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告老师》慢餐

4、我兄弟

　　上午最后一节英语课结束，食堂的饭菜已经几乎被一扫而空。
　　曹宇峥：“李琴真他妈拖堂战神，拖那几分钟到底有什么意义？”
　　陈溯两手插兜站在他身后：“意义就是让你吃不到鸭腿。”

　　曹宇峥伸着脖子往前够：“哎哎哎还有还有，还有俩。”
　　刚说完，其中一只就进了别人的盘子里。

　　陈溯笑他：“还有仨人，它能等到你吗少爷。”

　　曹宇峥眼巴巴望着下一位打菜的女生，所幸人家姑娘可能不喜油腻，避开了荤腥。

　　“好了，哥们儿，你吃吗，那腿子。”曹宇峥直接和站他前头的男生搭起话来：“让给我，太饿了。”

　　陈溯:“。。。”
　　前面男生:“我不吃。”

　　“嘿嘿，谢啦。”曹宇峥越过他，继续向下一位进击，拍人家肩膀说：“嘿，哥们儿，能不能把鸭腿让给我。”

　　那人转过头。

　　陈溯愣住。

　　不是，他看我干什么？
　　是曹宇峥拍的他，是曹宇峥丢的人，他看我干什么？

　　俞清舟没说话，转回头，点了两个素菜，走了。

　　曹宇峥如愿以偿拿到鸭腿，两人端着盘子，兜了一大圈才碰上几个吃完的人腾出空位。
　　陈溯正要过去，却被曹宇峥拉住：“又是他。”

　　俞清舟也坐在那张桌子上。

　　陈溯不懂：“你怕他？”
　　曹宇峥眼睛一瞪：“我怕他？！”

　　坐下了。
　　曹宇峥坐在俞清舟旁边，陈溯坐在对面。两人完全将他当空气，聊得甚欢：
　　曹宇峥：“星期五去上网吗？”
　　陈溯：“十一点下晚自习还上网，你劳模啊。”
　　曹宇峥：“也是，困死。”
　　陈溯：“带手机来玩算了。”
　　曹宇峥：“你敢带？”
　　陈溯：“有什么，三班好多人带。”
　　曹宇峥：“你跟三班比，三班人什么不敢。”
　　陈溯：“我就带。”

　　“咳咳。”俞清舟突然打断他们。

　　陈溯脖子一僵，瞪他：“你咳什么？你要告老师？”

　　俞清舟拿起汤碗：“老师刚走过去。”

　　陈溯猛地回过头，刘秉江的后脑勺正好没入门帘。

　　“操，还真是。”曹宇峥笑道：“你说你要是带手机被刘秉江抓住了会怎么样。”
　　陈溯不屑：“我怕他？”
　　曹宇峥：“你刚才头回那么快干嘛。”
　　“滚。”

　　曹宇峥笑着笑着眼睛瞥向右边，“那是高几的？长得还挺可爱。”

　　陈溯用筷子一拨，发现自己打的蒜苗炒牛肉里只有一块小得可怜的牛筋，“分我一半。”
　　曹宇峥:“？你有病啊。人还能分，你不是不喜欢可爱型的么，我看她旁边那个也不错，扎高马尾的，御姐范，适合你。”
　　陈溯一脚踢过去:“我他妈让你鸭腿分我一半。”

　　“......”
　　曹宇峥拿两根筷子按住鸭腿，用劲劈叉，结果肉没分出来，酱汁先溅到了陈溯的脸上。

　　三滴。

　　陈溯一瞬间静止，咬了咬牙。
　　曹宇峥赶紧去摸口袋：“纸纸纸，我没有纸。”
　　“你他妈哪次带纸！”陈溯骂完掏了把裤兜。他自己也没带。

　　这时候俞清舟吃完放下筷子，起身要走。

　　陈溯昂头问他：“喂，有纸吗？”

　　俞清舟端起盘子，转身前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陈溯：“？”
　　曹宇峥乐得憋不住，把好不容易分出来的鸭肉夹给他：“拿手抹两下得了。”

　　陈溯盯着那人决绝的背影，骂了句傻逼，然后直接用手背蹭掉脸上的酱汁，开始埋头干饭。

　　刚吃两口，一小包粉色袋装的餐巾纸突然递到他眼前。

　　“给。”

　　陈溯愣着盯了几秒，这手好看。白皙干净，指骨分明。
　　他抬头，俞清舟把纸放下来，另只手上还捏着饭卡：“没擦干净。”

　　陈溯有点懵。
　　他这是... 特意去买来纸送给他？

　　曹宇峥抿着嘴唇，等到俞清舟走了以后，说：“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受之有愧。”

　　“……”
　　陈溯伸出根手指头戳了戳那包纸:“其实，他也没有很傻逼。”
　　曹宇峥：“确实。”

　　陈溯把纸拿起来，抽出一张擦了擦手背，另外的塞进兜里：“那你欺负他干什么？”
　　曹宇峥:“？是你骂他傻逼。”
　　陈溯:“是你体育课扔他。”

　　*

　　柏中在西城市名声远扬有两个原因，第一因为他是从私立学校里杀出的黑马，第二就是因为它全年无休。

　　说全年无休可能过于夸张了，毕竟有的法定节假日，它是不放也得放，但除此之外，其他各种有可能放假的机会，在柏中领导面前，都是应该想办法免去的。

　　双休被压榨成半天休，时间为周六下午五点四十分，到周日中午十二点三十分。
　　不过尽管如此，也够他们在结束一周的课程后于周六傍晚日落时分放学狂欢了。

　　“今天十块钱三个汉堡！”

　　陈溯站在奶茶店门口，看着源源不断的人涌进那家每周六都促销打折的快餐店。他想不通，汉堡有什么好吃的。

　　“67号好了。”
　　“噢我的，不用装起来。”
　　曹宇峥单肩挎着书包，撕开吸管，说：“咱也去买个汉堡吧，我妈今晚上夜班，我回去了也是点外卖。”

　　陈溯皱眉：“那么多人，得等到什么时候。”

　　“哥买东西还需要排队？”曹宇峥吸了口珍珠，拍拍胸脯走过去。

　　看他从人堆里直接穿到柜台前面，再看到收银的是个长相甜美的小女生，陈溯基本就了然了。
　　三分钟后，曹宇峥满载而归。

　　陈溯:“你可真行，走吧。”
　　曹宇峥攥着纸袋子，站在那一动不动。
　　陈溯转过身：“怎么了？”

　　“不对劲。”曹宇峥抬头，看着陈溯：“里面好像有人。”
　　陈溯：“？你这不废话吗。”
　　曹宇峥拉住他的胳膊往前拽了拽：“我是说里面的院子。”
　　陈溯：“里面还有院子？”

　　曹宇峥才来柏中一个多月就把附近每家店铺的内部构造摸清楚了，陈溯真心佩服。

　　“你怎么知道的？”
　　“罗阳带我进去过。”

　　陈溯一怔：“罗阳？”
　　曹宇峥眼神躲闪：“马上再跟你说。”

　　陈溯看他突然往里挤，慌忙跟上，这家快餐店空间本就小，收银台左边有道窄门，上面明明写着「闲人勿进」，可曹宇峥却十分自然地拧开了门把手，店内工作人员也没有任何阻拦。

　　门后一条黑漆漆的走廊，地面是水泥地，陈溯依稀能看见上头深浅不平，汪着水洼。

　　再往里走就是曹宇峥所说的那个院子。挂着红蓝毛巾的两排置地衣架后面，站着一群人。
　　他们很快注意到有外来者闯入，纷纷统一了视线。

　　罗阳见是熟人，放松警惕道:“哟，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曹宇峥插着口袋:“烟味都熏出来了。”
　　罗阳笑笑，紧接叼上一根烟:“没事儿，我自家的地盘儿，怕谁？”

　　陈溯果然没猜错，这一溜房屋，可能都是罗阳亲爹手下的。理发店，快餐店，文具店，全是他家的租户。

　　“来都来了，一起玩儿呗。”罗阳把身后的人扳扯到前面，胳膊搭上他的肩膀，弯着腰说：“你到底想怎样，就让你抽口烟，你他妈哭什么？我打你了还是骂你了？”

　　看到那张脸，陈溯心口一紧。

　　“你们干嘛呢？”曹宇峥走过去：“你们怎么把他带来了。”

　　俞清舟死死埋着头，两只手捏紧衬衫衣角。
　　他很害怕，陈溯知道这种滋味。

　　罗阳和那群三班的男生初中就是个混混团体，欺负弱小霸／凌同学，是他们常干的事。

　　“交朋友啊，我看我们班俞大神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精神都萎靡了，抽根烟，清醒清醒，我为他好啊。”罗阳说完，低头对着那人的脸吐烟。

　　曹宇峥：“这是柏中，你还以为是你们南星中学呢，收着点吧，别被谁发现举报了。”

　　罗阳咧了咧嘴角：“举报？我？我怎么进来的谁不知道，哪个傻逼会蠢到去举报我。哈哈哈哈....”

　　“俞清舟，你会举报我吗？”罗阳拿下自己嘴里的烟，递过去：“你今天不抽，我就不放你走。”

　　俞清舟摆头躲闪，罗阳捏住他的下巴：
　　“给我抽，张嘴。”

　　曹宇峥刚想制止，却一个挺身差点撞到人。
　　陈溯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一掌将罗阳推得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倒在小弟怀里。

　　罗阳站直腰，冲他发火：“陈溯！你他妈推我干嘛！”

　　陈溯提起滑落到肘腕的书包，挂回肩侧，一手插着兜，另一只手随意地搂住旁边人的脖子，笑：“罗阳，你不认识他吗？”

　　罗阳疑惑：“谁？”

　　曹宇峥也疑惑，站在两方中间不太敢动。

　　陈溯侧头，点了点下巴：“他啊，我兄弟，俞清舟，你不认识吗？”

　　罗阳：“？他什么时候成你兄弟了？陈溯，你故意跟我作对是吧？”

　　陈溯轻笑：“昨天。”
　　“什么？”
　　“昨天成我兄弟的。昨天中午我们还一起在食堂吃饭呢，你没看见吗？”陈溯说着往人家头上摸了摸：“他认我当大哥了，做大哥的当然要护着小弟，你说是吧。”

　　罗阳攥紧拳头，这陈溯八百年没趟过浑水了，今天居然为了一个刚认识不到俩月的人公然挑衅他，这不是找架打是什么？
　　“陈溯，你信不信我能让你明天就退学。”

　　曹宇峥吓得脊背发凉，赶紧开口劝说：“罗阳，都是同班的，没必要，昂。”

　　俞清舟动了动肩膀，有要挣脱的意思，陈溯便加重手劲，搂着他走到罗阳面前，说：
　　“你信不信你明天就能见到绅哥。”

　　罗阳瞳孔微怔，显然是怕了。

　　陈溯笑笑：“所以，能记住了吧，他叫俞清舟，是我陈溯的兄弟。以后柏中谁也不准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