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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陈姣 ...

  •   【自娱自乐存起来自己看的,也不发表~请大家绕道不要看啦,谢谢!】

      蒋麟毁婚的消息无胫而行,在新转来的圣路易斯学校炸开了锅。新认识的同学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就连几个爱八卦的外教都来打听情况。

      陈父的三寸不烂之舌,凭着媒体前毫不怯场的话术,硬是把舆论强扭回来,没两日竟被人们传成蒋少爷喜新厌旧甩了陈二小姐,害得对方名誉扫地后被逼迫解除婚约,其心思狠毒与贱气令人唾弃。

      最后不得不由蒋老爷亲自出面,专门召开记者会澄清,又紧急叫停两家宣传的最夸张的报社,并以蒋麟私产赔偿陈二小姐损失为由,勉强把事情压下去。

      蒋麟迎着父亲一顿暴风骤雨般的怒火与鞭挞,跪在院落的草坪上,双臂高举护头,任凭皮肉疼痛加剧也咬紧牙关不吭声,已初备了军人作派。无非是打骂踢踹齐上、“混账”“畜牲”同行。

      陈香咬着腮帮子没出言阻止,假装看不见蒋老爷哆嗦的手与暗中窥伺。

      作为白手起家的巨鳄富商,蒋老爷无疑是个精明人,而作为蒋老爷的独子,蒋麟深得父亲真传。他懂得什么才能成为最有助力的利刃,这也是他短短一年来既能游刃有余地接管蒋氏的巨额企业、又能处理好学业与交际的原因。

      蒋麟很清楚自己要追求什么、该做什么。

      陈香虽然恼恨,但也不会揪着不放。

      毕竟是她先一见钟情、见色起意,他们两个甚至都没见过几次面,蒋麟比她大四岁,连一声“蒋哥哥”都没听过,更别提什么亲密的情份了。

      所谓一厢情愿,陈香不会强求,自己乐意便不留遗憾;若不然,曾经的她宁肯将错就错,把握好分寸给争取蒋麟留个念想。但今时不同往日,蒋家必定是觉察到什么风声,这才慌不择路与陈家断了婚契。

      陈父只是个小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光一张嘴皮子利索,所谓胸有沟壑,经世之才,一旦国事动荡,第一个完蛋的就是他。

      而对陈香来说,只要自己能独善其身,其他都无所谓。

      “不至于不至于,”

      同桌路棠禾复述的传言越来越离谱,陈香放下日报,终于噗嗤乐开了:“他敢家暴我,我把他脑袋割下来当尿壶使。”

      路棠禾嫌弃地皱眉。毕竟在多数眼里,陈二小姐一无品貌二无才情,有时言语粗俗鄙陋,行为随意,实属高攀。

      “你以为谁像你一样动不动就拔刀子捅人?还割人家脑袋,你也不看看蒋麟是干嘛的。”

      路棠禾起身向外走去:“你这种没品味的人,就等着打光棍儿吧。”

      东北的时局越来越紧张了。白天红日的军队正温水煮青蛙的一点点蚕食北方的沃土,据说已经开始集结兵马,调动粮饷物资。

      东三省将变成战场的事实已定,届时整个华夏都会卷入战乱之中,人心惶惶。每日都有逃荒的灾民朝南边涌入,带来一片饥肠辘辘的哀鸣与哭嚎。

      当初陈家就是为了躲避战乱,才从黑龙江迁到北平,最后定居上海的,陈宅就买在法租界。如今事态紧张已蔓延上海,恐怕再过不久就连租界内都要受到波及。

      这段时间,陈父忙于各种应酬,陈母大概已经适应了上海妇人圈子里披着人皮说鬼话,又活分起来。

      那些男人不便出席的场合,需要得力的另一半代表自己和家族去走动,不少合作是通过太太社交达成的,有些话由枕边人说出来,事倍功半。

      但最近的活动肯定有些吃力,往日太太们都因蒋家才给陈母三分薄面,有点风生水起的意思,如今又一夜打回解放前,放低姿态挖空心思去讨好别人。

      陈香帮不上什么忙,就继续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该上学上学,日子不咸不淡照常。

      陈母怕她在新转来的圣路易斯学校出言不逊,本想替她请两天学校的假,也被拒绝了。

      李嫂的女儿这两天进城寻差事,凭着一张巧言令色的嘴皮子,把陈母哄得高兴,直接安排进陈宅打杂。

      李嫂是跟了家里几十年的长工,陈母抚之甚厚。刚搬来上海时陈香听不懂上海话,她还主动请缨给当了阵翻译,为人处世很是灵活。

      老人家一直惦记给杭州乡下的女儿找份好活计,可惜还没寻到,自己先为了救落水的陈母一命呜呼了。正巧陈香身边没人跟着,陈母便让她在干杂活的同时照陈香的饮食起居,也算了却李嫂的一桩心愿。

      新来的女佣没有名字,生得杏眼桃腮,露出两截纤细的胳膊,乌黑长发扎成两股辫子在脑后,衬得白皙的脸蛋越发娇小可爱,像蝴蝶蹁跹,典型的江南水乡的可人。

      陈母怜惜得很,把对李嫂的愧疚加倍补偿到她身上,舍不得让她做伙计:“不瞒你说,我和老爷生了两个闺女,愣是没有一个你这样可人的甜心儿。一个是钢筋铁打似的倔驴,一个是三拳打不出响屁的闷葫芦,我这命哟。”

      钢筋铁打似的倔驴是留洋几余年仍未回国的陈静,三拳打不出响屁的闷葫芦自然指的是陈香了。

      小女佣大为惶恐。

      “你别紧张,快让我瞧瞧,天下有这般标致的美人胚子,我与你实在有缘的紧。”

      陈母最终决定拿小女佣当半个女儿疼,没两日直接收作养女,活儿也不让干了,连入学手续都给包办了。

      没有人知道春天从什么地方开始。大概是在塞北来的多水的荒野,在洞庭湖以南,春天形成了、蓬勃了、蔓延开来了,在向北伸展时,步伐越来越有力,色调越来越鲜明。

      在这里,民国的南端,春天的来临并不突然,不像有些新英格兰山谷那样,刹那之间便开满了罂粟和毛茛的花。时令的递嬗是缓慢的,季节的钟摆摆得慢,摆动的弧形线也不那么长。

      陈香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特意挑插图多的,爬上飘窗台,缩起双脚,像土耳其人那样盘腿坐下,将粉蓝色的芍药图案的窗帘完全拉拢,把自己加倍隐藏起来。

      在她右侧,窗幔的褶皱挡住她的视线,左侧,明亮的玻璃窗庇护着她,使她既免受雨水的侵害,又不与外界隔绝。

      在翻书的间隙,陈香抬头看初春下午的景色,只见远方白茫茫一片云雾,近处湿漉漉一块草地和受风雨袭击的灌木。一阵持久的风,驱赶着如注的雨,横空扫过,丝毫不见韩退之诗中“天街小雨润如酥”的弱小。

      她的膝头摊着比尤伊克的书,心里乐滋滋的,至少是自得其乐,就怕别人来打扰。

      但打扰来得很快,陈母亲自用水晶盘盛了切成丁的新鲜芒果,送进来,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香香,你在哪呢?快来尝尝这芒果,酸甜口的,凤兰说你最近胃口不怎么好,妈特地叫人从海南运来的。”

      陈香突然拉开帘,把母亲吓了一跳:“妈,我芒果过敏,不能吃。”

      陈母是个保养得当的中年妇人,头发和眼睛依旧乌黑,有着这个年纪本不该具备的端正的五官和光洁的皮肤,但她任性急躁,缺乏原则性和正义感。

      她神色微僵,又立即堆上笑脸:“我记错了,是你妹妹爱吃,那你喜欢吃什么?草莓,金桔,梨,还是车厘子?妈让凤兰去买。”

      陈香重又低头看书,导言中的文字与插图相配,两艘轮船停泊在水波不兴的海面上,魔鬼从身后按住窃贼的背包,那模样实在可怕,她赶紧翻了过去。每幅画都是一个故事,由于她理解力不足,欣赏水平有限,它们往往显得神秘莫测,但无不趣味盎然。

      陈母搓搓手,重新吸引她的注意:“李嫂女儿的名字一直没定下来,如今她又要上学,她家里没什么文化,妈想让你帮起个好名字。”

      陈香下意识地打岔:“妈,我是内务府吗,还得给人拟名牌?”

      陈母顿时拉下脸:“陈香!一天天问你点事跟供祖宗似的,你看谁家闺女天天敢跟妈臭脸,给你惯坏了……”

      “哎呀呀,我又没说不取,陈李怎么样,正好可以纪念李嫂。”

      “不必这么麻烦。”

      陈香终于懂她的意思了,既要面上好听好看,还要时刻提醒她牢记陈家的布施恩泽,她是攀附女萝草的菟丝花,应念知遇之恩,一诺千金。

      “那就,陈姣吧?幸得天命天姣相助,承恩深重,应晓以报酬。”

      陈母闻弦歌而知雅意:“不错,赶明儿你对人家好点,不许欺负姣姣儿。”

      陈香搁下笔,端详那幅牡丹图,看母亲欢天喜地地带着她的芒果丁出去了。

      虽然知道母亲秉性如此,陈香心里仍有些难过。她确实是在尽力养成一种比较单纯随和的习性,活泼可爱的举止,也就是更开朗、更大方、更自然些,但陈母当真不让她享受那些只配给予快乐知足孩子们的特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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