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来救我的》三龄茸茸

17、地瓜干

　　怀翎认真的一一比对，目光一遍遍扫过颜料封膜上的颜色名，再放到与纸上对应的位置。
　　他这边踏踏实实的自己挨个找、挨个换，没注意到隔壁柳木息已经开始作弊了。
　　柳木息的瞳孔中飘出一缕细薄的黑雾，慢慢变深变长。
　　黑雾渐渐扩散，覆盖着包住那张挤满色块的纸。
　　他低着头，两只手不紧不慢地摆弄着盒中的颜料，即使没有看纸也能一一摆放正确。
　　手下摆着，他注意力发散，听到了周边许多同学的对话。
　　有些声音很大，有些就如同窃窃私语，藏在其它声音下。
　　——“听说了吗，隔壁班班主任收了他们班男寝一口锅……”
　　“这么奇葩！我们寝室能用锅吗？”
　　——“今天食堂踩雷了一个窗口，那个小馄饨，难吃得要命！”
　　“那我避雷了。”
　　——“好想吃汤圆啊。”
　　“我也想吃了，晚上一起去呗。”
　　——“刚刚在楼下看到养在学校的猫了，雪白雪白的，可胖了，还不怕人，超级可爱！”
　　“学校还有一只小灰猫，看到人就喵喵叫，声音特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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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翎刚摆完三排，就被人拍了拍肩膀，转而去看，惊奇发现柳木息已经摆完了。
　　“你摆完了？”原本只是偏圆的眼睛此时被瞪得滴溜溜，尾音都带了点拐弯。
　　柳木息已经恢复平常，“摆完了，我赢啦？”
　　怀翎小小的不甘心促使他草草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摆错，检查的时间比摆放的时间都长。
　　他愿赌服输，“好吧，我请你吃饭。”
　　“今天下午吗？”
　　柳木息摇摇头，“今天晚上吧，请我吃夜宵。”
　　怀翎想了想。
　　他还没在晚上下过一楼买东西呢，之前是因为懒，现在刚好可以趁着这次去一趟。
　　晚上的食堂，应该会挺热闹的。
　　“好啊。”
　　*
　　直到中午教学时间结束，下午开始上速写课时，怀翎才猛然注意到。
　　他没有买速写板，也没有买速写纸。
　　将厚实的素描纸贴到画板上，尴尬的速写课就这么开始了。
　　因为都在忙着色彩课的准备，班里很多同学都忘记了距离自己更近的速写课，一项关于速写的工具都没买，被第一次见面的速写老师好一顿阴阳怪气，听得同学们都默默低下了头。
　　下午放学，作业被交上去。
　　饭后。
　　怀翎跟柳木息进了班，没多大一会儿，庄老师就走进来叫走了几个男生，说是要把合完班之后空下来的班级桌椅都搬一搬，送到其他桌椅不够的班里去。
　　柳木息连同怀翎的室友段需词都被叫走了。
　　怀翎坐到位置上，把两人的速写工具摆放整齐，坐在座位上开始练速写。
　　他形才打完没多久，就感觉有人站在了自己身后。
　　不过同学站在后面看画是很常见的一件事，怀翎没在意。
　　不过几秒钟，后面的人开始往旁边走。
　　柳木息的座位上贴着练习画的静物素描。怀翎有点在意，眼神瞥到那两人，发现是没见过的面孔，应该是别班的同学。
　　是两个男生，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善意，手指指点点面前的素描画，啧声说着什么。
　　怀翎倾倾身子，竖起耳朵去听。
　　结果听了还不如不听。
　　两人不客气地指点评价着面前的画，嘴里尽是些不讨喜的话。
　　“这种画还在一班待着？”
　　“还是静物，好low！”
　　“连我们班的最低档都不如，这种实力老王还整天拿他们跟我们比？”
　　“到时候分了美院班，指不定还没我们班进的多。”
　　两人说着说着笑起来。
　　怀翎站在一边，没有将不悦表现出来。
　　画作被别人点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但点评是点评，跟炫耀优越感、辱骂和讽刺可不一样。
　　他可以接受犀利的评价和不留情的指错，但不能接受无缘由的攀比和拉踩。
　　虽然不是自己的画，但柳木息的素描是他在看的，四舍五入就是在骂他。
　　“抱歉，”怀翎罕见地掺了事儿，保持语气温和态度友好，“我们班禁止外人进入的。”
　　这画的水平可比你们的情商高多了。
　　“哈？”其中一个男生扯着嘴角，“画得那么差还怕别人偷师？”
　　“是怕被别人发现一班的真实水平吧。”另一个附和完，小声笑起来。
　　好——莫名其妙的人和莫名其妙的恶意。
　　怀翎感觉自己动气了，表情都皱起来，“一班的水平又不是靠拉踩拉出来的。”
　　“嘴臭又能拉，你们班味道应该不好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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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
　　“这最后一包你就让给我了，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啊。”
　　周一含手里拿着包烤地瓜片，咔嚓咔嚓说着话。
　　“没关系，你嘴里过意得去就好。”韩明推开班级门。
　　“嗐说这话，”周一含凑过去把包装口往韩明嘴角怼，“那你也吃，咱俩一加一半！”
　　韩明低下头，把烤得干脆的地瓜片咬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咬开，包装袋突然被猛地移动，含在嘴里的地瓜片一下裂开，细薄的边角猝不及防地在嘴角留了道划痕。
　　“嘶……一含，”他捂住嘴，看向罪魁祸首，“怎么了？你手抖？”
　　周一含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不远处坐在座位上的怀翎，怀翎旁边还站着两个表情凶神恶煞的同学，看着就不是个好样儿。
　　怎么看都是他俩在找茬，怀翎受了欺负。
　　“韩明明你快看你看！”周一含快速且使劲地拍拍韩明肩膀，短短一分钟内给人带来了两次伤害。
　　韩明放下手看去。
　　“韩明明你……”周一含扭过头，倒吸一口气，“怀翎被欺负，你就这么恨吗？嘴角都咬破了？”
　　韩明看他一眼，“是你弄破的。”
　　“我靠……”周一含张圆嘴巴，“你别整造谣这套，我就算咬你也不会咬这种地方啊！”
　　“嗯嗯对对。”韩明拍拍他的头，径直往怀翎那边走。
　　明明是他先起步的，但是视线一抬，周一含竟然已经站在怀翎身边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从他旁边路过的？
　　韩明沉默。
　　“你们哪个班的？素质这么低？”周一含站定一叉腰。
　　“别人说说都不行，听不得把耳朵堵上呗！”那两人一翻白眼。
　　“人说可以，你是吗！”周一含学他翻白眼，偷偷偏过头问怀翎，“他们刚说你什么了？”
　　怀翎拽住他的衣角，“没有，说的是柳木息的画，搞班级拉踩。”
　　“喔。”周一含低头，“你为啥不站起来，这样坐着气势都少一大截。”
　　“……我很少跟人吵架。”怀翎道。
　　“所以——？”
　　“有点腿软。”
　　“……”
　　“咳，”周一含咳嗽一声，眉头一皱，对面前两人道，“拉踩都拉到当事班里头来了，这么想拉你们去厕所啊！”
　　两个男生面色难看，一个声音大了些，“你们什么作风？小肚鸡肠到别人点评点评画都不行了？”
　　“画出来不就是让人评价的吗？还一点说不得了！”
　　但这里毕竟是一班的地盘，他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怕引起众怒，又拉不下脸直接转身离开。
　　而另一边，韩明在座位前上下翻翻，走到几人面前亮出一张素描画，以对他而言算是矫揉造作的语气道，“这张是从你们三班拿过来做修改画用的。”
　　“三班的技术也就这样啊。”
　　怀翎侧头看看那张画，“美院班？能比我们班进得多？你们在自嘲吗？”
　　那两人脸色铁青，但声音小了点，“起码我们班没有还在画静物的新手！”
　　周一含呵呵两声，“那到时候看呗，看美院班是一班人多还是三班人多，切～”
　　“三班直接吊打，分班了你们等着，别最后自己都没进去才好看！”
　　班里人越来越多，两人不敢再说什么，下了战书后骂骂咧咧地走了，还使劲踹了下门。
　　周一含最烦这种摔门的臭脾气，撸起袖子就想追上去，被韩明拉住。
　　“神经病，”他老老实实被拉住，还伸个脖子高声骂，“大傻呗！”
　　“好了好了。”韩明拍拍他的头。
　　“韩明怎么知道他们是三班的？”怀翎松开攥着周一含衣角的手，舒出一口气。
　　要是没有他俩，他应该说不过吧。
　　“我之前逛过三班，他俩当时在笑一个女生的画，我就多看了几眼。”
　　“靠，他们还搞无差别攻击？”周一含呲牙，“等我进了美院班拉爆他们！”
　　“嘁！嘁嘁！”他视线一转，“哎不是，你这画怎么这么眼熟？”
　　“这是你逛三班顺手顺来的？”
　　“这个？”韩明将画举起来，“不是，这是你的。”
　　周一含：“……”
　　“忘了吗？”韩明低头看看，“这是你很久之前在本校练的稿子。”
　　“……”
　　一小声笑从旁边传来，怀翎瞬间憋住，“都是以前画的了，现在画得不是很好看吗。”
　　周一含嘴角夸张向下，“好嘛。”
　　“嗯，一含现在画得很漂亮。”韩明把画收好，认可道。
　　周一含眼睛一亮。
　　班级门被推开，段需词和柳木息前后进门。
　　“怎么都聚一坨了？”段需词甩甩手，“咋了？”
　　“老段！”周一含化身离弦箭，嗖一下窜到段需词面前，“老段我跟你说刚才有俩傻叉，就是三班……”
　　“然后……”
　　“还说什么美院班……”
　　段需词认真听着，柳木息走到怀翎旁边，却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诧异地听完了全程。
　　“怀老师帮我撑腰的？”他微微吃惊。
　　“你……”怀翎抿抿唇，想到了什么，赶忙安抚，“他们没说什么，你画得进步特别多了。”
　　“好呢。”柳木息笑，“谢谢怀老师。”
　　那边两人说到最后，义愤填膺地又跺脚又挥拳的，说什么一定要进美院班一起拉爆他们。
　　最后，两人一起比中指。
　　“傻叉！”
　　“傻叉！”
　　骂完，顺气，结束。
　　“噢……韩明？你这嘴咋了？”段需词一个转眼，看到韩明在默默摸自己的嘴角。
　　闻言，几人视线看向韩明的嘴巴。
　　韩明指腹沾了沾，沾下来一点血迹，“没事，一含不小心弄的。”
　　“嘶……”
　　几人视线微顿，默默点头，“哦……”
　　周一含左看看右看看，“干嘛？不是我咬的！”
　　段需词瞪大眼睛，“你咬的？！”
　　几人又看向身为半个“当事人”的怀翎。
　　怀翎小幅度地快速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双重否定表肯定！快说你知道什么？”
　　“……”
　　柳木息看着那边疯狂否认的周一含，又看看问怀翎借了纸擦嘴的韩明，微微眯眼，莫名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真不是，我没咬他！”周一含一跺脚，看他们故意摆出不相信的样子，笑得都没辩解的力气了。
　　没办法，开始转移话题。
　　手心里的包装袋已经被攥热乎了，他终于想起来还有这个存在，把包装袋怼过去，“老段吃不吃地瓜干？”
　　“吃吧吃吧？”
　　“楼下卖的最后一袋了！”
　　段需词不负所望，立刻被加了“最后一袋”buff的地瓜片吸引注意，“噢噢快给我咪西咪西！”
　　他凑过去，张嘴咬下，听到那边怀翎疑惑的声音，“血怎么还在流呢？到底是怎么伤的啊？”
　　韩明沾沾嘴角，“吃地瓜片吃的。”
　　“……”段需词睁大眼睛，还没咬断松口，口中的地瓜片忽地一晃！
　　“卧槽真的假的？！”周一含一个扭头，看向韩明，“真是我整的啊？咋整的？！”
　　“哎呦对叭起对叭起！”他呜呜地想往这边走。
　　“……”韩明指指段需词，“一含。”
　　“啊什么？”周一含转过头，看到疼红了眼眶的段需词捂着嘴角正怒目相向。
　　韩明：“嗯，就是这么整的。”
　　“……”
　　“柳木息，”怀翎轻叹一口气，“我以后不吃地瓜干了。”
　　柳木息抵住嘴故意噗嗤一笑，“不用，只要不吃他喂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