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来救我的》三龄茸茸

22、电影

　　三门课程全部见识完毕之后，对于上课的期待大大减少。
　　首先是色彩，不管是难度还是老师都一言难尽，导致众人到了现在，看到课程表上的色彩二字还是想摔笔。
　　速写的人物已经穿上了衣服，色彩开始学习静物，水果和静物练了一段时间，课堂氛围相比其它压抑极了。
　　速写平平无奇，色彩避之不及，唯有素描，怀翎笔下的鳄鱼大哥和仓鼠小弟又被贴到了作品展示墙，靠着强烈的对比吸引了一众学生的目光。
　　算是在艰难的学习过程中，让怀翎稍微有点成就感的一件事了。
　　柳木息也有了很大的进步，俗话说近朱者赤，与怀翎在一起天天开小灶的结果就是，柳木息的静物组合画已经画得很不错了。
　　除了虚实还有点不分、线条还有点僵硬之外，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形体更是非常精准。
　　庄老师都说，柳木息可以很快进入精微素描了。
　　而在他进入精微素描之前，怀翎他们已经开始学习头像了。
　　但因为头像的学习时间会非常之长，期间还要不停的回旋往复，一次次再从打形开始练，练完外形练内形，练完8k练4k。
　　庄老师当时笑眯眯的拍着柳木息的肩膀，感叹不出意外的话，柳木息可以赶上他们的进度。
　　这天晚自习上课前，怀翎正坐在位置上低头练速写人体，短短半个小时，他已经打了六个哈欠，眼里的泪蒙了厚厚几层，眨都眨不掉，沾在睫毛和眼角。
　　班里有聚在一起打牌的、下棋的、聊八卦的，灯光明亮，热闹一片。
　　身边突然站了个人，怀翎想都没想，下意识小声喊了句，“柳木息？”
　　“我可不是。”
　　温和的声音响起，怀翎瞬间抬头看去。
　　韩明看看柳木息的座位，问道，“可以坐吗？”
　　怀翎：？
　　问他干什么？
　　他拍拍那凳子，“可以啊，坐。”
　　韩明坐下后小声跟他透露，“小道消息，听不听？”
　　怀翎眼睛一亮，放下速写板和速写笔，凑近道，“什么？”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一定。”韩明压低了声音，“你知不知道……”
　　“晚自习！”
　　“看电影！”
　　咋咋呼呼的喊声从门外传来，周一含一看就是飞奔过来的，气喘吁吁，脸都因为兴奋一片通红。
　　这句话瞬间在班里引起轰动。
　　“……”怀翎瞪大了眼睛，立刻看向韩明，“真的假的？”
　　韩明点点头。
　　“你是想说这事儿？”
　　“嗯，但我不太确定，所以只想先告诉你。”
　　担心是空欢喜一场。
　　扭头去看周一含，对方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左窜窜右窜窜，每个人堆都混进去知会了一嗓子，现在班里的气氛都被调动了起来。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上的动作和正在八卦的话题，段需词手里还抓着牌，眼中兴奋的光遮都遮不住，询问消息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我去问老樊了，他亲口跟我说的！”周一含高兴地摇头晃脑，恨不得绕着暮光飞三圈。
　　班里响起一片欢呼声，门口探头看过来的路过同学都被炫耀了一番。
　　那同学竖了个中指走了，班里人还在傻乐。
　　周一含迈着开心的步伐走到韩明和怀翎身边，眉飞色舞地通知，“今天晚自习看电影。”
　　韩明点点头，“我们知道了。”
　　他看了看，自己坐的是柳木息的位置，周围已经没有空着的板凳了，于是拍拍自己的腿，示意周一含可以坐他腿上。
　　周一含扭头看看怀翎。
　　怀翎：？？
　　“坐啊。”
　　又不是他的腿。
　　周一含于是十分不客气地坐下了，咧着嘴笑，一颗小虎牙露在外面藏都藏不住，开始跟两人说与庄老师的对峙有多“惊险。”
　　“……然后他就说，要罚我打五张形当课下作业。”
　　“我当时毅然决然为了班级利益奋战到底，我直接来了一句……”
　　情节大起大落，人物情绪十分饱满，去了不过十分钟，他愣是讲出了个长达一个小时的大冒险。
　　柳木息洗完手，正甩着水进门，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班里不一样的气氛。
　　接着就看到了坐在自己位置上抱成一团的两人，和一副认真倾听模样的怀翎。
　　他走过去，怀翎抬头看他，也拍拍自己的腿。灯光照进他眼里，几个圆圆的光点映在黑色的瞳孔中，柳木息也在。
　　柳木息嘴角一抽，在脑子里对比了下他们两人的体型，示意让怀翎起身。
　　怀翎不明所以地站起来，柳木息坐到他的板凳上，有样学样地拍拍自己的大腿，勾着眼尾看他。
　　怀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脸热，但他又觉得自己这时候拒绝会很尴尬，还是乖乖地坐到了柳木息腿上。
　　但他不好意思坐太实，控制着身体虚虚坐在上面。
　　柳木息从鼻腔呼出一声不明意义的轻笑，用胳膊抱住他的腰，将人牢牢压在腿上。
　　怀翎身体一僵。
　　“这是在说什么？”柳木息下巴抵在他温热的颈间，软绒绒的毛衣垫在下面，嗅着若隐若现的清浅香味，悄声问道。
　　“……”怀翎一顿，脑袋微不可察地偏了偏，“晚，自习看电影。”
　　柳木息继续问，“结巴什么？坐得不舒服吗？”
　　怀翎不自觉地缩着肩膀，刚要摇头，身子突然被颠了一下。
　　他一惊，立马抓住了柳木息扶在腰间的手。
　　“吓死了，”怀翎小小声嘟囔，“干什么颠我……”
　　他突然想到什么，话音一转，“柳木息，我重了吗？”
　　柳木息：“很轻。”还热乎乎的。
　　说完，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证明怀翎真的很轻，他又颠了一下。
　　怀翎：“……”
　　那我还是重一点吧。
　　“啊！对了！”周一含和庄老师的唇枪舌战还没讲完，突然一拍脑袋，“看电影咋没零食！”
　　他一下子从韩明腿上蹦下来，站直了身子，“有没有要下去买零食的？”
　　“我去吧。”韩明坐累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也去问问老段。”
　　“我就算了。”怀翎从柳木息腿上脱身，轻轻松了一口气，欲盖弥彰地又去问也已经站起身的人，“你呢？”
　　柳木息摇摇头。
　　怀翎不去是因为自己囤的有，柳木息则是单纯因为不喜欢吃。
　　周一含拽着韩明去找段需词，急切道，“快快快，一会儿小店该关门啦！”
　　韩明一边顺从地被拽着走，一边还不忘询问道，“有没有要我们帮忙带的？”
　　怀翎冲他们摆摆手。
　　他坐回自己座位上，“你猜今晚看什么电影？”
　　柳木息想了想，“鬼片吧。”
　　“有可能，”怀翎道，“这种同学聚在一起的场合，大概率都会看鬼片。”
　　柳木息道，“你害怕吗？”
　　他想知道怀翎对“鬼”的态度。
　　“害怕。”怀翎不带丝毫犹豫地点头，“但我挺喜欢看的，只要不让我看到鬼。”
　　柳木息忍俊不禁，“看不到鬼，算什么鬼片。”
　　怀翎：“其实我也不是怕鬼，我就是怕长得吓人的东西。”
　　“如果鬼都长你这样，我就不怕了。”
　　柳木息眸中带笑，“你还有害怕的东西吗？”
　　“那可多了。”怀翎毫不谦虚，但并没有说出自己还怕些什么。
　　也许是怕的太多了，无法一一列举。
　　虫子啊蝴蝶啊大片的血和没人的地方，有时候人多了也不自在。
　　也怕披着羊皮的狼。一切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生物，只要不让他看见内里，他的恐惧就会被稍稍掩盖。
　　但只要去细想，就比鬼怪还要吓人。
　　怀翎思想渐渐深入。
　　没过多久，他晃晃脑袋，提醒自己，这个世界还是充满美好的。
　　要对生活保持希望和热爱。
　　怀翎不断提醒自己，不要被因病情产生的想法给牵着鼻子走。
　　没过多久，画室门被推开，庄老师摆了个pose往里挪了几步，将不停窜冷气的门口堵上，帅气一挥手，“今 天晚上 看电影！”
　　有些胖胖的身子摆出这么个姿势，滑稽得好些同学都被他逗笑了。
　　庄老师另一只手颇留悬念的慢慢从兜里伸出来，将手机页面亮给他们看。
　　“看见没！刚下的软件。喝什么饮料我请客！”
　　没等同学欢呼声起，庄老师迅速补充，“别太贵，打工人很辛苦的。”
　　有起哄有调笑，也有男同学佯装怀疑，“怎么想起来给放电影了？”
　　“是我贴心，”庄老师翻了个白眼，“看你们太累了，让你们轻松轻松还招怀疑。”
　　他笑眯眯，“再说，你们最近表现的不错。”
　　怀翎就知道，周一含说的那翻书，水分不小。
　　估计是刚跟庄老师提起来，还没怎么周旋，就被同意了吧。
　　柳木息看到他眼尾那个熟悉的小勾子，下垂的眼尾沟被笑意压成了一条缝，卧蚕微微鼓起，眼睛亮晶晶。
　　不笑的时候看着清润柔和，笑起来这么明亮可爱。
　　柳木息开始接受这些用在怀翎身上毫无违和感的词语。
　　跟两人预想的不错，这种同学聚在一起的场景，恐怖片就是首选。
　　庄老师非常民主地又仔细问了几遍女生能不能接受、会不会害怕。
　　最终定下来了一部最近国外新出很火的恐怖悬疑剧。
　　班级暗下来，窗帘被拉紧，老师坐在墙边塞着耳机玩手机，学生们安静下来后只能听见空调运作的声音。
　　与普通的恐怖片不一样，这部并没有寻常恐怖片里用来博眼球的黄色和暴力，是真的踏踏实实踩在心上的恐惧。
　　从连环杀人案开始，死亡人群越来越多，死法越来越稀奇古怪，离奇到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画面血腥残忍。
　　除去人类的尸体，电影内还时不时出现几个瘆人的画面，有的能直击人的心脏，吓到大脑发白一瞬，有的则是细思极恐，稍微细想就会冒出冷汗。
　　怀翎看得目不转睛，完全投入到了剧情中去，连手里的奶茶都忘了喝。
　　柳木息倒不太认真，漫不经心地仿佛在思考些什么，眼睛虽看着屏幕，思绪不知道绕到了哪里去，余光还时不时看看怀翎。
　　一双从眼眶内暴出来的眼球出现在镜头内，班里有男生女生发出不同声调的尖叫，柳木息扭头去看，怀翎嘴巴微微张着，一副被吓到的模样，但是没有出声。
　　跟柳木息在暮光第二次见到怀翎时的模样差不多，也是被吓到了，但不出声。
　　“害怕了？”柳木息凑近怀翎的耳朵。
　　怀翎受惊地躲了下。
　　为了更有氛围，班里的灯早就被关掉了，只有电脑屏幕能投出点光亮。
　　但本就不是什么色调很明亮的电影，投出的那点昏暗的光只能将自己脸前的人看得很清楚。
　　他看着柳木息，半边脸被微弱的光照亮，眸色很深，里面似有黑色的海水涌动，另半边脸藏匿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怀翎胡乱点点头，怀里温热的奶茶让他觉得抓住了什么很有安全感的东西。
　　“你觉得凶手是谁啊？”
　　柳木息啊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垂下，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阴影，“这要是猜对了，算剧透吧。”
　　他瞥一眼屏幕，里面眼球爆出、躯体僵硬的尸体直挺挺躺在血泊里，血腥的画面激不起他内心波澜，唯有疑惑。
　　怀翎皱着眉，眼睛眯的都快合上了，整张脸可以说快要皱在一起，身子还往后倾，显然是不太想看这种画面。
　　柳木息余光窥着他的反应，心里默默发笑。视线都重归屏幕了，有一搭没一搭思索剧情的时候，不小心想到怀翎就在心里笑一会儿。
　　身后突然传来椅子挪动的尖细声。
　　柳木息不关心，却把注意力彻底放到怀翎身上。
　　不出他所料，又害怕了。
　　怀翎屏息一秒。
　　在这一秒里，他想起自己和柳木息是坐在最后一排。
　　换言之，后面应该没有人了……
　　他指尖攥紧，扭过头去——
　　周一含和韩明。
　　“？”
　　“吓死我了……”怀翎小声嘀咕，悄悄给自己顺气，随即用气声凑近问，“你们这么移到这来了？”
　　周一含眼神飘忽神情呆滞心不在焉，“你说，瓜子壳扔地上是值日生扫吗？”
　　“……”
　　怀翎：“啊？”
　　这边好像问不出来什么，怀翎转移目标看向韩明，“他怎么了？”
　　韩明摇摇头，“从电影死第一个人开始，他就一直在跟我说些不太聪明的话。怕打扰到其他人，我们就挪到这儿来了。”
　　怀翎没想明白，“为什么？”
　　“应该是害怕，这是一含惯用的转移注意法。”
　　“……”
　　“噗。”
　　奇了怪，周一含在这时对其它全部回以牛头不对马嘴的态度，唯独对笑声非常敏感。
　　他目光一下看过来，“谁！谁笑我了！我不怕鬼，是这片子太无聊了我解闷才找话题说话的不要误会我！”
　　很标准的一个大破防。
　　怀翎移开视线，“应该是电影里有人在笑。”
　　此时电影内正死到不知道第几个人。
　　周一含张开嘴，目光呆滞，“今晚睡觉吃水饺不沾鞋油……”
　　韩明低声对牛弹琴，“一含别这样，太像傻子了。”
　　……
　　怀翎听了几耳朵笑话，不再管两人之间会再发生什么对话，看向柳木息，“我刚刚有错过什么内容吗？”
　　柳木息歪头想想，“没有，就是死人而已。”
　　“啊，又死人了？”怀翎一脸一言难尽。
　　正当他想再次开口时，身后突然蹿出个声音！
　　“你是不是也害怕！我就知道！”周一含目露凶光，“我可不害怕加个‘也’字只是为了共情你而已不要多想你如果害怕的话我可以教你怎么转移注意力你知不知道转移注意力的精髓在哪……”
　　韩明无奈。要是语文考试的时候语言组织能力也这样就好了。
　　精髓……
　　怀翎没有犹豫，“变成笨蛋？”
　　柳木息再次心里一乐。
　　耳听着后面周一含又要摒弃标点符号开始一顿自证了，柳木息揉揉耳朵，“屏幕那个画面……”
　　周一含关掉听觉。
　　放空，“阿弥陀佛阿弥陀螺额米豆腐偶的大鹅……”
　　身边韩明收回想法。
　　考试还是正常发挥吧。
　　过了小半会儿，这边窃窃私语，而那边怀翎已经询问完毕刚才错过的剧情，正要投入进去继续观影。
　　身后又是一阵熟悉的板凳挪动声。
　　“？”
　　他这次没有犹豫地看过去，发现是段需词和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
　　似乎是他目光中的疑惑意味太过明显，段需词点点女生的肩膀，跟他介绍道，“她是我的女朋友，叶姿。”
　　段需词的介绍意外很正经，跟平时吊儿郎当的态度不一样。
　　看来两人感情很好。
　　怀翎冲女生点点头。
　　叶姿是个长发的清秀女孩，看起来有些腼腆，很乖巧的模样。
　　“你好。”
　　“你好。”女生冲他抿唇笑，“我记得你，叫怀翎。”
　　怀翎礼貌道谢。
　　身侧插进一道声音，周一含已经从痴呆状态回归正常，找到可以名正言顺聊天的话题，直接进入他们的聊天框，探了个脑袋过来八卦，“所以所以，你们挪后头干啥来了？”
　　段需词怼一把他的脑袋，强迫对方撤离聊天框，“情侣的事少打听！”
　　指尖被勾动，叶姿拿着奶茶正抬眼看他。
　　段需词瞬间坐直，语气关切声调温和，“怎么了？喝冰的难受了？要不要喝我的，我还没拆，这杯热的……”
　　周一含：“。”
　　恨这个世界。
　　噢。怀翎懂了。
　　坐后面方便他们谈恋爱了。
　　“唉，”他老神在在地叹口气，靠近柳木息耳语，“后排只有我们在认真看电影。”
　　“嗯哼。”柳木息垂眸笑着看他被荧幕晕亮的面颊和嘀嘀咕咕开合的唇瓣。
　　“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