缚，再也无人管他。于此开始处处留情，寻欢作乐，留恋花丛起来。

　　秦家老爷本来就是一个多情的人，言莲生确实是他抬进来的第一房小妾。可这并不是他的第一个情人。早在老夫人去世之前，这府里就有四五个模样娇丽的通房。

　　至于这个言莲生，秦夫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命令道，“你把头抬起来，让我好好看看。”

　　“是，夫人。”言莲生抬起头，直直地迎上了当家主母的眼。

　　言莲生自然是生的好的，不然也不会让秦府老爷瞧了一眼就看上。

　　因为是来见当家的主母夫人，言莲生刻意的擦去了平日里脸上的浓妆，也挡不住这张艳丽的脸，一双像极了狐狸一般的吊梢眼，一抬眼间尽是绚丽的风华。

　　“你……”秦夫人看清了言莲生的脸，竟一时间呆愣住了，许久没有说话。

　　站在她身旁的湘红也是一脸震惊的神情，大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不知为何，煞时间秦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语气古怪地问道：“你家住哪里？家里还有别人吗？”

　　“我老家在江华，家里世代务农，父亲得了肺劳，死的早，徒留我母亲，上面还有一个哥哥…… 因为哥哥要娶老婆，家里边又没有钱……为了挣那份彩礼，母亲把我卖给了人牙子，后来辗转着又把我卖入了花楼。”言莲生对秦夫人的询问有些疑惑，但却也只当做是大户人家的规矩，盘问底细罢了。

　　只是说出这些不堪的过往来，心里终究是要难过的。

　　“江华啊。”秦夫人叹了一口气，看着下面的人，脸上的神情像是遗憾，又像是怀念。

　　“既然到了秦家，老老实实的在这儿，不要多生事端，只要好好伺候老爷，日子还是好过的，秦家怎么说也不会少了你的……”秦夫人嘱咐道。

　　“是。”言莲生一一应下了。

　　这些话是劝诫，也是作为女主人对言莲生的警告。

　　只不过由秦夫人这样稚嫩的脸孔说出这样老成的话来多少有些诡异。

　　就在秦夫人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偏房外突然闯入一个男孩来。

　　“母亲！母亲！”男孩在外面大声喊着。

　　“哎呦，少爷，夫人正在里面议事呢，你怎么好进去打扰呢？”门口的仆人将小少爷拦了下来。

　　秦家的小少爷可不会管这些，他一把推开了，拦住他的仆人，直接闯了进来。

　　虽然说是闯进来的，可看见主位上的母亲，秦家的少爷还是知道礼数，抬手行了个礼，十分恭敬的喊了一声，“母亲。”

　　秦家的小少爷歪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言莲生，不屑地质问道，“你就是那个我爹昨晚抬进来的小老婆吗？”

　　“阿泽，莫要妄言。”秦夫人听到小少爷说的话，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过来。”

　　小少爷乖乖的走了过去，弯下身，由着秦夫人摸了他的头。

　　“阿泽，现下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学堂才对。”秦夫人温柔地看着一日比一日长大的小少爷，虽然说小少爷叫他母亲，可事实上她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而是姨母。

　　现在的秦夫人也并不是秦老爷的原配夫人，是续弦，秦老爷的原配夫人是现在秦夫人的姐姐，在生下小少爷后，身子落了病根，没过两年就死了。

　　为了姐姐临终前的嘱托，为了小外甥能够在这方大宅院里安全的活下去，现在的秦夫人毅然决然的嫁给了秦老爷。

　　秦夫人嫁进来时，小少爷不过才两岁，根本不怎么记事，仔仔细细的养在身边，没过了多久便直接把秦夫人当做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秦家的小少爷今年不过十三岁而已，却已经知道父亲抬起来的这门小妾，对于自己母亲的地位或许是一个威胁。

　　“母亲，我不喜欢她，你把她赶出去吧！”秦家的小少爷像儿时一般抱着自家母亲的腿，伸着脖子，仰着头，怒瞪着站起来比他高了一大半个头的言莲生。

　　“小泽，别胡闹。”看来还是太过宠溺了些，秦夫人有些头疼地伸手按住了小少爷往前挥着想要去打言莲生的手，反而神情严肃的说道，“按照规矩和辈分，你得喊她一声小妈才对。”

　　听到秦夫人说这话，秦家的小少爷先是愣住了，随后不可思议地大喊了一声，“母亲！”

　　完全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他喊一个外面抬进来的野女人。

　　秦夫人的态度却强硬起来，她松开了牵着秦泽的手，严肃命令道，“秦泽，去吧，去向你的小妈问好。”

　　秦泽低下了头，他知道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每次母亲叫他全名的时候。都是这样。

　　一个外面抬起来的野女人成了自己的小妈，这对于秦泽而言十分的耻辱。

　　秦泽紧紧的抿着小嘴，眼眶憋得通红。

　　可他向来都是听话的，小少爷最终还是屈服了，向前走出一步，微微低了下头，算是行了礼，敷衍至极地说了句，“……小妈，您早安。”

　　“唉。”言莲生连忙点头应着。

　　向言莲生行过礼后，秦泽的心中愤愤不平也只得攥紧了拳头，转身再次朝着上位的秦夫人行了一个礼，低垂着眼，心中别扭起来，不再去看她，略带稚嫩的声音非常正经地说道，“既然儿子已经向母亲请过安了，儿子便要去上学了。”

　　秦夫人这次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语气平淡的说了句，“去吧。”

　　待到秦少爷离开了，秦夫人这才对着言莲生说道：“你也回去吧，这么早也该用早膳了。”

　　听到这话言莲生依旧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散去了下人们，堂屋内只剩下了秦夫人和湘红两人。

　　这时湘红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样，把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夫人，您有没有觉得这个言莲生像个什么人？”

　　“你觉得像谁？”秦夫人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热茶。

　　“她像……”像谁呢？湘红看着秦夫人平淡的脸忽然就不敢说下去了。

　　“你是想说她像极了我那已经死去的姐姐？是吗？”

　　“是！尤其是那双眼睛，那真是像极了！”湘红说着话，神情有些激动起来，她原先就是在大夫人身边伺候着的人。

　　那个言莲生实在是太像之前死去的大夫人了。

　　莫非……

　　“夫人，我实在是想要说些蠢话……”湘红拽着自己的袖口，有些紧张地说道：“……难道，这世上真的有投胎转世不成？”

　　“……”秦夫人沉默了一会，随后说道：“知道是蠢话哪就别说。”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幽幽地说道：“要是真有投胎转世，老太太早该找家里来了，只是长得有些像罢了。”

　　只是有些像罢了。

　　可未免太像了些，这仅仅只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