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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界的一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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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董玲说出霍清后许观知的身体都僵硬了几分。
“……什么意思?”
她的眼皮跳个不停,像是预感到了不祥。
片刻后,祈祷室响起了董玲平静的声音。
她没有直接回答许观知的问题,而是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观知,你是心理系的学生,想必你清楚人的情感简单的被划分为正向与负向,对于一个人而言,情绪是组成自身行为与感知的东西,是这个世界上最绝佳的杀人凶器,当一个人的负面情绪占据了上峰那么就会引发精神上的疾病,而你想要杀死一个被负面情绪主导的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能只需要一句话、一个行为,你就能杀死他。”
“织绪者是被情绪主导的物种,你关停过你母亲的黑潮,所以我想你应该明白,在核心死去的那一刻,你的情绪会被侵蚀。”
“你会觉得核心很可怜,并同情核心。”董玲的声音很冷淡:“但事实上核心已经不再是人了,不管生前如何悲惨如何辉煌,在响应了黑潮形成世界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是我们的敌人。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你母亲的结局而受到影响进而走向不正确的道路。
观知,从你在黑潮中见到核心的那一瞬间,你就提前明白了世界上大多数织绪者一生都很难明白的真相。”
“这是不可对外言说的真相。”
这段话像是从天而降的冷水浇在了许观知的头上,她的脑子在这一刻都停止了转动,只有无尽的茫然。
什么叫做……母亲的黑潮?
董玲从抽屉里抽出了一张报纸,往许观知的方向推去。
那是12月24号的报纸,不同于旧社会的黑白报,它是彩色的。
报纸上的大量篇幅都在报道关于银座的黑潮,但是在报纸的角落穿插了一则震惊体标题。
《痛心!幸福巷居民跳楼身亡,原因令人唏嘘!》
据旧社日报报道12月24日知云城幸福巷天台上一名女子在边缘徘徊想要跳楼轻生,有画面显示楼下有人言语刺激他朝她大喊“不跳不是人”,旁边还有人哄然嬉笑。
目击者徐女士称:当天下午就看到女子爬上了天台,之后还有人目睹她情绪崩溃哭泣,“在楼顶抹眼泪,我跟那群人说这是在杀人,根本没有人听我的!人都已经在崩溃边缘了还这样刺激她,真的很可怜。”
事发后,相关部门赶到现场紧急处置,多名目击者向记者证实稍晚些许该女子从高楼跳下不幸身亡。
配图是一张死亡现场的图片,尸体落在地上砸的七零八散,打了马赛克,只能看见她戴着一对绿松石耳环。
是霍清死亡当天的新闻播报。
“观知,我看过相关的资料,知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小孩,你应该能够明白我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吧?”董玲的声线变得很稳,很温和:“关于你母亲的新闻我们已经下压了,曝光的话对你不是好事,这个世界已经很脆弱了,无法再承担太多过激的揣测与恶意。”
许观知确实明白董玲话里的意思。
董玲希望自己对于核心的存在而保持缄默。
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黑潮只是一场无端的灾难,工作与生活已经消磨掉了过多的精力,很少有人会去思考这场灾难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东西,这对于他们来说太遥远了。
对于大部分的人而言,你只需要相信笼中鸟,相信织绪者会关停黑潮就足够了。
真相是这个世界上重要却也不太重要的东西,很多人只想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你想让我说黑潮的诞生与人相关对吗?”许观知握住了手中的水杯,她看上去很平静,表面上完全看不出内心的波澜。
“对。”董玲含蓄的点头:“就像你得到的答案一样,黑潮世界的诞生与人有关系,更准确来说,黑潮内部的世界是从极端的情绪中孵化而生的。”
这是不能细思的真相,也是不能公之于众的真相。
董玲的话音刚刚落下许观知就明白了原因。
每个人对于真相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黑潮之外的世界就像是虚幻的泡沫,大家默契的遵守着某条红线,不去跨越也不去过分探知,灾难的真相像是理不清头绪的线团,如果公之于众的话显得很残酷,而大部分人无法接受这种残酷,于是他们捂上了耳朵与眼睛,就像一切从未发生一样延续着生活。
在这种状态下他们可以安稳的度过平凡的一生。
这是一件好事,因为人活的太清醒有时候很难得到快乐。
董玲前面铺垫的话许观知也明白了,如果黑潮的世界是因为极端情绪而诞生的话那么笼中鸟判定幸福巷黑潮是由霍清造成的原因也很简单。
群众起哄跳楼,这是一起恶劣事件,而作为恶劣事件中的主人公——霍清。
她非常具备有成为核心的潜力。
在发生这件事前霍清本身的精神状态就不健康,甚至不需要言语或行动对她进行挑拨,她本身内心的负面情绪就已经将她推向了死亡的边缘,而站在天台下起哄的人群不过是加速了这份死亡的到来。
旁观者的恶意与自身的负面情绪相融,笼中鸟认为霍清在跳楼前内心的负面情绪达到了巅峰所以引发了黑潮。
许观知一时感觉到有些微妙,董玲话里的推断与现实存在割裂。
她意识到笼中鸟并非什么都知道,最起码在幸福巷的这场黑潮里笼中鸟的判断与现实存在误差。
“如果你没有成为织绪者,按理来说我们认为你才会是这场黑潮的核心。刚刚成年的小孩,目睹了母亲的死亡与人群的起哄,你也非常具备有成为核心的潜力,但是好在你是个坚强的小孩。”
董玲的话当然不是夸奖,这更像是一句试探。
自己非常具备有成为核心的潜力?
许观知将这句话来回默读了几遍,迎着董玲欣赏的眼神她笑了出来,觉得荒唐。
事已至此她很难再去总结自己内心的想法,这些过去像是伤疤一样永痕的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她暂时很难对此释怀,但是也没有因此而觉得太痛恨,她知道董玲在担心她会因为妈妈的事情而形成反社会人格,因此要去报复社会这类的。
但实际上许观知并没有这种感觉,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健康,她审视了一番自我,觉得自己没有太多负面的情绪,她很平静,平静到有点诡异。
“似乎扯远了?我们回归话题好了。”董玲见许观知露出笑容后觉得自己轻松不少。
并非所有人获得了能力后就一定会走向通关黑潮维护社会安稳的道路,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不一样的过去。
在见到许观知前董玲有调查过她的资料。
如果按照常理推断许观知其实大概率会因为自己母亲的原因而仇恨‘世界’,因为这件事情对于她而言并不友好,她或许会因此走上不正确的道路而被笼中鸟进行清除,董玲不乐意见到这种事情,每一个人才的逝去都是一种遗憾,笼中鸟让她来接待许观知这件事情本质是拉拢也是清除,如果许观知表现的苗头不对,那么董玲就是负责清除许观知的人。
但是在见到许观知后董玲却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许观知表现的意外成熟冷静,她的接受度很高,这是件好事,这意味着她能在织绪者的道路上走的更远。
董玲的工作就是负责与调查员打交道,她跟很多织绪者交谈过,明白一个人能接受的信息是有限的,笼中鸟里的大部分织绪者都不知道核心是人,他们怀抱着各式各样的目的加入笼中鸟。
选择成为调查员的织绪者或多或少都对核心抱有目的 ,在他们眼里核心可以是很多东西,敌人、货币、经验石等等,但是唯独核心不能是一个人,一个有着不好遭遇被逼上绝路的同胞。
如果他们意识到这一点,心理素质不太好的调查员会崩溃,因为他们无法迈过心理的那一关,无论是封印还是杀死核心也好这都是人类与人类之间的自相残杀,这是无法终止的战斗,也是无望的未来,只要世界上存在有人的一天,那么黑潮或许就无法终止,这种猜想会令人绝望。
进化需要付出的代价是要长期与负能量抗衡,而关停黑潮的代价则是杀死同胞,两者都很残酷,董玲在协调部门呆了很久,她见证过很多调查员的死亡,也见证过很多调查员的崩溃,她明白这个世界已经扭曲了,但是目前他们没有找到摆脱这份扭曲的好办法。
因为这是能够延续人类文明的唯一道路。
“而对于织绪者而言,情绪管理是很重要的事情,在织绪者的世界里我们将正负向的情绪称为刻度,刻度决定了织绪者的生死,这是获得超凡能力的代价,你需要控制自己,不要让负面的情绪超过你的正面情绪,而在启蒙之书上负面情绪的体现就是黑潮,一旦你的启蒙之书被黑潮爬至过半,那么你就会迎来死亡。”
“话题说到这里是不是有点沉重了?”董玲在说完这句话后看着许观知笑了笑,她的语气尽量显得欢快,祷告室里粘稠的空气一时间都随着这句话流通了起来。
“还好,您分享了很多超过我认知外的知识,很感谢您。”董玲的话像是一层无法抹去的灰雾一样笼罩在世界之上,许观知能够感受到话题其中隐藏的沉重,这是在当下世界和平表象后的黑暗,过早窥视到这份知识的让她感到心悸。
“当然,我说的这些只是织绪者世界里的冰山一角罢了,如果加入笼中鸟你能获取更多知识。”董玲点到为止,镜框下的眼睛微眯,这场谈话的节奏始终都掌握在她的手中。
“我的分享到此结束。算是先行者的善意提醒吧?观知,在织绪者的世界里知识的获取都需要付出对等的代价,我提前告知了你知识,而现在,你能跟我分享一下关于幸福巷的黑潮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祷告室里弥散着一股木质的香味,随着董玲这句话的落下,许观知敏锐的察觉到了氛围的不同。
鼻尖能够呼吸到的木香越来越浓,味道像是无形的牢笼包围住了祷告室。
董玲耳边的挂坠透出越发诡异的光芒。
“当然,关于你母亲的那一部分你可以不说。”董玲笑了笑:“笼中鸟是尊重织绪者隐私的组织,你会配合我们的,对吗?观知。”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世界的一角