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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 ...

  •   【自娱自乐存起来自己看的,也不发表~请大家绕道不要看啦,谢谢!】

      白清欢站在大榕树阴凉处,捡起一片宽大的落叶轻轻摇着,不时张望周遭来往行人,她扭头瞧新鲜玩意儿间,便不经意听见不远处的仨个小哥儿正蹲在路边闲聊谈天。

      年少的周闲拿起一根枯枝,才泥地里磕磕绊绊地写着字,一笔一划,虽有些生疏,但字写的很周正。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白清欢凑过去,好奇地看着泥地上的那些字,一字一字地念出他所写的诗词。

      小哥儿本就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仰头去瞧身后人,跌入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里,她穿着一件白绸小洋裙,领口的纽扣还金晃晃的耀眼,囫囵一看便知是个富家小姐。他差点手里的树枝掰断,瞪圆了眼睛,毫不顾忌地盯着她看。

      很久之后,周闲回忆起初见那日的场景,见到白清欢的那一刻,感觉腐烂的心里掀起了一场泛着阳光泡沫的海啸,可他就静静站着,怔忡地盯着她,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这个年纪的姑娘,各有各的漂亮法,有的眉目清冷,像初春雪水融入眼眸,有的笑一笑,便觉漫山遍野的风声都要消熄。而跟前的姑娘生得像洋人,个头比他矮上半个头,笑靥清甜,天生绵软,五官却出奇得立体标准,眼瞳是淡淡的蜜棕色,身上生着浅浅的花香味,看着她,就像看见天边的一团云,在澄澈明媚的阳光下绮丽非常。

      她细细看字,双手背在身后,颇有书塾老先生巡堂的架势,细细品味欣赏了一番才道:"字虽然不得章法,但你喜欢这首词,看得出来你是个骨子硬,有志气的,少年意气在这乱世中最是难得。跑码头的小哥会念诗识字,倒是稀奇。"

      周闲呆愣地听着她说话,虽然她说话声音很好听,跟歌儿曲儿似的,但他并没有听懂多少,耿着脖子质问一句:"你,你谁啊?"

      今日阳光和煦,细碎又明媚,白清欢和着阳光打量着小哥,虽然穿着粗布衣裳,脸上有邋遢污渍,但不难看出他浓眉星目,丰神俊朗的,是个英俊的。她看了他好一会儿,没有回答他,直到对方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了。

      她朝他莞尔一笑,问道:"你在十六铺做工?"

      周闲看着白清欢那张好看的跟画似的脸,想着这种富家小姐都喜欢看的样子,佯装着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一句顺溜话。

      他如捣蒜般点头,道:"啊,对,就在码头做做苦力,当当包打听之类的。"

      白清欢点点头,目光又自上而下地打量他,挪步绕着他走,将他全身看了个干净,周闲不太自然地僵在了原地,任她赏看。他有些不适,眉头依然紧锁,但想着一线富贵的生机,只能硬着头皮隐忍了下来。

      白清欢巧笑嫣然,朝他颔首:"你别躲,抬眼我好好瞧瞧。"

      周闲"啊"了一下,生涩地对上她的眼,只相视几秒,他颇感尴尬地笑了笑,挠挠头,不解她的举动。

      白清欢往后退了几步,微微抿唇,问道:"你,叫什么?"

      "周,周闲。"

      "家里有几口人?"

      他顿了顿,摇摇头,满不在意:"就我一个,爹妈早不在了。"
      她眼底里带着笑,轻轻唤了一遍他的名字,而后,笑吟吟道:"你跟我回家吧。"

      白清欢声音温软细腻,说话轻缓婉转,但这话没头没尾的,杀伤力委实是大,浑将周闲的脑袋炸懵了。

      他暗自窃喜,哼笑着重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们庄子里正缺伙计,你瞧着你机灵又壮实,又识字又有志气的,甚是不错。"

      白清欢眼里有欣赏的意味,笑靥浅生:"梁先生曰'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昏庸者散播污蔑国家的无耻滥言,国将不国,就有无知的缘故,跟我回家,我教你识字读书,可好?"

      白清欢说起这些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一改方才的灵动俏皮,变得有些激动,她脸上有坚定的意味,目光铿锵如星闪烁,有希冀的光芒。金黄细碎的晨光撒在她身上,像淡淡几笔浓墨重彩的油画。

      周闲眉心不可察觉地一跳。"小闲,跟我回家吧。"

      白清欢唇角淡淡勾起温和恬静,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你不必着急回答,可以考虑一下。"

      "你当真的?"周闲半信半疑地睨她,还是问了一遍。

      白清欢拿手抵在额前挡着阳光,对他道:"我为何要谁骗你?你还怕我卖了你不成?放心,这儿是上海滩,又不是大清国,不需要你签卖身契,也不把你当奴才使唤,可安心了?"

      周闲提防着白清欢话语真伪,他没怎么念过书,脑袋紧实,一时间也辨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挣扎了片刻,也没有对于自己“吃软饭”的向往的唾弃,想着这或许是一次逆改天命的机会。

      他突然回过身,挺直胸脯朝白清欢走近了几步,周周正正地朝她鞠了鞠躬,算是答应了。

      白清欢伸出手,与周闲相握,小姑娘梨涡浅淡,跟渗着蜜糖似的,曼声地自我介绍道:"我叫白清欢,以后就是你的小姐啦。"

      好在,白清欢不是人牙子,真的把他带回了家。

      伙计叫停了一辆黄包车,白清欢往旁边摊了摊手,周闲极有眼力见地扶着她登车,他有些新奇地抚了抚黄包车的把手,这还是头一回做人力车有些激动,双手不停在膝上粗布摩擦,眼睛不停地四处张望。

      上海滩是个吃人不吐骨的修罗场,不少人拼了命都想闯进来看一看,如今得了这个狗屎运,周闲心里别提多高兴,还谋算着要去礼拜堂谢过天神我主。

      黄包车载着二人在上海大街巷中穿行,于是白清欢闲着拿话问他:"今年多大了?"

      "十六。"

      "本地人?"

      "是。"

      "读过书么?"

      "我娘以前在村长家里做工,跟着那家少爷学了些文字,我也就会那么点儿。后来爹娘都没了,我又没文化,就只能混社会谋生计,那些文绉绉的我又派不上用场,就没再怎么看。"

      白清欢好奇问:"就没想过找一份更好的工?在十六铺可不是长久之计。"

      “这不是,为着遇到小姐么?"

      她听到这话,侧过头打量周闲神色,眨了眨眼睛就忍不住笑了:"年轻的人就该读书,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就该多识草木,少识人心。国将有难,我们人微言轻,既不能为家国献身,就要多看看书,升华升华思想。以后啊,为国家做贡献,哪怕是微薄的也好。"

      周闲沉默着,低头扣弄着指身的厚茧子,白清欢垂眸瞥了一眼:"没事,我可以教你。"

      那时候白老爷还没当上市长,但在公共租界那也是响当当的大户人家,一则靠着他那苏格兰贵族的洋人太太,二则他自己担任上海市的外交官一职,就连置办的宅子也很气派,是一座四层的花园独栋洋房。

      唯一一点不好是,家里除了白清欢一个女儿,还有位不讨喜的堂小姐,打他进门起便偷偷摸摸地躲在楼梯间,露一双小眼睛肆意窥视,令他很不爽。

      周闲进了卫生间好好洗漱了一遍,捧着那块圆润的香胰子闻了又闻,是力士的香皂,是不少女影星打广告的那个有名的牌子。他小心地拿水化开一点点,捧着稀释的皂水在身上搓拭,玫瑰味在热气升腾间散开,仿佛觉得整个人人都升华了一般,无比美妙惬意。

      他穿上了青灰色的大襟右衽长衫,映衬他挺拔身板,温润飘逸的长衫亦平添些许文人风骨,敛去了不少粗鲁锐气。周闲仔细地将扣子扣齐整,捋平褶皱后才出房门去。

      周闲环顾客厅,头顶是巨大精致的水晶吊灯,地上铺着花纹繁缚的土耳其地毯,一室光亮辉煌,却少了点烟火气。

      他站在楼梯口前进退维谷,女佣优昙正好从楼上下来,叫住了他:"小闲对伐?小姐正叫你呢,跟我来。"

      白清欢的房子在西边尽头,一入门便看见宽阔的阳台,和一张占据房间一半的床。白清欢坐在单人沙发上搂着抱枕看书,案几旁暖黄光投洒着,笼着她的脸庞。

      周闲伶仃地站在门口,脸上做出怯怯的表情,余光则肆无忌惮地把她房间里值钱的阿物看了个遍。

      白清欢心里赞叹他有规矩,知道姑娘家的房间不能随意进,她便合起书站起:"乍一打扮,还是个很俊朗的小哥嘛,不错不错。"

      周闲嗯了一声,随即问:“小姐需要我帮忙做什么活儿?”

      白清欢唇边捻着笑,引着周闲下楼到餐厅:"不着急,咱们先吃饭。"

      周闲开始盘算白清欢的打算了,把一个伙计接回家后,先是吩咐了梳洗,又安排了吃饭的,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对待他这么好,倒让他狐疑的心里不安了。

      周闲看着餐桌上的餐具摆设,亦是惊掉了下巴,金色的烛台,洁白的餐巾,泛着白光的银制刀叉调羹,碟子里盛着一块牛扒和几块时蔬,看上去很是单调。

      他开始怀念热腾腾的生煎和沈大成的桂花条头糕了。

      周闲快步走到她前面,替她搬了椅子,他盯着面前的刀叉,有些局促。

      白清欢给他夹了块餐包:"放心吃,不够就叫优昙帮你盛,不用客气,把这儿当家就好。"

      周闲虽没经过好的教育,但做人还是有数的,寄人篱下,又怎可能真的把自己当主人,他面上也没有拂白清欢的面子,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看着白清欢左手拿叉子,右手拿餐刀地切牛扒,有样学样地跟着做,用了蛮力与牛扒抗衡,连着牛筋的牛肉死活切不开,牛扒不听话地在碟子里移动,汁水溅湿了餐巾。

      "牛扒要顺着纹路切,像这样。"白清欢示范了一次,利落地切下一小块,放入嘴里。

      周闲不理解为什么洋人会喜欢吃这种玩意,又硬又寡淡,肉里还渗着血丝,中国菜哪一盘子不比牛扒面包强多了。他咽了口唾沫,双手握住刀叉,又重新试着一次,动作生疏磕绊,但还是勉强切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

      "这才哪跟哪儿,以后我多教你些。"白清欢舀了一口蔬菜汤:"以后你就住这儿,早上就跟着优昙去庄子里帮衬,得空我就教你看书学文,喜欢洋文么?我会英语和法语,也可以教你。"

      这话说的颇有一家之主的模样,果然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女儿,温婉端庄,举止得体,一派闺秀小姐风范,往椅子上一坐,甫一开口便很有当家的气派了。

      周闲道:"多谢小姐,我一定好好学。"

      白清欢笑了:"好说好说,虽说以后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规矩还是要有的,没有允许不许上四楼,碰着papa动脾气你也不能回嘴,更不能动手。平日里跟着优昙学打点庄子里的事,对向樱堂妹要和对我一样恭敬客气,估摸就这些了。"

      对于周闲的到来,她心里还是高兴的,家里添副碗筷尚不是负担,能替家里分担活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她看重他胸腔有燃烧的热血,还有一身坚硬的骨,好玉需要雕琢,白清欢相信自己的眼光,一定没错。

      "我知道,你以前是混江湖的,重情重义气,但往后你的江湖关系,便不要摆到明面上来了,没得坏了咱家名声。"

      白清欢手指点在唇上,做噤声的动作,眯着眼睛冲他笑,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可以偷偷见你的兄弟,偷偷的。"

      而后,白清欢调开视线:"有事儿你可以找优昙,她弄不齐的便找我,小姐给你撑腰。"

      周闲心头蓦地一暖,真心的。他咬着叉子定定地看着白清欢,觉得鼻头酸酸的,没敢再看她第二眼,低下头叉起几块牛肉塞了满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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